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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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我就说这肯定是贼窝,现在你们相信了吧。”
张延基拍了拍胸脯,低声道。
“奇怪,既然这是他们的宅邸,为何却要纵身翻…墙呢?”
李括蹙了蹙眉,沉吟了一番。
“这有什么奇怪的,既然是贼窝,自然不可以常理度之。那帮吐蕃蛮子行贼事成了习惯,自然不愿从大门而入。况且现在是宵禁,让巡城的金吾卫发现毕竟不美。”
张延基撇了撇嘴,丝毫不认为对方的行为有何可疑。
“将军,不如这样,您带十几个兄弟冲进去,我带其余的弟兄守在屋外,即便有什么变故,也有个照应!”
李晟冲李括一抱拳,悉心分析道。
“便依你所言,你带人把这宅子围好,不要让一个人逃出来!”
李括叹了一声,终是下了命令。
“弟兄们,跟我来!”
数十名铜武营亲兵在李括的带领下,只十几步便到了对街的宅门处。
“进!”
李括高喝一声,便砸开了府门,率人冲进了府内。
“哎,你们是谁,快出去,快出去!”
一个老管事见十几个汉子闯入府中自是大骇,连连斥道。
“说,那帮吐蕃人藏在哪了?”
濮大锤一把揪住老管事的衣领,喝道。
“什么吐蕃人,什么吐蕃人,你们这帮疯子,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府邸吗。快滚出去,我再说一遍……”
濮大锤可懒得听他啰嗦,手腕一用力便把他丢到了地上。
“哎呦喂。天杀的丘八啊,老身的腰啊……”
见正房烛影闪动,李括沉声道:“进屋去搜!”
既然鲜于瑜成已经断定吐蕃人白天进过府中,这事便是八九不离十。方才他们亲眼见到黑衣人鬼鬼祟祟的闯入宅中,这一会工夫,他们定是无处遁形。
“得令!”
濮大锤迈开方步就气势汹汹的冲正室而去。
“哎,你们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那老管趴在地上苦苦哀求,声音里已有了哭腔。
“来人啊,来人啊,人都死哪里去了?”
没有人理会他,十几名铜武营士兵眼睛已经通红,他们的仇人就在这房中,就在这房中!
“砰!”
木门被一把推开,李括率先冲了进去。
待得定睛一看,少年瞬时愣在当场。
正房雕花大床上,两具赤条条的躯体此刻正纠缠在一起,行那合欢之好。
第四十一章 无言(三)
“太子殿下,卑职死罪!”
李括生生跪倒在地,叩首谢罪。
房中突然闯入这许多甲士,雕花大床上的李亨亦是骇了一跳。待看清那人竟是新任疏勒兵马使李括后,李亨直是又惊又怒。匆匆罩上一件中衣,他发着颤指着李括斥问道:“李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你带这许多甲士进府,所为何事!”
李括心中一沉,思忖片刻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卑职本追逐一伙蟊贼至此,亲眼见其遁入府中,便……”
“李括!孤再问你一句,为何深夜进府,受了谁的指使!”
李亨却根本不信这一套说辞,厉声呵斥道。
“殿下,殿下要为奴家做主啊。”
那床上的女子约莫三十多岁,此时正捻起薄单子掩住胸前,泣不成声。
“够了,别来烦孤!”
李亨只觉一肚子窝火,夹了那女子一眼。回转过头,李亨冷冷道:“李括,孤在问你话呢。”
李括心中长叹一声,知道无法蒙混过去,索性将实话一一道出。
“什么?你说你以为这是高秀延的私宅?”
李亨听后大吃一惊,忙道:“这府邸中不是有巡防的护卫吗,怎么没有拦住你?”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那管事慌慌张张的跑入屋内,高呼道:“一伙兵痞闯了进来。”
转过头来他才发现,原来他口中之人就在眼前,忙道:“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殿下,就是他们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
李括这才发觉这管事面白无须,声音尖细,当真是一宫中内侍!
意识到可能不妙,李括也顾不了那么多虚礼,冲李亨一抱拳道:“敢问殿下这位姑娘是……”
“大胆!”
那管事指着李括的鼻子道:“好你个瞎了眼的小兵头子,竟敢对韦娘娘指手画脚,还不给娘娘告罪!”
韦娘娘!李括脑中一炸,看来这人便是前太子妃韦氏无疑了。(注1)自幼生长在长安城,李括如何会不知道韦氏的名号。自从被册立为太子妃后,韦氏便一直与太子恩爱有加。不过,天宝五年的韦坚案的却打破了这段好姻缘,韦坚获罪身死,太子也因此受到皇帝陛下的猜忌。李括只知道此后,太子殿下写了休书,休了韦氏,在此之后,便再没了韦氏的消息。
这韦氏,如今为何会出现在这私宅中?太子殿下又为何会在这里与韦妃相会?
“敢问太子殿下,这座宅子可是殿下的别业?”
李括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急道。
李亨稍稍平复了心中的怒气,冷哼一声“是。”
“卑职斗胆相问,这宅子可是囚居韦娘娘之用?”
“大胆!李括,这是孤的家事,你,你有什么资格相问!”
李亨爆喝一声,浑身打着颤。
“殿下,非是卑职不恭,此是恐是奸人设下的毒计,还望殿下如实相告,这样卑职也好作分析。”
李括却是不卑不亢,拱手答道。
李亨摇了摇头,心中直是苦笑。这宅子确是囚居坤儿之所,他被迫休掉坤儿后,她便一直被幽闭于此,只是这等宫闱秘事他又如何能启齿。
“殿下只需答是与不是!”
“你!”
李亨被少年逼得一愣,一时气涌直是说不出话。过了良久,他才点了点头叹道:“是。”
“如此便是了。”
李括吐出一口浊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定是高秀延设下的圈套了。”
李亨急道:“什么,高秀延设下的圈套?”
李亨只觉自己越来越糊涂,起先他只以为是李括误打误撞进了这别业,可看这情形似乎另有隐情。
“不错,卑职本在追查高秀延私通吐蕃一事,顺藤摸瓜查到此处。本想此事总算可以有个了解,可谁知,哎……”
李括拱了拱手,将前因后果悉数说出。
“快随孤到外面看看!”
李亨只觉事情不妙,一个挺身便下了床。匆匆的套上一件罩袍,便焦急的迈着步子出了内室。
“嘶。”
一出屋子,李亨便打了一个寒颤,偌大的宅邸中竟没有一个护卫。
“护卫呢,护卫呢!”
李亨已经彻底狂怒,这府邸的护卫竟然全部消失,若是刚才带兵闯入的不是李括而是刺客,那他现在很肯能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殿下,殿下,老奴也不知阿。刚才老奴都快喊破嗓子了,也不见吴将军他们出来。”
那内侍立时倒起了苦水,一句接着一句。
“够了!”
李亨却没工夫听内侍抱怨,他现在只想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布局。
“将军,将军!”
李晟带了十几名亲兵奔进了府门,大声呼喝着。
“大胆,见了太子殿下还不下跪!”
那内侍之前被众将士‘欺侮’,此刻有太子撑腰,如何不想出出火气?只见他双手叉腰,尖声斥骂,吐沫星子直喷到了李晟脸上。
李晟微微一愣,随即跪倒:“末将参见太子千岁!”
李亨却没心情听他行礼,摆了摆手道:“起来吧,你刚才为何如此慌张?”
“回殿下的话!”
李晟沉了沉心绪道:“金吾卫兵马突然从四周杀出,已经包围了府邸!”
“竟有此事!”
李亨咬住嘴唇惨笑道:“看来相国这次是要置孤于死地了。也罢,你们就随孤出去瞧瞧,是谁在唱这出大戏!”
“遵命!”
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李括叹了一声,跟随者李亨走了出去。
一出府门,他们就被耀眼的火光扰的睁不开眼。近千名金吾卫士已乘马赶来,将府邸围的水泄不通。
那为首之人,正是新任金吾卫将军高秀延!
了然,一切瞬时了然!
见来人是高秀延,李亨笑了笑道:“不知高将军深夜来到孤的别业,所为何事啊?”
高秀延翻身下马,一抱拳道:“太子殿下,臣听闻崇业坊响起兵戈撞击之声,便差人查看。谁知果真在您府邸外发现了足足一百余甲士!”
高秀延早有准备,自是答的颇为顺畅。这一百甲士便是铁证,任他李亨如何抵赖也无济于事。
“哦?那孤倒奇怪了,这一百余人皆是李将军的下属,又如何会自相残杀,传出兵戈撞击的声响呢?”
高秀延哈哈一笑道:“太子殿下,您在红罗衾帐里快活叙旧,自然不知晓外面的动响。这样吧,臣便帮你搜一搜,看看能不能寻出些蛛丝马迹!”
“你!”
李亨不曾想高秀延竟敢如此放肆,一时竟是语噎。
拳头紧紧攥起,他眼中直是怒火喷射,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现在高秀延怕是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良久,李亨闭上双目,摇了摇头,终是松了口。“罢了,便由你!”
“谢太子殿下!”
高秀延笑了笑,喝道:“给我搜!”
注1:天宝五载的韦坚案着实吓到了李亨,这案子的直接后果便是李亨休掉了太子妃韦氏。
第四十二章 无言(四)
黑夜里,留待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双方皆默默的站立着、对视着,不发一言。
他们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对一切都了然于胸,这是一场游戏,一场无论哪一方都输不起的游戏。
“报!”
一名副将小跑着到了高秀延近前拱手道:“高将军,在后院老槐树旁发现数十具死尸,刚刚死去不久!”
“哦?此话当真?谎报军情可是死罪。”
高秀延这话虽是问的那副将,眼睛却一直盯着太子李亨,神情颇为玩味。
“绝无一字虚言!”
那副官对高秀延行了一军礼,回答铿锵有力。
“好!那我们就去看看!”
高秀延挥了挥手中马鞭,一扭头朝后院而去。
摇了摇头,太子李亨亦是迈步跟上。
众人到了后院,皆被眼前的情状骇的不浅。
数十名府中护卫被绑在几株老槐树上,喉咙口整齐的排布着一道刀痕。
一刀毙命。
很显然,他们是事先被人绑到槐树上,再行杀害的。他们每个人嘴上都被塞上了麻布,故而无法呼喊出声以求救。直到金吾卫将士搜到后院,才发现了如斯惨状……
“殿下,臣就说听到了兵戈撞击之声吧,看来这杀人凶手就在宅中啊。”
高秀延悠悠一叹,满面得意。
“姓高的,你说谁呢!”
濮大锤听不贯高秀延指桑骂槐,怒斥道。
“呦呵,哪只狗在乱吠呢,在这殿下的别业中好像还没有一只狗张口的资格吧?”
高秀延摆了摆手,不屑的夹了濮大锤一眼。
“你……”
濮大锤怎肯受此大辱,当即便要拔刀。
“大锤!”
单手抓住濮大锤的手腕,李括低声道:“不要再添乱了,听我的,忍一下。”
“哎!”
濮大锤愤恨的将手从刀柄上移开,叹了一声。
“啧啧!”
高秀延摇了摇头:“殿下,如今这事倒是复杂了。我也不相信行凶之人便是李将军啊,可是这人命关天,在这宅邸中发现这么多惨死的袍泽,李将军的属下又夜间持械在此……”
李亨冷哼一声:“高将军这是何意,孤与李将军只是偶遇于此。”
“是,是。但这国法如山,您也不能徇私不是?”
高秀延显得颇为为难:“要不这样吧,不如李将军先到京兆府喝杯茶。等京兆尹大人问过详情,李将军一行人的清白便得到了印证,那时大伙都好交代不是?”
李亨挥了挥衣袖道:“高将军这算威胁孤吗?”
“呦呦,殿下折煞臣了。臣只是想殿下夜中来到这禁地,本就是……呵呵,若是再沾染上一两个匪徒,陛下哪里怕是不好交代吧。”
高秀延终于找到了威胁太子的机会,便像一只毒蛇般攀到猎物身上,不住的吐着信子。
“你……”
李亨气的面颊惨白,却是作不出丝毫反驳。高秀延说的句句在理,自己深夜幽会韦妃,放到哪里都没理……
“殿下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高秀延得意的扬了扬头,引诱道。
李亨一时陷入了沉默。
此刻如果任由高秀延带走李括,他苦心培养的一枚棋子很可能就此废掉。但若是不顾一切死保少年,很可能连自己都会陷入泥潭。
若真是此,便只能丢车保帅……
“若是殿下执意不允,怕是臣只能用强,‘请’李将军去京兆府一趟了,这样难免要伤了大伙的和气。”
高秀延见李亨几欲崩溃,毫不犹豫的加了一剂猛料。
此言一出,立时引爆了当场。
濮大锤、窦青都拔出了横刀,指向了高秀延。
“他奶奶的个熊,姓高的,就以为你自己有刀吗?我们铜武营的弟兄,没一个是孬种。想带走我们将军,好啊,先尝尝你濮爷爷的拳头。”
窦青亦是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