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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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没有荷包,怎么装发丝呢?”
李括跟着倪欣一路而行找到这间客栈,听到了她与小二的一番对话,自然便越俎代庖买来了这个荷包。
“你……”
倪大小姐没想到对方如此‘无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我就住在亲仁坊,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喂,起床了,起床了!”
杜景甜敲着李括床头的木几,张牙舞爪着破坏了少年的美梦。
“阿甜,再让我睡一会,乖……”
李括后半夜才回到府中,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阿甜也真是的,竟然忍心现在就把他叫起来。
“喂,人家都把饭菜给你做好了,你还赖床!”
杜大小姐不开心了,将手中的木碟墩放到小几上,大喊道:“日上三竿啦!死七包子啦!快点起床吃煎蛋啦!”
李括实在不能忍受如斯折磨,索性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我的小祖宗,这才几时啊!”
若是昨天他跟两位小娘一起回府,若是之后独自散步时没碰到倪欣,若是最后他没有跟着她去客栈,现在自己就可以美美睡上一觉!但若是这些都没发生,他自然不会知道倪大小姐要将发丝包在荷包里送给自己……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祸福相依?
“喂,死小七,昨天你为什么那么晚回来,人家要的礼物呢,有没有拿来!”
杜大小姐倒是直爽,伸手便向少年要起了礼物。
“那个面具,那个……”
那种情况下李括自然将面具送还给了倪欣,但他却忘了杜大小姐也点名道姓的要买猴王面具。
这可怎么是好!
“阿甜,我想起来,今天军营里还有点事,我得早些过去看看!”
情急之下,李括也顾不了许多,穿上鞋子便朝屋外奔去。
“喂,死小七,煎蛋还没有吃呢,回来!气死我了,死七包子……”
逃离了杜大小姐的魔爪,李括总算长出了一口气。他当然不会去军营,心里挂记着倪欣,少年不由自主的便朝她昨日居住的客栈走去。
正值新年,她一个姑娘家在客栈待着肯定百无聊赖。对了,不如自己买些礼物带过去,也算送给她一份新年祝福。
心中有了计较,李括便朝临近的一家郝记绸缎店走去。与郝亦昊也算打小的朋友,去他们店里买绸子肯定不会吃亏!女孩子不都爱美吗,买一匹绸子给她做新衣总不会惹人生厌吧?
刚一进店门,李括便见一名绸缎铺的伙计正和几个妇人争论。那几个妇人梳着若干散落的小辫子,穿着黄羊皮做成的套衫,显然不是中原人。
只听那伙计卖力的吆喝着:“这个是苏绸(注1)是我们中原最优质的缎料,要三十张生皮一匹。”
小伙计才刚说完,却见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埋怨道:“你这家的绸料怎生如此的贵?前边那家卖得绸缎跟你这质地确也差不了多少,只要二十张生皮,莫不是你欺我们草原人不识货,故而抬高价格?”
这妇人一语既出,引得数名妇人附和道。一时间喧喧嚷嚷,只叫人心意烦乱。
那伙计却是急的满额流汗:“这位大姐,你怎么能拿隔壁卖的鲁绸(注2)跟我的比呢。那鲁绸在我们中原是最下等的绸缎,富贵人家都是不屑使用的。”
谁知那妇人却是不以为然:“我看都差不多吗,再说我们要你们中原那富贵之人的用度干嘛。塞北苦寒,只要能耐寒厚实就好。”
绸缎中以苏绸质地为最,浙绸次之,鲁绸最差。但在三者中却是鲁绸最为厚实耐用,因此一些一般的寒门小户若是有了盈余,年夜之前都会裁上一匹鲁绸,也算是穿上了富豪之人专用的绸缎。
此时这个伙计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跟塞北之人解释绸缎的质地好坏确是与江南之人解释羊肉优劣无异。
那伙计眼看这批绸缎就要黄在自己手中,不禁大为急火。虽然掌柜的之前吩咐过,若是实在搞不到皮子,可以高价去汇源货栈那里兑,但跟那群吸血鬼打交道,还不被吸了个精干?一想到汇源货栈伙计那倨傲的面孔,他便摇了摇头,恨声道:“我就亏这一次,一口吐血价二十五张生皮换一匹绸缎总可以了吧。”
那些妇人见他如此神色戚戚然,不免心下一软。
领头讨价的妇人便凑过身子,低声道:“真的只要二十五张生皮?”
仿佛伙计转首便会反悔一般。
那伙计却是咬牙道:“对,只要二十五张生皮,但不能有虫眼,不能有磨损。不能再低了,再低我便做不了主了!”
那妇人得到保证,便是喜笑颜开道:“好好,我要两匹这种绸子,给我包好,我好去拿给各位妹妹看看。”
伙计哭丧着脸包好了绸缎,从一个彪形大汉手中接过了生皮。一番清点后,这桩生意便算是成交了。
待那些妇人离去,李括才走到近前跟伙计打起了招呼:“怎么,郝春你小子跟夷人打起了交道?”
他以前常陪郝亦昊来这家店,自然对店内的伙计分外熟稔。
“哎哟,原来是七爷!”
郝春见来人是李括,嘴上立时抹了蜂蜜。若是放在以前,他对少年最多只会是客套,但现在人家可是从三品的将军,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店铺伙计惹得起的?
“您有所不知,这些突厥人最是奸猾!”
郝春叹了口气道:“自从突厥人被咱王忠嗣大将军灭了国,这些家伙就跟没了窝的狼崽子似得急红了眼。有的内迁到边县,有的过着散居的日子,还有的索性西迁到了西域。最可恨的便是这些内迁到边县的突厥人,每年冬天都会带着大量低贱的皮子来我们这儿打秋风!”
“哦,这是为何?”
李括大为诧异,这买卖在于你情我愿,谈不来价格不卖就好了,为何还要咬牙便宜了对方?
“七爷您有所不知!每年一开春,京兆府就会要求我们上交一定数额的银钱。若只是银钱也就罢了,偏偏这几年还要加上几十张生皮,您说大冬天的我们从哪儿弄生皮去?这些突厥妇人,久和中原人打交道,早就成了油子,专挑年关的时候来长安兑换皮子,一宰一个准儿!若不是我们急着交皮子,怎么会让她们得了这般便宜!”
注1:苏绸:特指苏州城出产的绸缎,以质地柔软文明天下。
注2:鲁绸:即齐鲁之地产的丝绸,质地不如苏绸柔软。
第八章 凭栏(二)
苛政猛于虎!
少年心中如斯想到。若真是寻常的银钱税赋,对这些日进斗金的绸缎庄自然不算什么。但若是加上生皮这种不应时的东西,可就不好说了。要知道,生皮乃是草原特有。除去漠北的突厥、回鹘人,就只有蓟北的契丹人有大量的草场。长安城的商贩若想觅得一笔生皮,便只能从这些牧民手中换取。
若是平价交换倒也罢了,到底是各取所需。
但若是牧民得知了商贩的渴求心态,都如那些突厥妇女般来打秋风,这些商贩还不得赔的吐血?
倒不一定是朝廷不体恤民力,只是下层官吏的盘剥定是毫无疑问的了。
哎,苛政猛于虎,苛政猛于虎也!
从郝记绸缎庄买了三匹苏绸,托郝春将其中两匹送回府中赠予两位小娘,李括自己则拿着一匹苏绸前去赠予倪欣。既已是熟门熟路,一进客栈李括便径直攀上二层,朝北侧的客房而去。
“客官,客官。”
李括刚要敲门,客栈的伙计便小跑着跟了过来。
“这位客官,你是要找住在这间客房的小姐?”
小二气喘吁吁的用搭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汗,询问道。
“不错,她……”
“她今天一大早就退房搬出去了,她还嘱咐我,若是有个公子来找他,就如实相告!”
小二倒是实诚,连赏钱都没有向少年讨要,便将倪大小姐交代的话一股脑的吐露了出来。
“哦,谢谢你了。”
李括冲小二点了点头,以作谢意。
这个倪欣,还真是有趣!明明对自己有意,却不肯说出来。昨晚自己定是惹恼她了吧?
既已如此,少年叹了口气,转身便下了楼,朝客栈外走去。
“吱呀!”
木门缓缓开启,目送着少年出了客栈,倪欣倚在门框旁,流下了一行清泪。
这个呆子!…………
“哥俩好啊、三桃园啊、四季财啊、五魁首啊、六六顺啊、七巧妹啊、八马双飞酒倒满啊、全给你啊!”
长安城郊的军营里,铜武将士正在喝酒划拳。自家将军大人这几日不在军中,他们总算偷得了片刻清闲。若不在此时犒劳犒劳自己,岂不是太对不住自己了?
“来来来,给窦将军满上!”
濮大锤见窦青又落了错,大笑着给对方端过去了酒杯。
“哎,我说,老濮你这个人不厚道,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你怎么还可劲的给我灌!”
窦青也不是好欺负的,见濮大锤这般,也上了火。
“哎,哎,你不是说错了吗,说错了吗。”
濮大锤眯着眼解释着,直叫人挑不出错来。别开平日里他挺大大咧咧的,鬼心思倒真是不少。
“这样,你说,你说你什么在行?你说玩什么,咱老濮就陪你玩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
窦青一拍案几道:“如此我们便来比大小!”
濮大锤挠了挠头道:“比大小?”
“对,比大小!”
窦青点了点头道:“一共三个骰子,我这么一摇,若加起来小于十点,便算小,大于十一点便算大!”
“这个简单!”
濮大锤一听便乐开了花。这个玩意没什么花哨的东西,最适合他老濮。
在场之人都是军旅出身,自是说干就干,不一会的工夫原先摆满酒菜的案几便被拾掇一空,摆上了下注的筹码和骰子。
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提议者窦青。……
“压小,压小,他奶奶个熊,老子就说了要压小,你压个锤子的大!”
濮大锤愤恨的推了王小春的脑袋一掌,嘴里不停咒骂着。
这次掷出的三枚筛子和又小于十,意味着濮大锤的筹码全部划入到了案几正中。
“嘿嘿,大锤兄弟,我就说嘛,这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也该输两把了。”
窦青笑着把那一抔银钱拢到自己身边,向濮大锤打趣道。
“哼,你别高兴的太早,之前是小春这小子不听话,这次我老濮亲自上阵,一定要把场面赢回来!”
濮大锤也不是一个善茬,见状也是挺直了摇杆,发誓要把输的银钱都赢回来。
“行,大锤兄弟,我要的就是你的这个爽快劲,来来,把银钱筹码都摆上,来!”
窦青笑眯眯的吩咐着,仿佛下一刻这些银钱就会落入自己手中。
“大锤兄弟,你猜什么?”
“那还用说,老子压小!”
濮大锤双手横在胸前,毅然说道。
“好!那我开了!”
说完,窦青便摇起了陶盅,他越摇越快,在场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的手上。
“开!”
只听一声暴喝,窦青停住了手。“当真压小?”
“费什么话,老子就压小了!”
窦青点了点头,缓缓把陶盅掀开。
“十二点,十二点,是大!”
窦青一看到那三颗筛子立时喜笑颜开。“大锤兄弟,你又输了!”
“这,这怎么可能!”
濮大锤双手抱头,懊丧的咒骂着。这可是他半年的俸禄啊,这可是他攒着娶媳妇的银钱啊,就这么,这么一天输光了?
“不行,俺老濮要赢回来,我压明年一年的俸禄!”
窦青笑了笑道:“好,既然濮兄你这般豪爽,我便舍命陪君子,也压上明年一年的俸禄!”
正当窦青准备开摇时,一个传令兵跌跌撞撞的跑进营帐内道:“不好了,不好了……将军大人,将军大人他回来了!”
“什么将军大人,你小子说清楚!”
濮大锤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呵斥道。
“是李将军,李兵马使……李兵马使他回来了!”
那传令兵抖若筛糠,说出了这句令大伙儿无比震惊的话。
啊!
是时,在场所有铜武兵将都茫然石化。
第九章 凭栏(三)
李括一走进军营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少年环视了一周众人,眉头微微蹙起。这帮家伙,竟然背着自己在军营里喝酒!
虽然酒坛、酒杯已被收走,将士们却无法解释脸上浮起的红晕和从口中吐出的酸气。因心中有愧,他们皆是耷拉着脑袋,不敢直视自家将军大人的眼神。
“窦青,你过来!”
见对方满脸潮红,李括一时便来了气,点名道姓的唤来了心腹。“你们喝酒了?”
“将军,我……我们……”
窦青通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即便自己狡辩,军营里飘散的酒气已是不争的事实。
少年从他的眼神中已经读出了一切,推开懊丧着脸的窦青,少年朝斜对面扫去,一下就捉到了扭扭妮妮的濮大锤。
“大锤,你身后是什么?”
少年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濮大锤的身体,厉声质问着。
“没啥,俺老濮刚和几个弟兄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