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侬,我农-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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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厚一向唯顾氏马首是瞻,可是杨老爹什么话都说过了,顾氏尽管心存疑虑,最终也只有点头同意。顾氏其实也不是太担心,因为她认为像陆逸这样的名士,出的入学考题必定不会简单。德清虽然伶俐,但她只识过字,并未曾像自己小时候一般读诗书,因此,她认为德清多半考不上。公爹看了很多话本,却也不曾读书,因此他并不知道彼话本与此读书的天涯之别,如今他一门心思在上头,不答应可不行。
杨老爹看仁厚夫妇俩再没有话说,便从怀里摸出一本书递给儿子,道:“我打听过了,陆先生考的学问就是这上边的,明日起,每天早上仁宽会教德清读这本书,后山就不必去了。”
顾氏瞟了一眼,居然是《三字经》!她有些不确定,问道:“爹,陆先生真的考这本书上的学问?”
杨老爹道:“的确,六岁到十岁的童子,不论年纪大小,都考这上面的学问。”
顾氏突然觉得德清通过入学考试的把握会很大,这个丫头平日里看起来嘻嘻哈哈、讨巧卖乖,没个正经时候,可是做起事来却一板一眼,就是她说出口的话,若细细体味,未尝没有道理在里边。德清不懂“文”,却未必不懂“经”,若二叔再给她提点提点,说不定真的可以被陆先生看上呢。顾氏不禁有些后悔。
第5章 005 抱佛脚二叔授课
杨裕谷虽然自己好武,走南闯北的经验却让他坚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对自己的后代寄予厚望,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够变成读书人。可惜,上门女婿不得自主,他进了季氏家门之后不久,就难以忍受季老太爷的专/制、季老太太的跋扈。于是,他暗中撺掇妻子的妹妹也招上门女婿、争夺家产。最后,二女婿真的招进来了,结果可想而知:一山不容二虎!在季老太爷夫妇明显的偏袒之下,杨裕谷和妻子“顺利”争产失败,“灰溜溜”地回了红土村。拐妻回家之后,杨裕谷正式当家作主,他用妻子的嫁妆购置了二十多亩水田,从此脱离了雇农身份、自给自足。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自己的后代中供出秀才来,以后代代相传,自己的家族在某一代成为诗书世家。
实际上,当初他之所以能够打动顾氏的父亲顾老太爷,一方面是走南闯北的经历与顾老太爷相似,两人因此有不少共同语言。另一方面他说了这样一番话:“没错,我们老杨家是世代在泥地里打滚的泥腿子,可是老杨家现下也有二十多亩水田,只要有心,合三代人的力气,供出一个秀才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恰如今顾家三代之内不能考学当官,三代之后,我们老杨家的秀才也供出来了,两家不正好可以相互扶持?”
杨裕谷这话说得很直白、也很夸张,甚至有些不要脸:人家顾氏诗书世家,每一代都出秀才、举人,甚至进士;老杨家世代雇农,一直挣扎在温饱线上,只到了杨老爹这一代才买了二十多亩水田,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正经读过书——至于红土村村学,在顾老太爷眼里根本就不算学堂!
可是,顾老太爷一生浮浮沉沉,把许多东西都看淡了;加之杨裕谷提亲那段时日,正是太子被刺案发、人心惶惶的时候;而且,他的确也被杨裕谷眼里渴望上进的精光所打动。因此,在让宝贝女儿偷偷相过杨裕谷的长子之后,终于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
杨裕谷一生最得意的事有四件:一,随心所欲学了武艺,一了浪迹天下夙愿;二,利用自己所学武艺,打杀了一队路过红土村、打算进村掳掠的萧千刹败兵;三,使计拐回季老太爷颇有姿色、嫁妆的长女,有了光大家族的第一桶金;四,娶了书香门第顾氏嫡女为长媳,家族有了可造之才——老大家的两个孙子。对了,两个小孙女也很不错。
有了这四件得意事,杨裕谷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圆满了。现如今,只要三儿媳不生事,他每天都神清气爽。
当然,如果能亲眼看见自己的孙子辈考中秀才,他的人生将更完美。如今,士林领袖的弟弟、学问天下第一的陆致远要在乐阳县招收学生,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杨老爹岂肯错过?德方病着,德清看着更伶俐,读了回来教德方,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第二天早上刚起床,德清就被顾氏告知了杨老爹的决定。德清先是目瞪口呆,然后认命,最后觉得或许是一个机会。
德清梳洗好之后立即去找自家二叔,一进院门,看见二叔坐在桂树下,双手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二叔面容舒展,看起来心情很好。
二叔杨仁宽是红土村读书最多的才子,加之长得眉清目秀、家境也不差,早几年是远近几个村子难得的夫婿人选。可是二叔有自己的坚持,满心打算着考中秀才之后才议一门可心的亲事。杨老爹对此深以为然,由着二叔埋头苦读,一直没有给他议亲。不曾想,二叔还没下场,科考却突然被取消了!这下没考上秀才不说,二叔的人生大事也被耽搁了。反倒是三叔仁广早早便成亲、生子,跑在了他的前头。
可是即便没有考上秀才,年纪也偏大,二叔也还是一个抢手女婿。
二叔跟同村的成祥土合得来,两人经常凑在一起聊天。有一日二叔去找祥土说话,祥土不在,倒看见祥土的妹妹祥云在自己哥哥房间里打盹。二叔是读过圣贤书的,进门之后,看着孤男寡女的不像,转身就往外走。
谁知,还没等二叔迈开步子,祥云娘桂氏就冲了进来,大声喊:“仁宽,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何这般不知廉耻,我家祥云还要不要嫁人了?哎呀,我不要活了,我苦命的祥云呀……。”
桂氏这么一通哭喊,不一会左邻右舍就都出来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二叔读书识字,平时也算能言善道,可是碰上桂氏这面破铜锣,愣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半刻之后,祥云冲出房门,直往院门跑,一边跑,一边哭:“没脸见人了,死了算了!”
桂氏一个箭步上前,抱住女儿大哭:“我们娘俩一起死,一起死!”推推搡搡就往河边去。
人命关天,二叔顿时便懵了,赶紧拦在桂氏母女面前,噗通跪下叩头:“四婶不必如此,我杨仁宽娶了大妹妹便是!”
围观者众,且都是同村村民,二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与成祥云的亲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杨老爹一直以二叔为荣,不想他竟中了计,将要娶一个粗壮、黑丑女子为妻。成家历代大字不识一个不说,目前的主母桂氏还是红土村的头号难缠角色!杨老爹心下愤恨,不免把二叔大骂了一通,诸如“如此简单的笼子都看不明白,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云云。
不过,杨老爹也就能私下里骂一骂,毕竟是自家儿子窜进了人姑娘家里惹出的事端;而且他也已经下定决心要供出一个秀才来,而读书人名声最是要紧,这门亲事便也只能咬牙认了。好在老妻季氏已经病得不能出门,否则依她的性子,恐怕真得闹出人命来才罢。
因为这桩婚事是谋划得来的,二婶成祥云在杨家一直小心翼翼:卖力干活、尽心侍候,从无怨言。儿媳妇娶进门,乡里乡亲的,杨老爹倒也没有故意为难成氏。杨仁宽颇有读书人的斯文,他虽与妻子没什么感情,但成氏毕竟是好兄弟的妹妹,因此外人面前对成氏也是一团和气。成亲一年之后,夫妇俩生了女儿德馨。目前看来,德馨肖成氏,不如仁厚、仁广家的孩子好看。
二叔从来不对二婶恶语相向,可是也绝不把自己拉低到跟二婶一个水平——饿了吃,困了睡,睡醒了干活。他闲暇时候依旧读书,他会拉二胡、弹琵琶、吹笛子——二叔很好学,这些都是他跟那些走村穿巷的艺人、说书人学来的。二叔的乐器学得不错,但是在红土村却没有知音,在春夏秋冬的静夜里,德清常常听见二叔屋子那边传来的二胡声、竹笛声;至于琵琶,二叔只有在年节喝了酒之后才会抱在怀里弹,一弹就是一、两个时辰。
德清对自家二叔的感情比较复杂,她既可怜二叔娶了一个完全没有共同语言的妻子,又敬佩他拿得起、放得下。
如今爷爷把考前辅导的任务交给二叔,德清还是很开心的。她手里的《三字经》,前半部跟前世的差不多,自己理解起来完全没有问题;后半部的朝代更迭、历史人物则有不小的出入,的确需要一位老师帮忙导读。
二叔曾被聘为村学的先生,然自五年前科举取消之后,村学里的学生一天天变少,半年后最后一个也退了学,二叔教无可教,只好回家种田、娶妻生子。
如今二叔重拾课本,学生还是自己很喜欢的小侄女,他的心情很愉悦。昨夜听了父亲的话之后,他也认为一定要争取这个机会——他私下里还想着,如果德清有幸能拜陆逸为师,说不定日后自己也能沾些光。杨老爹交代之后,他马上就把书本找了出来,然后整晚想着要如何如何开讲……四更了才勉强合眼,睡了不过一个时辰,就爬了起来背书。
桂树下的仁宽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德清,招手让她过来:“快来坐下,你二婶烧了一壶水,你先润润喉,我们一会就开始。”成氏昨晚很早就上床了,并不清楚杨老爹的计划,杨老爹和仁宽也不打算告诉她——他们认为完全没有必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第一天,德清在二叔家待了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里,二叔只给她讲解了《三字经》前面的四十句,然后便让她背诵。
第二天以后,德清逐步加快了学习进度,在第五天时便把将近四百句都背了下来。德清很有成就感——她终于名正言顺的了解了这个时空的历史,二叔也很有成就感——小侄女不过刚刚开蒙就学得如此顺利,看来自己的教学方法很得当。
十几日后的一个晚上,杨老爹急冲冲进了仁厚家,兴奋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三日后,陆先生在乐阳县的先贤祠考试收徒!先贤祠你们知道吗,居然就是永和村附近的那几间破屋子,离永和村只有二里地。这下好了,德清可以住到外祖家里去,早晚都便宜!只是德方不好在亲戚家熬药——这个,以后再做计较,先去考试要紧。只要递上里正的荐书就可以参加考试,明日我就去要荐书。”
元兴十九年二月二十六,天还完全黑着,德清就被顾氏摇醒,然后被扮成一个男孩,匆匆吃过丰盛的早餐——白米饭加两个荷包蛋,仁厚就驮着她出发了,杨老爹、仁宽一左一右陪着。德清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可是起得太早,很是发困,便歪着脑袋在父亲背上打盹,在睡着之前,她模糊看见一轮淡淡的下弦月,正缓缓落下山后头——新的一天,马上就要来临了。
第6章 006 过考关同窗初聚
德清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她发现父亲背着自己站在一个队伍之中,她往前看,二三十丈;往后看,望不到尾——竞争真是激烈呢。一旁的杨老爹看她醒了,递上一个水壶、开了盖让她喝水。德清的确渴了,咕噜噜喝了一大口——居然还是温的!她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胸口砰砰地狂跳,真比高考还紧张。
仁厚感觉到德清的不安,他轻轻把她放了下来,扶她站稳,而后抚了抚她的头发,道:“你叔叔说了,你的悟性很好,如果有人比你更好,我们也算是来见识过了。不管怎么样,你娘都煮了荷包蛋在家等着你呢。”
德清“嗯”了一声,再看看一旁站着的爷爷和二叔,突然觉得很荒诞:这是古代的陪考啊。
不一会,前面突然骚动起来,杨老爹打探之后回来宣布道:“已经开始了,一下叫进去了三个,看来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实际上也很快就轮到德清,根据杨老爹的消息,前面四五十个童子,分批进入祠堂之后,有的只问了一、两句话就被打发了出来,有的待得久些,也不过一问一答十几句就被告知“不合格”,最终,只有一个童子被录取了。
跟德清一起进去的是两个大男孩,一个瘦高瘦高、一个粗胖粗胖,德清站在两人之间,觉得很是压抑。杨老爹却一直捻着短须微笑:据他打听来的消息,这位陆致远偏爱俊俏童子,小孙女与他们站在一起,优势明显啊。
德清虽然非常好奇这位四十好几的风流陆名士到底长什么样,但也不敢东张西望,低眉顺眼进了门,走过一个小天井,跨过一道门槛,然后看见了前方地上一双皂色鞋子,耳旁听得伺候的人介绍:“这便是陆先生”。
三人便一道鞠躬:“先生好。”
然后德清便听到一道清醇的声音:“都抬起头来吧,不必拘礼。”
德清抬起头,大胆的望过去,然后心里暗赞:所谓的潇洒不羁、俊逸如风……就是专门为他造的词吧!她在脑海里努力搜刮能够用在老帅哥身上的诸般词汇,却听得旁边有人“咳”了一声,顿时清醒过来,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