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恶-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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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香擦净脸,去到小厨房,怕油烟薰着孩子,没让崔氏进来。她看了看晚上管珏送过来的食材,觉得慕容厉估计确实受不了太清淡的饮食,就让碧珠找了几张大荷叶。
她自己在厨房,先把糯米泡好,把白果和板粟煮上,再把鸡肉切块。热锅添油,把肉爆香,添上调料炒熟,然后把糯米蒸熟。
这时候再跟碧珠一起,把蒸熟的糯米取出来,把全熟的鸡肉、白果、板粟放进糯米里,用荷叶包好。用棉线把荷叶扎好,放到蒸锅里,蒸到荷叶变色。
等到糯米鸡做好之后,香香见还有不错的藕,就取了几个猪蹄,先沸水小淖一下,去掉浮沫,然后热油,倒入白糖,放入猪蹄。
加少许水,大火煮。
待猪蹄骨肉将离时,将猪蹄捞出沥干,再放进小锅,加上水和调料,慢慢熬炖。顺便将藕去皮切块,放进小锅一并小火炖。调入酸甜酱料、盐等。
这样的猪蹄汤益气补血生肌,对外伤也是颇有好处。香香将猪蹄汤俱都盛好,拎上食盒过去。
章太医仍然把药送到她手里,香香进到听风苑,慕容厉将固元膏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见她进来,慕容厉本来是想坐起来,然而实在是不行,香香赶忙过去扶他。等他坐好,香香将糯米鸡、猪蹄汤都摆好。其实两个人也吃不了许多,有这些也够了。
想起章太医说要先喝药,香香把药吹凉,端过去。慕容厉拿过来,仍然是一口饮尽。然后香香就往他嘴里喂了一个东西。甜津津的,一瞬间就盖过了中药的苦味。
慕容厉没问是什么,香香却笑了:“蜜饯。”
慕容厉不以为意,一点苦,原本就没有什么。
香香将糯米鸡、莲藕猪蹄拿出来,仍然是剔着骨头,把肉喂给他。
慕容厉这时候才觉得有了些胃口,吃了足有两只糯米鸡,一盅猪蹄汤。香香待他吃得差不多了,才啃剩下的猪蹄。
她吃东西的样子,不是大家闺秀、世家公子那种优雅斯文。就是很随意地啃,也不在乎难不难看。让人看一眼就觉得食欲很好的模样。
一直到她把猪蹄吃了,又吃了半只糯米鸡,慕容厉才发觉自己居然在这样看一个女人吃饭。啧,真无聊。
香香收了碗筷,又打热水,替他擦手擦脸。章太医进来,见二人模样,低着头哪也不敢看:“王爷,您该换药了。”
慕容厉说:“放下吧。”
章文显一怔——放下?什么意思?
还是香香说:“我不知道都有哪些药,章大人指点一下,我替王爷换好了。”
章太医大大松了一口气,心想有夫人就是好啊!忙就把哪种药当如何用都说了,香香用心记下。
章太医还是不敢走,就站在旁边。香香轻轻替慕容厉解开那伤口的药纱,即使知道伤势肯定很严重,但当伤口露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吃了一惊。
那巨箭几乎在慕容厉身上捅出一个透明窟窿!
她动作很轻,不时看看慕容厉的脸色。慕容厉双目微闭,并不看她。脸上也并没有极痛苦的样子。
香香轻手轻脚地将药纱解下,涂上新药,章太医指出哪些药要涂在哪里,香香动作倒是利落。
待换好药,香香送章太医出来,章太医这才敢低声跟她说:“夫人,王爷这伤十分凶险。您万万劝着些……房事……也要尽量避免……”
一席话,说得香香面红耳赤,只能点点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章太医走后,香香去洗手,然后抱了萱萱来玩。慕容厉见她抱着女儿进来,突然觉得,嗯,这是他的女人,他的女儿。
伸手去摸萱萱的脸,萱萱本来玩得挺开心的,见到他,哇地一声就哭了。
慕容厉收回手,眉头紧皱起来——小孩子真是麻烦。
香香刚想说话,他沉声说:“抱出去。”
香香笑意微凝,垂眼应了一声,抱着萱萱出去。慕容厉见她眉宇间的笑意慢慢散尽,不由也有些烦躁——不过就是让你交给奶娘哄哄,怎的又这模样了?!
香香晚上便没再过来,慕容厉气得——说一句你还敢给老子摞脸子!
不过来就不准过来了!
老子差你一个人服侍?妈的管珏呢,这混蛋也是不想要脑袋了!居然敢接连几天连个影子也不见!
他正生气,外面一阵响动,却是香香又进来,见他还没睡,轻声说:“萱萱玩得开心了,晚睡了一会儿。”
慕容厉冷声道:”回去睡吧!这里不用你照顾了。”
香香轻声问:“王爷要喝点水吗?”
慕容厉不说话,她又递了水过来。慕容厉倒是喝了几口,香香替他把银钩放下来。外室有张床,王府当然有守夜的丫头,只是慕容厉不喜欢有人睡在他卧房之外,这才撤了。
然而床铺还在,香香铺了下,便合衣在这里睡下来。她一整天都在忙,歇了一个时辰怎么够?这时候头刚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慕容厉是睡不着的,白天睡太久了。他睁着眼睛,望着帐底,耳边是她隐隐的呼吸之声。
他又有些不满——孩子都生了,就不能睡老子身边?
香香是真没有睡他身边的意思,这里是听风苑,是蓝釉以前的住处。
慕容厉应该很讨厌她在这里吧?所以她抱女儿进来的时候,他那样不悦。
她小心翼翼,不敢动这里的一花一叶。只怕那会是蓝釉的什么爱物,若是碰乱了、动坏了,恐怕又要惹他生气。
☆、第36章 韩续
第三十六章:韩续
慕容厉睁眼到天亮,居然有点希望她醒来。奇怪,原来自己觉得躺着不那么糟糕,是因为身边有这个女人聒躁。若是她也睡着了,那简直糟糕透了。
香香一觉睡到天色蒙蒙亮,到底白天小睡过一个时辰,醒得也比平时早些。
她起床,自己梳洗完,又打水进来。慕容厉任由她给自己擦脸和手,香香给他擦干净,又问:“王爷……要用便壶吗?”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脸红了。慕容厉看她脸红得跟苹果一样,自己就不那么窘迫了,冷哼了一声,说:“拿过来。”
其实也没什么好脸红的,吃喝拉撒,人的本能而已。
香香伺候完他,又把窗户打开一小点透透风,用香炉薰了一点香料,等味道完全驱散了,这才将香炉撤了。
然后换了一束新鲜的菊花重新插到花瓶里,喷上香露。那香露是取鲜花提汁而成的,香气比香料淡,却自然雅致。
人喜欢香味,但是闻见香料未必会觉得心情愉悦。真是奇怪的动物,一边人为制造香料,一边却又向往自然的香气。
秋天时令水果非常多,香香早饭给他做了水果奶羹。怕他吃不饱,又做了个皮蛋瘦肉粥。慕容厉由着她一口一口地喂,居然不觉得这样有多羞耻了。
嗯,被她照顾了两天,怎么感觉腰都粗了一圈。
香香喂他吃完饭,把碗筷收拾到食盒里,慕容厉皱着眉头:“下人们都不做事吗?”什么都要你做,找他们回来干吗来了?
香香说:“我就是收一下。”随后放到外间,让下人收拾了去。
她帮慕容厉擦擦嘴,然后说:“我帮王爷梳头吧?”
难得的,慕容厉居然只是嗯了一声。香香没有用慕容厉的玉梳,就拿了自己的桃木梳,轻轻替他梳头。
慕容厉闭上眼睛,感受那梳齿一下一下,轻柔地按压着头皮。阳光入屋,在室内的花朵上轻舞跳跃。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心绪宁静。
他从来没有试着这样同女人相处,以前跟女人相处的方式,大多就是上床。蓝釉好一些,会陪她骑射、打猎,一言不合,会怒目道:“你放屁!”
如果是她在身边,见他受伤,估计也会非常担心。但是最多也就是问上两句——“你不会死吧?”“你怎么还不好啊?”
想起那个终日活泼飞扬的人儿,慕容厉嘴角不免又带了一丝笑意。
香香问:“有哪里痒吗?”
慕容厉没有回答,香香低头去看,见他神游物外,沉浸在另一段时光里。
香香于是不再说话。
香香不再带萱萱进听风苑了,慕容厉经常躺着,她便给他按揉身体,只怕久不运动,对他不好。
章太医倒是很赞成的,经常给她讲要怎么按压。香香学得很认真,她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那双小手在身上按来揉去,慕容厉觉得很是受用,内心里不由也觉得,嗯,这样是挺舒服的。
怪不得人说温柔乡英雄冢呢。
周卓、韩续、严青本来早有过来看望慕容厉的意思,但是慕容厉这样的人,是绝不肯躺在床上、衣裳不整地见客的。章太医怕太折腾,挡了好几次。
几个人都疑心慕容厉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眼看都急了,章太医终于请示慕容厉。慕容厉倒是无所谓,问:“老子被软禁了?”
章太医脸色都变了,生怕这煞星误会,忙道:“不不不,下官就是担心王爷的身体……”
慕容厉冷哼,对一边的香香说:“替我更衣。”
香香于是帮他换了衣服,又将头发绾成发髻,用玉簪别好。韩续跟周卓、严青直到他更衣完毕,方才入内。
慕容厉被扶起来靠在床头,将面前几个人都扫了一遍,看见韩续,不禁瞪了一眼。
韩续被这一瞪,心本来就虚,顿时就低下头,也不敢看他。慕容厉这才问:“什么事?”
周卓看了韩续一眼,以前身边回话的多是韩续。今天他不开口,周卓只好说:“数日不能见到王爷,营中的弟兄,都非常担心。”
慕容厉倒是理解,他算是慕容博的指爪,如果他有任何意外,慕容博这棵大树立刻就要塌。
二则,他领兵叛乱,大家到底还是担心燕王会私下处置他。这样终日不能见面,外面当然人心惶惶。
慕容厉说:“你们见到了,他们就不应该再有任何忧虑了。”
周卓明白他的意思,忙躬身道:“是。末将自会安抚军中各部。”
慕容厉嗯了一声,转而看韩续。韩续一直低着头,眼神也没敢往香香那边扫一下。慕容厉还算满意——再敢东张西望,真的要小心你那双眼睛了。
转而看见香香也低着头站在他身边,不由又怒了——妈的,你们俩倒还很有默契哈!
嗯,要克制,不能暴怒。不然显得他好像很在乎那个女人似的。
他说:“韩续。”不行,好想弄死这个该死的东西!
韩续说:“末将在。”
慕容厉果然很克制,问:“弟兄们的战后抚恤如何了?”
韩续道:“全部安排在抗击西靖一役,以战亡抚恤。银子朝廷已经出了,我和周卓亲自监督,云舟派的帐房先生发放。没有问题。”
慕容厉这才点头,韩续这个人,做事是不错。他说:“都滚回去,该戍边的戍边,该驻防的驻防,没事别往老子这跑。我这儿有宝啊?”
周卓等人当然是要回驻地,但是这几天他一直不见人,大家不放心,是以一直逗留晋阳。
如今得了他的话,倒也确实该回去了。严青说:“王爷,如今燕王身体不如从前,我等领兵在外,到底远水不能救近火。依属下之见,还是留韩将军在晋阳城,时常入府探望,以防太子居心叵测。”
韩续脸色都变了!妈的你这是想我死!怪不得外号愣头青呢!真是人如其名,半点不错!
严青骤然接到他的怒视,不由一怔——我哪错了?我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啊!
韩续只觉得头痛欲裂,慕容厉也盯了严青一眼,阴森森的。严青冷汗都出来了,乞求似地望周卓——兄弟,我到底哪错了啊?!
周卓没有回应他,慕容厉再度深吸一口气。有些人,他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个哑巴,他一说话你就恨不得把他毒成哑巴。
幸好这时候章太医进来,轻声说:“将军们,王爷身体不适,将军们还是不要过多打扰了。”
几个人如蒙大赦,俱都轻吁了一口气,等到告退的时候,韩续转身,眼角扫过慕容厉身边,只看见香香刺绣精美的裙角。
出了听风苑,周卓问:“你和王爷之间,出了什么事?”他好像极度不想见到你,这可是稀奇事。
严青也正纳闷呢,当即就问:“对啊,你平时不是最擅长讨王爷欢心的吗?”
韩续闷头往前走,不吭声。周卓追上去,一脸严肃:“上次晋阳城下,王爷受那一枪,按他的反应,并不是躲避不过。他为什么不躲,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
韩续羞怒:“够了!”
周卓大步赶到他身前,挡住他的去路,抬手压住他的肩膀,问:“我们是兄弟,是不是?”
韩续望着他的眼睛,良久轻叹了口气。当然是兄弟,十年袍泽,多少次同生共死。
周卓按住他肩头的手微微用力:“发生了什么事?”
韩续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