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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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公子闻言怒道:“太平!兵者以进为退,若是只想着保得一隅平安,终不能长久!况且碎叶之地本是我安西四镇之一,如今蒙尘胡里,却不思收复,这,这……”
皇甫公子越想越怒,一时竟是吐露不清词语。
杨暄冲身旁小厮点了点头,浅浅一笑呷了一口美酒。
那小厮心领神会的走到邻桌外,隔着竹帘道:“二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不知二位可否过往一叙?”
贺兰公子微皱了皱眉道:“你家公子姓甚名甚,找我等所为何事?”
“哎呀,我说贺兰大哥,既然人家有请我们就过去一叙,问这么多作甚。”
皇甫公子不等贺兰说完,便冲那杨府小厮点了点头道:“我们这便过来。”
说完他也不等贺兰同意,便拉起好友来到了杨暄一行人所在的包房。
“主人,两位公子来了。”
那小厮走至杨暄近前,轻声道。
“噢,快快有请!”
杨暄玩味的笑了笑,捻起一粒葡萄送入口中。
贺兰公子率先步入包房,跪坐在靠外的一张席子上冲李括拱手道:“不知公子找我们所为何事?”
见他认错了人,杨府的小厮走至近前道:“上首的那位才是我家主人,这个啊是李括李公子。”
“唉,无妨。不过,括儿哥看起来确实比我英武的多,也难怪这位公子认错了人。”
那贺兰公子惭愧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在下贺兰容夏,这位是我的朋友皇甫辰东。不知这位公子找我们二人所为何事?”
杨暄一边轻叩着手指一边缓声道:“某便是太常卿杨暄,二位有礼了。其实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某刚才听到二位谈及西域经略之事,一时起了兴致,故唤二位过来一叙。”
贺兰容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与朋友从安西龟兹而来,刚至长安不久。一路上见到不少从康居而来的商贩,从中探听了些消息。我那皇甫贤弟又偏是一个嘴上没把门的主,故才有了刚才的意气之争。见笑了,见笑了。”
“听二位的口音倒不像是化外之民,乍一听来还以为是关陇之士。”
杨暄端起案几上的一支玉杯递予那贺兰容夏。
“多谢杨大人。”
贺兰容夏接过玉杯一饮而尽道:“听那些栗特商人们讲,大食人有意染指西域,以布哈拉为中心,正渐渐向呼罗珊一代增兵。”(注1)
“哦?大食人竟对安西四镇打起了主意?”
杨暄颇为惊讶,眼里写满了疑问。
“我们也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贺兰容夏笑着摆了摆手。
“这还能有假?穆罕穆德。本他们一直都在康居一代跑生意,不会看差了眼。”
皇甫辰东却是倨傲的扬了扬头,好似一头求战的狮子。
“辰东!”
贺兰容夏瞪了好友一眼,严词打断。
“穆罕穆德。本?这听起来倒不像栗特人的名姓。”
杨暄玩味的盯着贺兰容夏,疑声相问。
“他们栗特人没那么多讲究,常年在河中跑便改了大食人的名字,只为图个方便。不像我大唐子民,受圣人教化,尊礼仪重名姓”贺兰容夏背心已渗出了虚汗,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哦,原来是这样。”
杨暄点了点头,举起玉杯:“来,干!”
“干!”
“贺兰公子对商路如此熟稔,想必是经商之士了。”
李括举起酒杯,冲贺兰容夏微微点头示意。经过刚才一番的观察,他已初步判断出了二人的身份。从安西之地,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又对西域之事如此熟稔,无外乎两种人。一者商贾,二者戍卒。从二人的衣着来看,后者的可能性几乎可以排除,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便是往来于丝绸之路上的客商了。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是亦商亦军,毕竟若没些许关系,仅仅沿途关隘收取的水银,就会叫来往于丝绸之路上的商贩掉上一层皮。
“李公子果然慧眼如炬!不错,我和皇甫老弟便是贩运货物的商贾。”
贺兰容夏长出了一口气,拊掌称赞。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我们括儿哥是谁,要论这聪明劲,你看这长安城年轻一辈之中,有哪个能胜过他!”
张延基听到此,得意的接过话头。在他看来,这些商贾即便家财再多,也只是一些有着小聪明关注眼前利益的燕雀,如何能和自家括儿哥这般聪慧的人物相比?
“那是,那是。”
贺兰容夏也顾不得这许多,连声应道。
“贺兰公子你们是做什么生意的?一次行商便需一年半载,出走在外风吹雨淋的若是不赚个盆满钵满,可真对不起自己那一双苦足。”
杨暄瞥了一眼愤懑不已的皇甫辰东,冷不丁的插了一句。
“实不相瞒,我与皇甫老弟是做茶叶生意的。从长安进货贩卖到布哈拉,再从那儿运香料回来。”
贺兰容夏此刻真后悔应了杨暄之邀,过来叙话。只希望能快些搪塞过杨暄的问询,早些离开。看的出来,杨暄已对他们二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若在逗留下去难保不会出了差池。皇甫辰东那张大嘴,他可真是放心不下。
“这就难怪了,贩卖茶叶可是暴利啊!听说倒是奇的很,番邦之地不产这些茶叶,偏偏他们还好这口。往来于西域长安贩卖茶叶,往往能得几十倍的暴利。看贺兰公子锦衣华服,想必便是如此所来。”
“杨大人说笑了。”
贺兰容夏陪着笑脸从腰间摸出一方丝绸巾帛递予杨暄:“这是我的名刺,请杨大人收下。下次若是需要带些新奇物件,只管差人到府上找我。待下次前往西域办货,我一定为杨大人带回。”
“如此便有劳了!”
杨暄也不客气,接过名刺随手便扔给了身旁的小厮。
“杨大人,我与皇甫老弟晚些时候在西市还约有个茶会,不知……”
贺兰容夏将膝盖朝前微挪了挪,欠了欠身子试探着问道。
“哦?贺兰公子原来还有要事,那杨某便不打搅了。”
杨暄摘下一粒葡萄送入口中笑道:“今日与二位聊的颇为投机,贺兰公子刚才那一番话可是把我心头挠的直痒,以后杨某怕少不了要叨扰二位,倒时可不要嫌我絮叨啊。”
“哪里,哪里。杨大人有什么吩咐直管差人知会一声,即便是这天穹弯月,我也要拼着老命给杨大人摘下来。”
贺兰容夏急于脱身,冲众人一一抱拳道:“如此,李公子,各位公子,我们便先行一步。告罪了!”
说完他便抓住皇甫辰东的手,阔步朝屋外走去。
待其脚步声已隐隐若无,杨暄将小厮唤至耳边:“去把那两个人给我盯好了。他们进的是哪个坊、哪个宅子,家里有几口人、做的什么,都给我一一弄清楚,晚上到府里报予我。”
“是!”
那小厮一抱拳,带了几名家仆气势汹汹的领命而去。
“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杨暄嘴角微微扬起,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注1:夫蒙灵察:夫蒙灵察是羌族人,曾任安西四镇节度使。后在天宝六年,因高仙芝平定小勃律有功,代替夫蒙灵察成为安西四镇节度使。后逐渐消失在史书中。
注2:呼罗珊:这是一个中古地理名词,意为“太阳升起的地方”大部分在今伊朗境内,一部分在阿富汗赫拉特一带和土库曼斯坦境内的马雷一带。
布哈拉:丝绸之路上著名城池,当时位于呼罗珊境内。
第二十四章 浮沉(二)
见杨暄面色不善,李括笑了笑道:“我看杨大人,你似乎对这二人的商贾身份不太相信啊。”
杨暄举起玉杯,抿了一口酒道:“行事张扬,乖戾多变,这哪里有半分商贾的样子。想必李将军也已经看了出来,只不过不想明说罢了。”
李括的想法被杨暄一语道破,便不再掩饰:“不错,我已看出他们二人定非商贾,不过却也应不是什么坏人。”
“那可说不准!”
杨钊将酒杯敦放在案几上,皱了皱眉:“如今西边可不太平啊,若是有宵小趁机作乱,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流言杀人,那可比刀子快的多。”
见场面有些压抑,杨暄浅浅一笑道:“不谈这些了,其实今日我找李将军来赴宴乃是受家父所托。”
李括心下一沉,这杨暄果然是受杨钊指派!
“原来如此。不知御史中丞大人可否有要事交付于李某?”
这个杨钊真是古怪,明明有机会当面告知自己,却偏偏要假借儿子之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事。家父听说李将军喜迁新居,又是在这亲仁坊,这今后啊我们也算是个邻居。这不,家父特名我设宴相邀,以表拳拳心意。
“御史中丞大人厚爱,李某愧不敢当。”
李括客套的拱了拱手,以作回应。
“咳,李将军在边关行走,想必对朝中的人事不太了解。我来给你引荐一下。”
杨暄却是话锋一转,站起了身。
“这位是侍御史崔术崔大人,崔大人可是博陵崔家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杨暄走到崔术身侧,轻点了点头。
“崔大人有礼了!”
李括冲崔术点了点头,算作致意。
“这位是太学博士裴邶裴大人。裴大人学富五车,通晓经理,实为我大唐不可多得的儒学人才。”
微朝前挪了几步,杨暄拍了拍一名中年男子的肩膀,介绍道。
“裴博士有礼!”
“至于这位,便是通事舍人董晔董大人,他老人家可是中书省出了名的倔脾气,兄弟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把他拉了过来。”
杨暄走到一位年约五十的锦袍男子身侧,笑着打趣道。
“原来是董舍人,幸会幸会!”
李括不敢托大,忙拱手致礼。
“哎,这样一见啊大伙也算混个脸熟,以后多少也算是个朋友。坐,都坐。”
杨暄指了指众人身旁的锦垫,侃侃而谈。
李括撩起袍衫跪坐下身子,静候杨暄的下题。
“大伙都愣着什么,吃饭,吃饭!”
说完杨暄笑了笑,夹起一片炙鹿肉,便送入口中。
见杨暄首先动了筷箸,众人这才纷纷夹菜拨饭,开始大快朵颐。
“如今我们大伙儿围坐一桌,吃着这酒宴着实痛快!”
杨暄扫了一眼众人,拊掌赞道。
“这大唐的官场就是一个吃人的饭桌,有人吃人,就有人被吃。我们不吃别人,就会被别人所吃啊。”
杨暄将一杯琼浆满饮,颇是无奈的望向李括。
“杨大人有什么话不妨明说,李某虽然不才,但也辨得清其中义理。”
李括不耐与其官话周旋,一语点破。
“好,李将军果然是爽快人!”
杨暄爽朗一笑道:“杨某听说,最近高秀延高将军在长安的宅邸中可是经常出入‘豪侠’、‘义士’。按理说这也不算奇怪,毕竟我大唐边将多喜结交游侠。只是这些个游侠儿可生的不着实像我中原之人的面孔啊。”
李括略一思忖,缓缓道:“杨大人诉说此事所谓何意?”
“哈哈哈,李将军还真是有趣,若是杨某没记错的话,李将军和高将军怕是不睦吧。难道李将军就不想知道,与高将军往来的这些游侠儿的真实身份?
杨暄却是丝毫不着急,一直跟李括逗着闷子。
“我说杨大人,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欲说还休的?”
张延基已是看不下去,插话道。
“张公子,你且容杨某慢慢道来。”
杨暄捋了捋胡须,叹道:“我的线人近日发现有吐蕃人出入于高秀延的府邸,所以我怀疑高将军怕是与吐蕃有瓜葛。”
“什么?高秀延府邸中吐蕃人出入?”
周无罪大惊,失声问道。
“不错!去岁洛书诀一事在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更有不少愚昧的百姓受邪教蛊惑,被奸人利用。借着河湟会战大胜的余威,京兆府经过一番彻查倒也把这股邪风压了下去。没想到,才过了不久,这伙蕃人又在西京冒了头。”
杨暄将声调提了提,面容满是冷峻。
“是啊,去岁李将军不在长安,是不知道当时的乱况。京兆府得了圣人谕令,宁可错抓三千不可放过一个。最紧张的时候,连上元节都实施了宵禁,京兆府大牢里直是人满为患啊。”
崔术点了点头,接过了话头。
“不过这伙儿妖僧倒也古怪,他们似实现得到了风声,在京兆府全面戒严搜城之前就已撤出了长安城。抓到的啊,竟是些臭鱼烂虾,没有一个顶事的。”
董晔叹了一口气,补充道。
听及此,李括心中直是百感交集。出塞从军本就是个作个幌子,他实则是奉了圣命沿途彻查洛书诀一事。无奈造化弄人,半道上碰到了吐蕃人急行军进犯关陇。他这才被哥舒翰急调入陇右军,作为河湟会战的一枚棋子,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事急从权,哥舒翰所为并没有什么不妥。而在见证了吐蕃人的残暴后,少年亦被彻底激发出了血性,与铜武营的弟兄们成长为真正的男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因此错过了彻查洛书诀的大好时机,但少年却经过一场大战洗练了自己,变得更为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