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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大汉嫣华-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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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韩长骝在心里轻轻叹息,面上却不动声色,流利的禀道,“……据回报,已经查到那位赵公子的下落,如今在郁至县。是否命郎将就地审问赵公子?”

“不”出乎意料,刘盈轻轻的摇了摇头,“你让他们……”

北地郡郁至县

舍丞将煮好的热汤送到西跨院,叩门道,“赵郎君。您要的热汤送来了。”

门从室内拉开,一个男子探出身来,接过水,掏了一串钱扔出来,“赏你的。”大约二十余年纪,身穿一袭蓝衣,有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眼,驿丞连忙接过赏钱,将腰更低的

弯下去,笑眯了眼睛,“多谢郎君的赏,郎君若有吩咐,只管叫我一声。”

静夜深沉。

赵覃用热汤拧干了帕子,盖在脸上,舒服的叹了口气,放下了帘子。

细小的声音从远而近传来,极轻而迅捷。

赵覃跳起来,一把握住置在榻前的佩剑,悄无声息的推开窗子,却没有离开,转回来,轻轻伏在了房梁之上。

“砰”的一声,传舍大门被从外打开,与此同时,庭中燃起一串明亮的庭燎,十数个缁衣男子骑在马上径自进了院子,一个中年男子从中行出,一身茶褐色袍子,面容清瘦

,抬了抬头,目光中暗光的房中一掠而过,似有意而无意的停在了屋子上方。

“赵郎君,”他的声音清亮而有一些缓慢,带着一种优越的自矜,但是不失彬彬有礼,“在下奉主子的命令,追寻郎君的下落。如今这郁至传舍已经被我的人包围了,你既

然已经跑不掉,不妨自己出来吧。”

赵覃心念电转,一声长笑,蹿了出来,落在屋檐之上,“我听着动静,传舍东有十人,西有十二人,南北各有十四人,六七十人来擒我赵覃一人,这般大的阵仗,倒也不冤

枉了。” 

他虽自忖难逃,但心中不忿,终究忍不住刺了茶衣男子一句,本以为男子面上会禁不住,却不料男子淡淡一笑,“好说,好说。”下颔有着坚硬的线条。

北地郡传舍后院二楼的东厢,平日里最是偏僻寂静,剽悍精干的青年武士在房门之外执戟护卫,听见人上楼的声音,机灵喝问道,“谁?”

“小人北地传舍舍丞,”战战兢兢,“给贵人送茶水来的。”

武士眯着眼瞧了他一会儿,道,“进去吧。”

长戟的锋刃在庭燎之下闪闪发光,舍丞不敢多看,埋头捧着食案进去,小室之内,茶衣男子坐在上首,接了茶水,淡淡道,“出去吧。”

赵覃坐在东手榻上,盯着男子姿态悠闲,半分没有成为阶下囚的自觉。

“栽在你的手里,赵某倒也服气。”

精心布置,布下天罗地网,以雷霆之势骤然出击,一旦得手之后,立刻带着所有人马退出郁至县,干净而利落,此人算得一个人物,“只是,”赵覃微微挑眉,“你们带人

抓我之前,可知道我的身份?”

“赵郎君说笑了,”茶衣男子掀开茶盏,饮了一口,“你认为我既然能用这么大阵仗,会不事先摸清你的身份么?”

“郎君乃华阳君与五大夫述的三子,自幼不爱读书,只爱习武,十三岁的时候便仗剑游侠天下,至今十余年,不知道了,我们所了解的,赵郎君满意么?”

赵覃嗤笑一声,面上依旧悠闲,心中却咯噔一下,凝重起来,要知道,他的父亲虽爵位不显,母亲吕蔷,却是先帝亲封的华阳君,已逝周吕令武侯的长女,如今长乐宫中的

吕太后,是她的嫡亲姑姑。

秦末失天下之时,赵家不过是沛县一个普通人家,吕蔷出嫁的时候,刘邦刚刚在砀山起兵,如今未央宫中的天子刘盈,也不过是个出生不久的孩子,等到刘邦做了皇帝,吕

氏在打下汉室江山的十数年中立下了不少功劳,但刘邦当时属意幼子如意,为了罢太子另立,自然要打压太子的母家吕氏,将功劳足够封王的吕泽仅仅封了一个周吕侯,又为了安

抚吕氏,广封吕氏诸人以做补偿。

他的父亲赵述,便因此得封五大夫爵。

赵覃家势虽不显赫,却是吕氏亲族,一向行走江湖,多得了几分贵族的悠闲适度,但此人既然明知道他的家世,却依旧敢摆明车马,可见自有足够依仗。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不答反问,“赵公子可记得五个月之前,自己做过什么事?”

“五个月之前,”赵覃沉吟,“我从巴蜀入关,在蓝田一位友人处盘桓了一阵,然后去了江南。”其中并无什么干犯之事。

“郎君再好好想想,”男子垂眸,“出函谷关的时候,可曾遇见过什么事?什么人?”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眼角忍不住跳了几跳。

赵覃愣了一愣,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有些了然,“原来,你是郦侯家人。”注:郦侯吕台,周吕侯长子,吕太后侄,吕家第二代家主,与赵覃的母亲为同胞姐弟。

男子微微蹙眉,有些愕然,还没有开口说话,赵覃已经是嘲讽道,“为了一个离家的表妹,吕家人便敢径自带人到大汉州县传舍缉拿吕家亲戚,真是好大的阵仗。”

“让赵郎君见笑,”他一笑,不再辩解,淡淡笑道,“只是家主人很是牵挂小娘子,这才莽撞了一点。”

赵覃的面色好看了一点,“这样说,倒也情有可原,只是,”他叹了一口气,对吕空的前景有着淡淡的忧虑,“天下事,不过盛极而衰,衰而复生。”如今吕家声势已到顶

点,吕氏族人醉生梦死,他在民间行走,却能看到一些细微征兆,只觉得吕家后势无着,如无远虑,必有近忧。

茶衣男子目中闪过一丝诧异,却掩了,淡淡开口,“旁的东西小人并不理会,只是年前小娘子意气出走,一个单身女郎流落在外,境况不知,家主人很是担忧,好容易寻到

郎君,敢请郎君告知小娘子下落,也好让家主人安心。”

赵覃淡淡微笑,“回去转告舅舅,淑君妹妹安全大约是无尤的,只是要想从我口中得到淑君妹妹的下落,那是不成。”话音一转,“我赵覃看起来,就像是出卖自家表妹的

人么?”

“这话,赵郎君亲自和我家主人去说吧。”男子也不恼,笑吟吟的起身。

“怎么?”赵覃惊怒,“莫非你还打算把我押回长安不成?”

“自然。”袁何拍拍衣裳上不存在的尘灰,“家主人担忧小娘子,不亲见一见郎君,怎么放心的下?”他忽的漫不经心道,“赵郎君大约是弄拧了吧。无论我家主子与小娘

子之前有什么纠纷,他们终究是亲人。总不可能日后再也不见面的,郎君何必说的像家主人要跟小娘子过不去似的?”

“这……”赵覃一时语塞。

“郎君今夜好好休息,”袁何笑盈盈的,起身,忽道,“算起来,郎君与家主人也是有亲的。在下本当以礼相待,只是郎君武艺高强,家主人又下了死命,只得以药物相待

,防着郎君半路走脱,在下也是无奈,待来日回禀过家主人,再向郎君请罪。”

从北地往长安,一路千里,风尘仆仆,赵覃复杂难言。

一路上押解的骑从,不同于当日包围传舍的六七十骑,只有十数人马,但是都是身手剽悍的汉子,坐骑也均为良马,令行禁止,精锐无比。

其实,认真说起来,除了下在饮食中让他手足无力的迷药外,袁何算是以礼相待,一路行止安排,急缓有度。

他一言不发,每日里却都在积蓄力气,以求脱出这种受制于人的窘状。

“袁君——”赵覃回过头来,悠悠问道,“你效力我舅舅多久了?”

袁何在马上欠了欠身子,“自先帝十二年,以天水良家子入京,已经八年了。”

“八年,袁兄也算是娴熟弓马了吧?不如,我们比试比试如何?”

赵覃忽然道,骤然伸手去擒袁何的脉门,变故兔起鹘落,袁何也算是临危不乱,身子在马上,硬生生往后退了一步寸。正要一提马缰,对面里剑鞘压过来,手腕竟是半分也

动不得,人也被扣住。

赵覃勉力一击,勉强得手,此时也是冷汗涔涔,喝道,“你们都退回去。”

袁何在背后摆了摆另一只手,身后围拥上来的下属,便都退出了三步。

“袁先生,”赵覃谈笑自若,“刚才过了山,若是往长安去见郦侯,应是沿着驰道向西入关,将军地逞人折而往西,”他沉下脸来,蓄势待发,声音却放的很轻,“不知道

将军究竟是打算带赵某到哪儿去?”

命门被掌在他人手中,袁何却丝毫不慌乱,只是睇望着他,“谁告诉你,家主人是郦侯台的?”嘴角含着一丝讥笑。

第一八零章天子

赵覃大出意料之外,心中一紧,手下用力,“你究竟是什么人?”

袁何倒也硬气,豆大的汗珠从头上落下来,却一声不吭,只淡淡道,“我是何人,赵郎君看看这个就知晓了。”左手微晃,一道策令在手中一闪而没,赵覃目力强于常人,一

眼扫过,清晰的认得其上镌着的“御史寺”三字,不由大惊,“你……”

刚吐完一个字,只觉得后脑一阵钝疼,却原来他适才心旌动荡,手上对袁何的钳制便不自觉的松了一些,袁何伺机反制,轻而易举的得手。

从昏昏沉沉中醒来,赵覃只觉得身下微微摇晃,马车平缓前行。

“也是我最初的时候没有说清楚,”袁何笑着解释道,“如今咱们去的的确不是长安,而是云阳。家主人不希望别人知道小娘子失踪的消息,因此,在下当初并没有通过郁至

官府,而郎君最初误以为我们的身份的时候,我也没有解释。只是,请郎君相信,家主人并没有恶意。”

赵覃微微苦笑,“事到如今,你主人究竟是何人?”

赵覃以为,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袁何自当告知他的主子身份。却不想,袁何迟疑片刻,竟道,“恕在下不恭,等郎君见了我家主人,自然也就知道了。”

赵覃闭目沉思,无法猜测到袁何身后的人的身份。

既然能够出动御史寺的策令,当是官方允许的。只是,既然手持御史大夫签发的策令,纵然因为旁的原因,没有在传舍宣明。但一路从北地到云阳,这么长的日子,为何却一

直不肯明言。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不知道,袁何手中那份策令,并不是御史大夫赵尧所签发,而是出自御史中丞手中。赵尧并不知情。

而这位御史中丞的名字叫曹窟,姑相国,平阳懿侯曹参之子,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天子刘盈从小一同长大的伴读,今上登基后,便从太子舍人一路升迁为中大夫,如今官至御

史中丞,与天子关系最为亲厚。

“吁——”御者勒住骏马缰绳,回过头禀道,“袁大人,到了云阳县地界了。”

袁何点了点头,“你去安排一下,务要不泄机密。”

“赵郎君,”袁何推门进来,带着一点歉意,笑道,“明日我们要进林光宫。因着你的消息不好让人知道,只能用一点市井的手段。委屈郎君了。”

赵覃意态不羁的挑了挑眉,“事到如今,我还有不答应的余地么?”

自五月间,天子来林光宫避暑,林光宫渐渐变得炙手可热,虽不如长安东西二宫的赫赫威势,但也出现一派兴盛气象。其后数年,更是形成了大汉朝廷在长安以外的另一个政

治中心。

而宫中用水,俱都汲自县城外二十五里的甘泉山上甘泉,每到清晨寅时一刻,有马夫运着当天汲取的甘泉从北侧门入宫。

赵覃手足被缚,躺在水车之下隔层,行了一段路,外头水车停了下来,接下来,便听着宫门守卫按惯例呵斥查问的声音,不一会儿,马夫吁了一声,车子轻轻晃动,继续前行

。不禁苦笑,淑君妹妹,你究竟惹了什么样的麻烦呀!心态复杂。

水车在林光宫南的一处宫室之前停了下来,马夫下了车,自有青衣宫人迎上来,问道,“一路顺风么?”

“顺风。”马夫恭敬答道,将泉水搬下来。青衣宫人拉开隔层木板,笑道,“赵郎君,请出来吧 ”

赵覃下得马车的时候,正是太阳初生之时。迎着初升的朝阳,光灿万丈,照在故泰宫殿之上,高台楼阁,重檐四阿,巍巍峨峨,绵延方圆半里。

“请赵郎君入观等候,”青衣宫人揖拜道。

赵覃抬起头来,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座宫殿,高悬的匾额之上,镌着三个古朴的铜绿籇字:鳷鹊观。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忽听得殿外云板敲得一敲,宫人噤了声迎出去。不一会儿,鳷鹊观的门被从内到外的打开,内殿的帘子张起来,一个尖细的声音扬声道,“圣驾到。”

青年男子走进殿来,玄色的裳裾覆盖着脚上同色丝履,其上隐线绣着九章图案,山鸟虫鱼,威严而庄重。

赵覃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惊骇,以及更深一层连自己也不能相信的一种竟然如此的了然,拜伏下去,“臣赵覃,见过陛下。”

殿中,皇帝静默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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