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第2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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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是淮南道的本地户,还是奉皇命从长安城千里迢迢而来的外放京官,只要踏入了扬州城,没有一个人能不筋骨酥软,心神荡漾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这扬州城中便是讨街行乞的苦哈哈面色滋润的都比关中地界儿的白皙,更何况那些鲜衣怒马、依红偎翠的王孙公子?
正所谓入乡即要随俗,李括来到这里自然也不能例外。自从领了皇命来淮南道做这个团练使,少年身上的血煞之气便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江淮的悠闲怡然的气质。最让少年感到欣喜的是,在太子殿下的极力争取下,皇帝陛下允准自己的家滕悉数迁往扬州,破了边将家滕不得出长安的例制。
当然,真要抠字眼来说,李括现在已经不属于边将,虽然他还挂着个安西副都护的名头,但满朝文武都清晓那是皇帝陛下对少年在俱兰城守卫战优异表现的一种变相奖赏,根本不会兼领一兵一卒。
对于一个团练使来说,允准家滕和其团聚似乎也不是什么顶天的大事,皇帝陛下这么一琢磨也就准了。说句大不敬的话,他老人家在少年气势正盛的时候把他从疏勒调离,遣派到淮南练训团练兵,怎么着都有一丝卸磨杀驴的意思。毕竟,自俱兰城一战后,李括在安西军中的威势急速飙升,地位仅仅次于大都护和副都护封常青。后来高仙芝向朝廷主动请辞,封常青便被皇帝陛下他老人家扶了正,按理说李括理所当然的应该顶替封常青的位置,可是皇帝陛下却以一系列站不住台面的理由将其调任。
这种突然的转换轮职就和几年前将少年从陇右军系调到安西军系一般,不给你一丝一毫的理由。不过,这对少年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他在安西军中势头太盛,难免引得一些有心人的不满,从某种角度来看,皇帝陛下他老人家是在帮少年。
正所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适时的时机深藏功与名未尝不是一种智者的选择。
当然少年来到淮南道,还有一个原因,一个不能公诸于朝廷明面上的原因。有一个秘密需要少年来解答,一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
或许,自始至终他便逃不掉,换言之这一切便是命。……
紫陌阁的头牌红阿姑皇甫云正在对着铜镜补妆,突然一个灵动的身影跃入了镜内。
“小姐,那个李公子就真的这么大的魅力?这江都的俊俏郎君那么多,也没见您有过心动。这个李公子究竟哪点出众,竟让您不惜多次上妆。”
说话的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婢女,虽然容貌算不上出众,但浓眉细目的,乍一看来倒也耐眼。
“你个小妮子,恁的又来拿这事打趣?”
皇甫云瞪了那小婢女一眼,嗔道:“这些男女之事,给你说了你也不懂。更何况,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了?”
小婢女一时忍将不住,掩着嘴道:“您就别装了,平日里便是州长史的公子来咱紫陌阁,你都不带正眼瞧的。哦,对了,上次那个什么高邮郡王花了千金买您一首素琴,您挨不过孙大家的软磨硬泡,去弹了一首曲子,却也是素面朝天,连底粉都没有打。哎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妾上妆来只为君,嗯只为君!”
“你个死妮子,看我把你惯的!”
皇甫云已是羞红了脸,上前与小婢女“扭打”在一起,叠笑连连。
“饶命啊,小姐,饶命啊!”
小婢女却是一点也不识趣,连声高呼。
双方闹了许久,许是都觉得乏了,遂皆靠在胡床上歇息。
“尺素,你说,这个李公子如何?”
皇甫云微微搓着手掌,呐呐道。
尺素掩嘴笑道:“我就说小姐属意李公子吧,小姐还一直不承认。现在怎么样,全露馅了吧。”
“去你的,我跟你说正事呢。依你来看,这个李公子可值得依靠?”
皇甫云对尺素施了一记粉拳,浅浅埋下了头。
“啊,您不会动了托付之心吧。小姐,你可要想好啊!”
尺素直惊得小嘴有如鹅蛋,忙劝道:“这样的王孙公子,富家少爷在咱江都城一抓一大把,要论条件比他好的多的是。若说这人心吗,男人有几个不花心的?他现在对您献殷勤是觉得您是紫陌阁的头牌,花容月貌之时自是引人垂涎。真要把您娶过门,可就会换了一番模样了。”
她见惯了风月场中的所谓“佳话”早就不再相信真情。若这世间真有真情存在,何至于还会有这么多苦命的风尘女子?
“小姐啊,若是你想着借着这颗摇钱树赚些银子倒也罢了,但您千万不可以有赎身的念头啊。便是真要赎身,也不能予那个登徒子啊!”
尺素两手叉腰,气势汹汹的说道。
“噗!”
皇甫云见小婢女憨态可掬的样子,一时笑出了声:“我便讲了一句话,你瞧你说了多少?真是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在尺素眉心上点了一点,直引得小婢女一阵忸怩。
“哼,我说不过您,不过您的眼力见可得仔细点,毕竟这是一生的大事,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便宜了他。”
小婢女鼓着腮帮,一字一顿。
第二章 江左(二)
皇甫云最是拿这小婢女无奈,此刻见她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微微一怔,到嘴边的话硬是咽了下去。
尺素见皇甫云如此在意自己的话,心中更是得意傲娇:“别管他是谁,要想占小姐的便宜,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说话间她还不忘挥一挥粉拳,以示自己态度极为认真,并非随意说说。
正值此时,但听吱呀一声,屋内的乌木扇门应声被人推开。走进屋子的是个身着绛紫色曳地长裙的中年女子,她脸上涂了厚厚一层底粉,梳着一头堕云髻,眉间还贴有簪花。由于保养的极为得当,乍一看上去,你绝对猜不出她的真实年龄。
她一扭一拐的走到皇甫云近前,手中不住的挥着团扇。只是这么一来,那刚打的粉底窸窸窣窣的直往下掉,引得尺素蹙着眉撤了数步。
“哎呦,我的姑奶奶啊,你怎么还没有收拾停当啊?高邮郡王殿下可在外面等着呢,这里外里都催了三四回了,你要是再不见人,难不成让妈妈我自己去接客唱曲?”
她便是这紫陌阁的老鸨孙芳芳了,曾经在扬州城也算是一代风华的人物。只是七年前在四大花魁的争斗中败下阵来心灰意冷,再无心情整日卖笑。她本想开个胭脂铺子做些正经营生,只是这行当的水实在是深,不出多久她便惹了这一地界儿的地霸被人砸了场子。
经此一事,孙芳芳是真的怕了,遂凭着多年攒下的银钱开了这座紫陌阁,做起了老本行。其实说白了,这开青楼楚馆和开包子铺是一个理儿,外面的皮瓤怎么样不打紧,最重要的是里面的肉馅。而这青楼的肉馅自然便是姑娘了,一个出挑风艳的红阿姑将将能撑起一家楼子,由不得孙芳芳不重视。凭借多年的经验,孙芳芳于五年前买下了当时只有十四岁的皇甫云。
要说啊,这女人看女人,是一看一个准儿。皇甫云本是犯官之后,气质极为高雅,又精通琴棋书画,唯一欠缺的便是待人接物。不过,这青楼不就是教姑娘们这些东西的吗?
经过孙芳芳三年的调教,皇甫云渐渐在扬州的风月场中崭露头角,并在去岁夺得了四大花魁之首的名头。这一来,紫陌阁一下从二流青楼蹿升为扬州城中最火爆的风月去处,皇甫云的大名更是在王孙公子中广为流传,一时如日中天。
其实算上虚景儿,孙芳芳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只是在这风月场中,公子哥儿求得都是水灵的姑娘,像她这样的年纪出去见客不是羞煞了人吗?
“云儿啊,不是妈妈我说你,这高邮郡王殿下可是要钱财有钱财要相貌有相貌,最重要的是,他可是皇族出身,你要是跟了他啊,这后半辈子可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若是放在往常,孙芳芳才懒得和皇甫云闲扯,可是近两年来皇甫云成为四大花魁之首成了她的金字招牌和摇钱树。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有谁会跟自己的摇钱树过不去?
见皇甫云将脸扭了过去,孙芳芳有些微怒,但一想起高邮郡王许下的好处,立时吸了一口气赔笑道:“妈妈我知道你心气高,非是人中龙凤不允,这妈妈也不逼你。这样吧,你便见他一面弹个曲儿,旁的事儿妈妈不去逼你。若是你看的上他,你要赎身这银钱妈妈给你出。若是你看不上他,咱这紫陌阁的大门啊,可一直给你敞开的呦!”
她这话说的要多假有多假,连尺素都有些看不过眼道:“孙大家,花可不能这么说,我家小姐念你恩德替您招人揽客,却并不代表你可以肆意指使她。她这么诚心的向着您,您怎么能把她往火坑里推?”
别看这孙芳芳嘴上说的如此甜,要让她放人是绝无可能。她培养了自家小姐这好许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现在小姐大红大紫,艳冠群芳了,她每日银钱的进项就足够下辈子过活。把这么一颗摇钱树放走,绝对是脑袋被驴踢了。
便是高邮郡王这样的宗室人物也不可能用强替小姐赎身,便真是撕破了脸皮,孙芳芳肯定也会狠狠的敲一笔竹杠。
“哎呦喂,哎呦喂!你个小妮子,这是怎么说话呢啊。你护着你家小姐我没意见,怎么错都推到我身上了?什么叫我把她往火坑里推?你遍观这扬州城,还有哪家妈妈这么诚心待自己姑娘?你这张嘴,要是再这么臭,我就将老邢好好休整休整你!”
孙芳芳闻听此言自是暴怒,柳眉一挑双手叉腰便骂了开来。她对皇甫云客气是因为她是自己的摇钱树,这小婢女算什么,她吃着自己喝着自己的,胳膊肘恁的还向外拐。
尺素吓得后撤一步躲到了皇甫云的身后道:“小姐救我!”
皇甫云摇了摇头,沉声一叹:“罢了,我便依了你去见他。”
“哎呦,这就对了嘛,这世道啊银钱就是大爷,谁还能跟真金白银过不去呢?你再上上妆,等晌啊去后院竹海去便是。”
孙芳芳闻言立时眉开眼笑,也顾不得和尺素计较挥着团扇:“别晚了啊,小王爷已经等得急了!”
说完她便扭着腰肢出了内室,沉沉的摔上了门。
“小姐,你怎么能答应她呢!”
尺素见小姐竟然服了软,两片腮帮气的直鼓了起来。
“我们这样的人,命运从来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皇甫云苦笑着摇了摇道:“帮我卸妆吧,不是去见他,我打扮的再漂亮又有什么用?”……
紫陌阁与平常的青楼楚馆最大的不同之处便在于,它的建筑格局是独栋小楼式的拼接。在圈子里稍稍有些名气的姑娘都能得到一独栋的小楼以作寝居之所,一般的姑娘则三五人和住一楼。
除了供姑娘们居住的阁楼,孙芳芳还别出心裁的引入了流水、甲山、竹林等物事,将整个紫陌阁串成一体。故而即便紫陌阁占地并不大,却给人一种仙境的美感,最得王孙公子的青睐。
孙芳芳所说的竹海便在紫陌阁的后院西北角。
沿着一段穿手游廊缓行了半盏茶的工夫,又穿过一扇耳门,皇甫云便是进了竹海。(注1)虽是早已有了准备,皇甫云一见到亭中摇扇养神的高邮郡王李宜仍是蹙紧了眉。
“小姐!”
尺素拽了拽皇甫云的衣袖,示意她现在走还来得及,皇甫云却是摇了摇头向前迈步而去。
“奴家见过郡王殿下。”
皇甫云走入凉亭内,款款冲李宜施了一礼。
这李宜正自养神突然听到梦中美人儿的声音一时酥软了筋骨,他猛地睁开眼睛笑道:“是云儿啊,快座,快座!”
皇甫云闻言提起裙摆坐上了李宜对侧的石凳,隐隐垂下了头。
不知是有心为之,还是赶了巧,李宜今天的着装十分惹眼。
一顶配以金簪朱缨的皮冠,一身红裳绛纱长袍,一块四彩小绶龙纹玉佩,敢情高邮郡王殿下今日来的是大明宫含元殿。
皇甫云最厌恶人肆意炫耀自己的出身,李宜此行无形中已在她眼中大大失分。只是他的出身实在太过显贵,实在不是皇甫云能够得罪的,她只得挤出一抹笑容道:“殿下今日好雅兴,竟然寻到了这紫陌阁。”
“哎!”
李宜推了推手道:“本王昨夜恰巧去七皇叔那里赴寿宴,今晨归去途经紫陌阁时听到一曲悠然琴音,心中悠旷不已,便想起了云儿姑娘。这不,本王连衣冠都没有换便来到了这竹海之中等你。”
皇甫云点了点头,要这么说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哎,这高邮郡王真是一个十足的纨绔,偶然在扬州城中遇到自己便似失了魂的,再不肯回高邮城。
以他的出身要在扬州城置办一处别业便是勾勾手指的事,只是这样一来自己便不得不长年处于他的叨扰之中,真是让人不胜其烦!
“我听妈妈讲,殿下喜好琴音,不知殿下今日想听一曲什么?”
皇甫云微微一笑,颌首道。
“嗯,这个嘛……”
李宜来紫陌阁见皇甫云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