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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冠盖满京华-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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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隆佑长公主对赐封一事表现得极其豁达,但终究并不是人人都有这般胸怀,其余两位公主言语间少不得有些露出来。再加上其他人的恭维之中多了阿谀和试探,宜兴郡主也不想让这生辰宴拖得太长,便暗自对隆佑长公主提了一句。随着地位最尊的这位长公主起身告辞,其他人也不好留得太久,申时不到,一度高朋满座的玉晖堂终于冷清了下来。宜兴郡主带着陈澜送了江氏半程,等回来之后,她就开口请朱氏到自己院里坐坐。

“娘难得来一次,我这个做女儿的都没来得及说几句话呢”

陈氏心里不痛快,但刚刚被宜兴郡主刺了一句,这会儿立时就拽住了朱氏的胳膊,赫然一副舍不得的表情。朱氏见她这般模样,又见宜兴郡主似笑非笑,有心说道两句,可终究不能给女儿没脸,只能苦笑着对宜兴郡主说:“我确实也和她好久没见了,先对她先说道两句,回头再去叨扰郡主。”

宜兴郡主自然没有二话,当即便带着陈澜和张惠心先行离开。等到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一进门就先吩咐两人去洗脸更衣,自己也是一样,等到各自都清清爽爽出来,已经坐在炕上的她便笑着拍了拍左右的位子,让两人一块坐近了来。

“我只有惠心这么一个女儿,她小时候还老是嚷嚷着想要个弟弟妹妹,可终究是天公不作美。我这人没那么大度,她爹也是怕麻烦,所以惠心懂事了之后也就不嚷嚷了,可心里难免遗憾。如今有了你,她总算是心满意足了。至于我,你也别误会这是皇上或是先皇后的意思,是我自己愿意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觉得你像我,如今更是越看越像。”

陈澜前一世也是早早没了父母,这一世重活过来一睁开眼睛便是侯府的险恶局势,因而尽管朱氏渐渐信赖了她,也真正表现出了祖母的情意,可终究不能代替父母那种倚赖的感觉。此时此刻,她听着宜兴郡主这番话,不知不觉已是泪盈于眶。

“母亲……”

“哎呀,这又不是在外人面前,叫那么生分干什么”张惠心冷不丁从宜兴郡主身后探出脑袋来,笑嘻嘻地说,“直接叫娘就好啦”

陈澜见宜兴郡主也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便低声叫了一声娘,突然就感觉到一只手温柔地在她脸上摩挲了一下,随即又是一块手绢递了过来。她不好意思地接过来擦眼泪,岂料这泪水竟是有些止不住,到最后,那只坚实有力的手直接把她揽进了怀里。

“别哭了,以后有什么委屈,我给你做主天底下我惹不起的人有限”

“嗯……”

尽管天气还是那般酷热,但陈澜依偎在宜兴郡主的怀中,却是丝毫不愿意离开,结果还是张惠心不依不饶挠起了她的胳肢窝,她方才惊呼一声跳了起来,一抬头就看见小丫头正拿手指在脸上轻轻划着,又皱了皱鼻子。

“谁让你们把我忘了”

看着女儿那吃醋了似的表情,宜兴郡主不禁哑然失笑,随即就哄小孩似的拉了她过来在自己身边一起坐着,说笑了一阵不相干的话,这才又看着陈澜说道:“今天的事情虽说有些出乎意料,可皇上就是那样的人,你不用心存顾虑。再说,那天你让惠心交给我的东西,我也都对皇上说了,只隐去了你们两个,兴许皇上一下子封了你们两个也是因为这缘故。”

“你们两个是谁?是杨大人?”

陈澜没想到张惠心又冒出来打岔,大眼睛一闪一闪地往自己脸上瞟,她不禁干咳了一声,装作没看见似的说道:“多半是娘说的那样,只这封赏对我来说,实是有些过了。”

“有什么过了今天那些人回去之后,保准全都是四处宣扬,说皇上是爱屋及乌,到时候顶多就是都察院再说些难听话,不理会就是了”宜兴郡主此时的口气异常轻描淡写,见陈澜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惶恐之类的话,这才满意地笑了,“总之,还是我刚刚那句话,咱们不惹事,可谁若是惹到了咱们头上,也不必客气”

“郡主”

听出外头是赵妈**声音,宜兴郡主就开口唤了人进来。可等到人挑帘进了屋子,她就发现赵妈妈手中竟是捧着一个小小的方匣子,不禁有些诧异。

“又是哪家之前没来的,如今巴巴地补送生辰贺礼?”

“这倒不是,那些东西都是门上总管先收着,我也不至于亲自来一趟。”赵妈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澜,这才垂下目光说,“是杨大人让人送来的,门上不敢怠慢,所以我想着三小姐再过一阵子就走了,于是就特意送了进来。”

“我还想呢,他家里太夫人亲自来贺,又给了陈澜一对玉钏,可这毕竟是长辈的心意,他这个木头似的未来夫婿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宜兴郡主伸手指了指陈澜,又笑道,“还愣着干什么,阿澜人就在这里,快把东西给了她瞧瞧”

陈澜平生少有被人这般戏谑过,这会儿只觉得屋子里这六道目光让人躲也躲不开,只得竭力若无其事地接过了匣子,心里却不免想起上回杨进周还让人捎带了短剑。这个看上去冷峻寡言的家伙,已经送过一次东西了,眼下只是她十四岁生辰,又不是整寿,偏生就是这么大费周章……他哪里像木头了

在炯炯目光下,她总算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个盒子上。只见这盒子大约巴掌见方,四指厚,盖子上刻着梅花图案,而等到轻按外头的搭扣打开了盖子,她就看到里头是一张小柬,上头只有四个字——恭贺芳辰,旁边是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株傲寒挺立的红梅,底下则是一方小印。

“啊,就送这么一张小柬?这时候不说什么钗儿环儿,扇坠小令之类什么都好啊”

然而,陈澜摩挲着这个匣子,不觉与家里那些紫檀木樟木之类的匣子盒子比较,渐渐觉得这无论是木质还是上漆雕工,瞧着都并不像是京城那些名家所出,不知不觉心中一动。

人都说买椟还珠,这家伙,生辰贺礼便是这个盒子,还真是别出心裁红梅……她真正意义上和他打照面的那一次,便是在那晋王府的红梅林了。

陈澜的笑意宜兴郡主自然看在眼里,此时不觉也笑了起来,又用眼神阻止了张惠心那层出不穷的疑问。不多时,朱氏终于到了,得知是未来的孙女婿也送了贺礼,她更是高兴了起来,但仍是先对宜兴郡主替女儿陈氏赔了不是。而宜兴郡主并不在乎这些,两三句话就轻轻巧巧转过了话题。

“老太太想来已经为阿澜预备好嫁妆了,我如今忝为义母,这添箱自然是义不容辞,这乃是正经大事,咱们趁着今天好好参详参详?”

说着,宜兴郡主就把陈澜和张惠心赶了出去。只临走前陈澜无意中回头一瞥,却见宜兴郡主已经收起了喜色神情肃然,那模样根本不像是要谈论添箱之类的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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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两百零六章 谁主胜负

第两百零六章 谁主胜负

奉先殿后殿第七室。

金砖铺地,浑金莲花水草纹天花,神龛上供奉着一帝二后的神位,只一位是先帝的元配孝显皇后,一位是当今永熙皇帝的生母孝德皇后。一位是早年故世,而留下的嫡子尚未登上储位就病故了,只落得个节义太子的追封;一位是半辈子苦熬,到老来终于因为隐忍而一跃而升太后,更一度享有贤后的美誉。如今,她们的香火却是一般多。

对于嫡母孝显皇后,皇帝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但那些记忆却还算愉快。至少,她在的时候,因为有嫡子,兄弟中间远远没有之后的纷争。而对于生身母亲孝德皇后,如今皇帝站在那灵位前,竟是觉得那张曾经熟悉的脸也异常模糊,只记得那个称呼——太后。

先帝晚年夺嫡最火热的时候,太后确实靠着武陵伯朱家替他造了不少势,但也就是因为那贤明孝顺的名声,那时候还是王妃的皇后和还是夫人的武贤妃方才会被人惦记。武陵伯朱家出人出力,却不出钱,甚至还有一个女儿嫁给了他的兄弟,不过是求着左右逢源,但真正得用的却是他和宜兴郡主的两份微薄禄米再加上妻子娘家的全部家底,。

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武陵伯从伯爵封了侯爵不算,太后又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加恩,而朝中所谓的早就站在他这边的有功文武竟是数不胜数这些人是帮助他在登基之初把我住了局势,可这些人有太后撑腰,他甚至在他们的压制下不能提拔自己的恩师。而哪怕是和他情同兄妹的宜兴郡主,她却差点把人嫁到了武陵伯朱家,要不是宜兴郡主几乎豁出去了,他也发了大脾气,宜兴郡主才在那么一大帮人中挑中了张铨。

即便如此,这夫妻俩仍是远去了江南。

他要孝顺,所以一次次地忍了太后。他提拔了一个远在天边的罗明远,把一个个年轻臣子放在地方,直到熬到太后撒手人寰。果然,那个时候曾经年富力强的文臣们已经老了,武臣们更加贪恣。可国库已经空空,边疆已经完全失却了从前大楚的锐气,最能赚钱的海贸和互市充斥着各种权贵。

皇帝默立了一会,又从供奉着皇帝和两位皇后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沿着长廊缓缓前行,一直到西边第一间屋子,这才走了进去。这里供奉着开国太祖林长辉和高皇后胡氏的神主。相比其他常常有两位皇后祔庙的皇帝,这一帝一后的情形甚是少见。民间关于太祖的传说浩若烟海,但只有登基之后闲来无聊翻阅过无数旧档的他才知道,太祖晚年有多少腥风血雨。

英明神武如太祖爷,当年因病被困在乾清宫后院的时候,不知观感如何?

这个大不敬的念头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随即他就苦笑了起来。太祖打的天下,高皇后从旁佐助,再加上之后的楚国公,便是这三个人奠定的大楚江山的根基。只不过,打江山时的夫妻和兄弟,坐了江山之后又如何?楚国公甚至以楚为号,尚了太祖的嫡亲妹妹,而其义妹则是册为贵妃,势力遍及朝野,可最后的结果便是被连根拔起。

而太祖以立贤为名迟迟不立太子,则是让皇后在长期的积压之后走出了一步险棋,可他在最后三年写下的东西,那些苦闷发泄的言语几乎湮没在了历史之中,而那些看上去尤为可行的制度则是留在了札记上,而那被搬上朝堂,则都是科举复行之后的事了。有了胡皇后训政这一起头,之后虽未有汉唐的女主专权,可楚朝的太后和宋朝一样,常常预政事。而那三本太祖留下的珍贵笔记,则是几乎要被人翻烂了,可终究用上的只有寥寥数条。

如今掣肘没了,最顽固的人也禁不住时光的流逝走在了前头,只余下了他。而他用分化打压提拔等等握住了最要紧的那一部分权力,哪怕今天一举赐封了两个外姓县主,也不用再担心有人聒噪。然而,他的皇后不能再和他并肩站着,俯瞰这大好河山。

谁主胜负……真正主宰胜负的,唯有时光而已。

上了香行了礼,再次凝视了一会那对神位,皇帝就转身往门外走去。待到出了门,他看也不看一直等候在外的曲永,淡淡地说:“宝床和宝椅已经旧了,记得吩咐御用监让工部尽快监造新的。还有,让打扫的人尽心些。”

“是。”

曲永弯了弯腰,待到皇帝离开,他便往那间昏暗的屋子里头看了一眼。摇曳的烛火照耀着已经摆放了许多年之后也不知道还要摆放多少年的神位,那上头的字迹都仿佛流露出无限的凄冷和幽深。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了许久,脸上闪过一丝不知是讥诮还是嘲讽的冷笑。

傍晚时分,当阳宁侯陈瑛回到阳宁侯府时,那张表情全无的脸上仿佛看不出喜怒,可仅仅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味道,就足以让所有人躲得远远的。然而,晨昏定省终究是不能省却的礼数,于是晚间在蓼香院东次间里,陈瑛第一次没有在朱氏面前做足恭敬神态,而是草草应付之后就起身告退,临走前却深深看了陈澜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一切尚未结束,胜负为时尚早。

陈瑛都走了,徐夫人自是不好多留,也就跟着离开了。而马夫人看着炕桌上那一样样来自宫中赐予的好东西,脸上写满了羡慕嫉妒恨。她的身边只侍立着陈滟,因为正紧锣密鼓备嫁的陈冰又“病”了。至于陈滟,目光低垂看着地面,仿佛全然不在意那份大体面。而眼下唯一剩下的成年男人陈玖则是一直死死盯着陈澜和陈衍姐弟看,简直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们。

朱氏虽然高兴,但也不耐烦有这么些心思各异的人留着。如此一来,不多时她就借口乏了,让二房的一家人回去休息。等这些无关人等都走了,她才直接把陈衍揽进了怀里,一反从前哪怕是笑着也总会守着几许矜持的样子,竟是摩挲着陈衍的脑袋,又宠溺地揉了揉,也不管他头上成了什么样子,又笑出了声。

“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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