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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大明王侯-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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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忠蹲在书生面前,冷冷道:“别嚎了,明人不说暗话,咱们都知道怎么回事,你这是存心找碴儿,揍你你也不冤。”

书生惨兮兮的翻着白眼,一副不久人世的模样:“吾命休矣,这厮殴打读书人,我活不成了,应不了试了……我要告他,还有你们,你们助纣为虐……”

袁忠不耐的掏出腰牌,金灿灿的腰牌上刻着“大明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百户。”

“看见腰牌了吗?有种你就告吧,你有几个胆子,惹得起咱们锦衣亲军?”袁忠不得不掏出腰牌吓唬他,方才萧凡给他使的眼色,意思就是要他帮忙平事的。

锦衣卫虽然废除了,但锦衣亲军的名声仍在民间有着不小的威慑力,一般情况下。寻常百姓或读书人,只要看见这块腰牌,便是天大的冤屈仇恨,也不敢再吱声了,得罪锦衣亲军可不是闹着玩的,下场不是一般的凄惨。

谁知这书生却不买帐,看到袁忠的腰牌后,愈发大怒:“你锦衣亲军又怎样?我乃翰林学士,你敢抓我,咱们便到天子面前评理去!”

袁忠吃了一惊,失声道:“翰林学士?你是翰林学士?翰林学士……考秀才?你没病吧?”

书生怒道:“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太孙殿下逼着我……”

说到这里书生猛地一惊,急忙住了口。

可这半句话听在袁忠耳中,他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事情麻烦了,原来这位竟是太孙殿下千辛万苦请来帮萧凡做卷子的大才子……

应试的揍了代考的,这事儿闹的……

袁忠冷汗都下来了,他知道太孙殿下有多看重萧凡,他更知道天子下了旨,萧凡若这次考不上秀才,便要拿他问罪,现在还没开考,考秀才的唯一指望便被萧凡狠揍了一顿……

“这位……这位大人,刚才多有得罪。这个,呵呵,哈哈,所谓大人不记小人过,刚才的事,实乃误会一场……大人,辰时三刻快到,号房要进人了,不如让我们送您到贡院,如何?”袁忠堆起了讨好的笑脸,为了殿下。为了那个让他看得顺眼的萧凡,这忙无论如何都得帮。

书生自是不明白为何向来飞扬跋扈的锦衣亲军忽然前倨后恭,对他客气起来,楞了一下之后,仍旧大声嚷道:“不去!不考了!我受此重伤,如何应得院试?不考不考,说什么都不考了……”

袁忠的脸顿时苦涩无比。

他是武人,刀光剑影他不怕,就怕跟读书人比嘴皮子,如何说服这位刚被痛揍一顿的大才子心甘情愿的参加院试,帮萧凡做卷子呢?

袁忠烦恼了,换了是他是这书生,他也死活不会再去呀,被人揍了还得屁颠儿屁颠儿跑去帮人做卷子,这年头的人就算犯贱也不会贱到这种程度。

苦口婆心,好说歹说,袁忠口水都耗干了,书生仍旧硬邦邦的一句话:不去!

袁忠耐性终于耗干了,站起身冷冷道:“这位大人,去不去随便你,袁某不劝了,但袁某再说一句,做人当须讲点诚信,你之前应了太孙殿下,现在又寻机反悔,做人不是这么做的,你若不愿,何必之前答应太孙殿下?你这种读书人,哼!我一介武夫都瞧不起你!”

书生被袁忠说得一楞,接着脸上浮现羞愧之色,仔细想了想,终于哭丧着脸,跺脚道:“罢了罢了,今日我便践了太孙殿下之事,回头再与那厮理论!”

袁忠松了口气,大手一挥,对手下的亲军侍卫道:“弟兄们。前面开道,马上送这位大人去贡院,快!快!”

两名亲军侍卫一左一右将书生一夹,生怕他再反悔似的,立马架起书生健步如飞,一行人眨眼之间便绝尘而去。

到了贡院门口,亲军侍卫迫不及待将书生往门里一扔,再将书生的笔墨篮子一件一件的扔了进去,拍了拍手,大伙儿这才松了口气。

书生满头雾水,不沾亲不带故的,这伙人如此好心的把他送进贡院,一路上快得跟家里着了火似的,这年头的锦衣亲军热心到这地步了?

直到被搜完身,进了号房,书生才猛地一拍脑袋,惊疑自语:“他们怎么知道我答应了太孙殿下的事?这是群什么人呐?”

袁忠一直盯着书生的身影消失在贡院门内,这才轻松下来。

一名亲军侍卫迟疑着对袁忠道:“百户大人,若这书生进了号房,认出了萧公子,不愿给他做卷子,那怎么办?”

袁忠叹了口气,道:“咱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事儿,还得看萧公子他自己,这是他们读书人的事,咱们管不了那么多。”

江南贡院。

位于秦淮河南畔,夫子庙中心地带,贡院建于南宋年间,由当时的知府史正志初创,初为县府学考试场所,大明立国之后,为院试,乡试以及会试的统一考试地点。

贡院四周有围墙两重,围墙布满荆棘,以防考试之人舞弊,内置大门五间,俗称“龙门”,取鲤鱼跳龙门之意,中间的三门上方挂有横匾,中门上题“天开文运”,东西两门则题“明经取士”,“为国求贤”,进门后的左右两边,便是两排低矮的号房,又称号棚,应试的书生们一人一间号房,在此求取功名。

进贡院的书生们都要核对童生身份,童生才有资格考院试,然后童生们还要被兵丁搜身,以防有人夹带舞弊,搜完身后,便每人领了一块小牌子,牌子上写着自己的号房名称,对号入房,不得混淆。

萧凡兴致勃勃的欣赏了一会儿,领到牌子后,便照着牌子上的号码,径自寻了过去,找着了自己的位置,然后进去坐了下来。

进了号房之后他便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号房都是两排为一巷,每条巷内皆站着一名监考的官员,还有数名来回巡逻的兵丁,奇怪的是,他被分到的号房却在贡院的最南面,而且两排号房空荡荡的,除了他再无别人,更离谱的是,监考的官员和巡逻的兵丁也一个不见,就好像他这个应试的童生完全被人遗忘了似的,根本没人注意他。

想到刚才贡院门口他报出姓名后,一名身着四品官袍的官员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萧凡心中顿时有些了悟,——多半是朱允炆已跟这些官员打过了招呼,官员们干脆对他不闻不问,连监考都懒得监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徇私舞弊呀!这种行为简直……太让人欣喜了!

有个皇太孙罩着,实在是件惬意的事。

这时只听到明远楼前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原来是应天府的学政大人在向各考生训话,训话的内容很枯燥,无非就是赞扬先贤孔孟,然后再对当今天子歌功颂德一番,最后再宣布考场纪律,警告不许舞弊等等……

一般的院试需要考四场或五场,第一场名为“正场”,后面几场叫初复,再复等等,顾名思义,初复再复,相当于前世所说的补考,第一场不中者还有补考的机会,若是第一场能过,后面的便不必再考。

直到开考之后,萧凡这才停止了好奇的四下打量,安心坐在号房内。

没过一会儿,便有书吏走过来,给他所在的号房桌上发了一张答题纸,然后高深莫测的朝他一笑,转身便走了。

答题纸上写着应试人的姓名,籍贯,所在号房的号码,甚至连应试者的容貌都简单形容了两句,——这年头没有照片,只能用文字来简单形容人的容貌,以防止代考的情况发生。

不过令萧凡奇怪的是,书吏发给他的答题纸上,写着分明却是别人的名字,别人的籍贯。

难道是书吏发错了?

还没等他开口叫人,这时便听见隔壁的号房里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萧凡?哼!庸俗的名字,俗不可耐,难怪连个秀才都考不了,还要我来帮忙,呸!”

萧凡楞了一下,接着便明白了。

旁边的这位大概就是朱允炆找来帮他做卷子的人吧?既然跟上面打了招呼,那么直接把写有自己姓名的卷子发到那人手中,由他做好了交上去,整个代考的过程便顺顺利利了。

旁边的人还在长吁短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深深的愧意:“想我也是孔门弟子,先贤尝曰:君子者,权重者而不媚之,势盛者而不附之,穷不失义,达不离道……呜呼!饱读圣贤之书,今日却惧于权势,不得不做这等污浊小人之事,我实乃孔门罪人也……”

话中辛酸之意,令人同情,萧凡听得都不落忍了,要不是那人正是在帮自己做卷子,他真想跑到旁边去劝他坚持自己做人的原则,不可低眉摧腰事权贵……

可惜萧凡也很有压力,他身上压着的是朱元璋的圣旨,所以……

其实做人太讲原则也不太好,圣人不是还说过刚极易折吗?他怎么没把这话听进去?

萧凡决定让他继续纠结,等到他帮自己做完了卷子交上去了,再好好安慰他几句。

只不过他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铜锣敲了三下,书吏又来了,这回是发题目。

题目是篇时文,其题曰: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诗》曰:“乐只君子,民之父母”。

萧凡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篇不知所云的题目,一脸茫然,根本不懂这题目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人倒是没言语,想来他已认清了现实,既然已经坐了进来,坏事不做也得做了。

于是旁边的人一边答题一边唉声叹气,萧凡则呆呆坐在号房里,无聊的玩起了手指头……

枯燥的等了大约两个时辰后,萧凡便听到旁边的人长长吁了口气,萧凡心中不由一喜,看来那家伙已经做完卷子了。

萧凡心下顿时按捺不住,先探出头去,发现自己这排号房的巷里仍旧无人监考,人影子都没一个,于是他蹑手蹑脚的悄然走出了号房,鬼鬼祟祟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看到他后,他便转身往右走了两步,来到隔壁的号房前,——人家担着沉重的良心负担,来帮他舞弊,作为一个彬彬有礼的大明朝准秀才,萧凡觉得很有必要亲自向他表示一下感谢。

隔壁号房内,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正举着答题纸,摇头晃脑的曼声吟哦,面露得意之色,看来他对自己答的这篇时文感到很满意。

既然他都满意了,萧凡当然更满意。

两步走到号房前,萧凡拱手为礼,压低了声音道:“多谢兄台慷慨相助,在下萧凡多谢了,少时太孙殿下亦必有厚报于兄台……”

代考的书生被人打断了雅兴,顿时不高兴的抬头皱眉,望向萧凡。

于是……两人都惊呆了。

半晌……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惊呼道,眼睛瞪得比铃铛还大。

“你就是帮我做卷子的人(你就是要我帮忙做卷子的人)?”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沉默……

“我不干了!”书生一脸悲愤莫名,怒声大呼。

萧凡神色尴尬道:“兄台莫怒,刚才是一场误会……”

“误会?”书生气得脸孔通红:“我揍你一顿再跟你说是误会,你干不干?”

“不干!”萧凡回答得很快。

书生仍旧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闻言一声冷笑,结果又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嘶——我告诉你,虽然我答应了太孙殿下,但你今日这般羞辱于我,我便拼了让太孙殿下责备,我也不帮你做这卷子!”

说罢书生两手一抬,便欲将他刚做好的卷子撕掉。

萧凡大惊失色,急忙一个箭步跨上前来,两手一托一抓,按住了书生的手。

“兄台不可冲动,这张卷子关系着我的前途性命,开不得玩笑啊!”

“你……你放手!士可杀不可辱,我今日绝不帮你写一个字,想当秀才,哼!明年另寻高明吧!”

萧凡急得汗都出来了,这张卷子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朱元璋的圣旨还压在头上呢,如果这次考不上秀才,他没准就被老朱砍头了,——皇帝不讲理,你能拿他怎么办?

“兄台,有话好好商量,您要觉得不解气,咱们现在把卷子交了,出去后你揍我一顿也行,卷子千万撕不得,撕了我就没命了……”萧凡苦苦哀求。

“不行!今日若不撕这卷子,怎消我心头之恨!我今日非撕不可!”书生很执拗。

萧凡脸一沉,道:“哎,好说歹说你怎么老不听呢?非逼得我动粗是吧?”

书生勃然大怒:“好啊!刚才打了我还不够,现在在这贡院之内,你还敢打人?有种你揍我啊!”

“揍你就揍你!”

萧凡眼中凶光一闪,这次他学聪明了,先一把捂住书生的嘴,让他无法喊叫,然后另一只手握拳,砰的一下,狠狠击中了书生的脸,书生只觉脸颊一痛,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两手一松,那张做好的卷子轻轻飘落下来。

萧凡眼快,伸手一捞,将卷子抓在手里,然后很小心的把它搁在号房的桌上,这下终于没了顾忌,萧凡心头一轻,接着便一手捂着书生的嘴,一手毫不留情的痛扁书生,揍得书生“呜呜”的闷叫连连。

“叫你装清高!叫你碰瓷拦我马车!叫你油盐不进!叫你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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