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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赤唐-第2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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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马身凑近,姚思随口道:“七尺男儿,岂能被情事牵绊,以大哥的才略,功名爵位还不如探囊取物一般?若是因为他一人而牵绊的功名,我第一个不允。更何况,皇帝陛下仁德应该只诛首恶,从犯不论,只要这孩子机灵点应该不会受到牵连。”

“希望如此吧。”

轻叹了声,言旭便又挥了记皮鞭加快了马速,向前赶去。……

约莫行了盏茶的功夫,隐约间便见一家门脸颇大的客栈。其间一块延缘客栈的巨幅匾额甚是抢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二人轻扬马鞭,赶至客栈前,赶了这许久路程,也是时候稍事休整了。

将马儿牵在客栈前的拴马杆前,二人便快步向店内走去。

这间客栈处于楼烦郡与太原郡的交界处,故而过往商人,走卒络绎不绝。守着这么块风水宝地,怎能不财源滚滚?

才走至店门口,便见一个身着翠布绸缎年约二八的姑娘服身一礼,和声道:“欢迎公子赏脸照顾小店生意,还请里面坐。”

这姑娘虽是不着粉黛,素面朝天,但颦笑间自有一股别样的风韵。这股清新脱俗的气质洗去了因衣着带来的乡土气息,反而增添了一份似是天上仙子般的气质。

确正是: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摘花不插鬓,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洗尽脂粉亦是无限佳丽。

待言旭轻拍一怕自己的肩胛,姚思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朝那素颜姑娘赔笑一声,便随着自家哥哥步入了客店。

一进大厅,二人便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古朴气质。虽是地处北郡,桌椅却并不是平日常见的胡凳胡几,而是魏晋以来流传下的软垫。只见客人们或盘膝畅饮或跪坐阔谈,言谈举止见亦是颇有名士风范。

阵阵馨香从雕花香炉飘出,只叫人神清气爽。

来至一处靠窗的案几前,二人便是坐定。自有行脚的小二跑来询问要何菜肴。见这小二虽然身着的是普通的麻布白衣,却洗的干净整洁,给人一种清爽之感,姚思心下便对这家客栈的老板暗自佩服。懂得从细节之处着手,考虑到客官的感受将客栈打点成如此规模,确不是一般常人能做到的。

接过菜牌,翻阅一遍,姚思便随意点了二斤酱牛肉,一壶烧酒。

那小二一番确认后便朝后院快步走去。

端起案几上客栈免费供应的清茶,摇了摇头,姚思开口道:“言旭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家客栈有些古怪?”

言旭微皱眉头,低声道:“小思,你可是看出什么?愚兄却觉得这件客店布置的很有些味道,你我一路劳累也可好好休整一番了。”

苦笑一声,姚思接道:“正是这家客栈布置的太有味道了,我才对其产生了怀疑。大哥可曾想过太原郡虽然富庶但毕竟亦属北郡。北郡胡风甚重,民间的风俗被胡化的很多。光说这胡凳,胡床不也是从胡人那传来的吗?况且这家客栈地处商业要道,过往的多是些行脚的商贾和军卒,他们赶的是时间,又岂会在意这些细微的布置?”

闻听此言,言旭亦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叹声道:“是啊,以商贾的身份确是不会在意这些刻意的布置。只是方才我观之那些旅客,仪表气度颇是不凡,该不是商贾中人罢。”

姚思低声道:“如今也只有走走看看了,多加留意吧。”

约莫盏茶的工夫,小二便将点的菜肴送至。一番续茶后,自是得到了言旭的一番打赏。拿了一锭碎银子,那小二便千恩万谢的退下了。

正欲举起筷箸大快朵颐,却听见斜侧后的案几处传来一番辩论。

“听说那安禄山最近招兵买马,是要反了!”

“哪个安禄山,你可将话说的明白些啊。”

“嘿,咱大唐除了平卢、范阳、河东三镇节度使外,还有哪个安禄山?这安胡儿手中握着二十万精兵,真要打过来,朝廷还真不一定能抗的住!”

第二十七章 送魂(五)

言旭闻言不禁皱起了眉。

安禄山在河北道、河东道一向很得民心,这当然得益于他强大的伪装能力。不管你服不服,安胡儿实在很会做人,要不当今天子也不会这般信任他。

虽然安禄山最近对平卢、范阳、河东军的将领多有更换,各地的兵力部署也有调整,但却并没有超出朝廷忍受的底线。更何况,这些事情做得极为隐秘,绝对不是这些寻常百姓可以探知的。

莫不是……

“那可不是?如今咱大唐最能打的兵都集中到安西和范阳了。若是这安禄山真的竖起反旗,挥师南下,估计没多少时日这河东大地就得满目疮痍!”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灰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他一边将炸花生米送入口中一边有滋有味的讲道:“中原的府兵早就名存实亡,你放眼看看,一个军营里大约六成以上的府兵都已逃离,剩下的多是些老弱。而人家安禄山呢,手握二十万精锐骑兵,战力足足拉开咱们几个档次。”

那中年男子完全不忌讳自己所说的话被他人听到,仍就唾沫横飞的说道:“听说啊,他还从同罗、奚、契丹降者中选拔精壮八千余人,称为“曳罗河”又养家僮百余人,人人皆骁勇善战,打起仗来冲锋陷阵,勇不可当!何况这胖子又畜战马数万匹,多聚兵仗,还派遣商胡去各地贩卖,每年交纳珍货数百万,同时还私下做了数以万计的绯紫袍、鱼袋,以备后用!啧啧,这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那,那东风是啥?”

一名年纪稍小的商贾缩了缩脖子灿灿的问道。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死脑筋?我又不是安禄山,他心中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

没好气的夹了同伴一眼,那中年男子轻呷了一口烧酒:“不过啊,这人嘛大都是瞻前顾后,安禄山虽然杀伐果断但到了这等大事上也得三思而后行。以我之见,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可是合理起兵的机会?”

“当然,自古以来造反者最忌讳的便是被人认定为叛乱者。咱中原大地讲究的是正朔天承,你看看历史上造反的人中有几个得到了民心?老百姓不过想混口饱饭吃,不被逼的急了谁肯跟他们去做着掉脑袋的勾当。”

复用筷箸夹起一粒炸花生送入口中,中年男子道:“当然了,当今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咱大唐也迎来了一等一的盛世。安禄山真相找到个完美无缺的借口那是绝无可能的,但这不是朝中有小人嘛。”

他用手指沾了沾酒水在木桌上写了个‘杨’字,咽了口吐沫。

“啊!”

那年纪稍轻的男子一时惊呼出了声:“你是说,你是说他要打着诛杀杨氏一门的名义起兵造反?”

中年男子啐出一口浓痰,翻了翻白眼道:“我呸,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哪个能保证!你小子别乱嚼舌头,省的惹祸上身。快吃面,吃完了还得赶路呢。“言旭刚欲上前询问便被姚思拉住了臂膀。

“借一步说话。”……

“小思,你为什么拉住我!我要好好问问那个人为何信口胡言,他是从哪里听到这番话的。”

言旭蹙起了眉头低声质问,显然不是很高兴。

倒也不全怨他,毕竟安禄山做没做是一回事,消息传不传、怎么传又是另一回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若真让谣言传播了开,甚至可能提前逼反了安禄山。

姚思却是耸了耸肩道:“言大哥,你冷静一些,且听我慢慢道来。你想想,看身份这两人不过一介商贾,如何能探知这般机密的消息?退一步讲,即便他们从暗中探知了这个消息,又怎么会在客栈酒肆这种人流汇聚之地公然讨论,这不是招呼县衙捕快上门抓人吗。”

言旭听后也觉得姚思言之有理,并非他想不到这一层,只是他刚才太过着急深陷其中无法做出合理的判断。

“那你说,他们是受人之命?”

言旭攥紧了拳头寒声道。

“不错,以他们的身份,是绝对没胆量和必要传播流言的。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姚思点了点头,表示了赞同。

“这人是谁!”

“当然是受益最大的人!”

姚思双眼微微眯着,和声道。

“受益最大的人,受益最大的人……”

言旭默念着,良久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芒:“你是说,是太子!”

姚思拊掌道:“言大哥果然是聪明人!不错,如今太子储君之位岌岌可危,急需要向陛下证明自己的能力。但如今四海升平,又有他什么发挥的空间呢?所以他需要一个人谋反来吸引陛下的注意力,从这个层面来讲,安禄山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微顿了顿,姚思接道:“且不说安禄山本就心生反意,即便他不想谋反,在太子看来也必须得反!只有他反了,太子才能有机会证明自己!”

“而太子和宰辅杨国忠速来不合,他借流言言及安禄山谋反是看不惯杨氏一族嚣张跋扈,要清君侧,既可以证明自己的远见又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打压杨国忠,可谓是一箭双雕!”

言旭也悟出了味道,倒吸了口凉气:“如此说来,河东道应该有不少太子的人在散布流言,相信不出半月安禄山将起兵谋反清君侧的消息就会传遍河东,想必长安一代也会有所响应。”

“不错,杨国忠这厮也曾对陛下谏言,说安禄山将反,无奈陛下并不相信。所以安禄山势必对杨国忠怀恨在心,传出这个流言倒也说得通,太子这一招甚为毒辣。”

“哼,可是这可能提前逼反安禄山,这个太子真是窝里反的废物!”

言旭不以为然的嗤了一声道:“安禄山即便是反,现下的准备也不足以让他立刻起兵。但如果他将起兵的谣言传播开来,不管朝廷怎么表态,陛下势必会忌惮,紧接着就会收回安禄山的兵权。试问,此时你若是安禄山是反还是不反?”

“所以说,太子无德乃国之大祸啊!”

姚思沉叹了声道:“我们必须马上入京,眼下安禄山将反的消息迟早会传到京师,我们要做的是提醒陛下不可轻举妄动啊!”

第二十八章 送魂(六)

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肠。安得万里风,飘飖吹我裳。昊天出华月,茂林延疏光。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

虚明见纤毫,羽虫亦飞扬。物情无巨细,自适固其常。念彼荷戈士,穷年守边疆。何由一洗濯,执热互相望。

七月的长安,笼罩在朦胧暑气之中。

豪门大族早已启用了后院冰窖中的冻冰,用来祛热避暑。便连兴庆宫中的那位圣明天子李三郎都挨不住暑热携着贵妃娘娘前往华清宫避暑。随同伴驾的有权势显赫的当朝宰相杨国忠、内监首领骠骑大将军高力士,当然也缺不了如今势头正盛的永王李磷。

至于东宫太子殿下,则被皇帝陛下渐渐疏远,并没有能够成功伴驾随行。虽然他明面上领了监国的名头,却是什么事情都处理不了。大事上要遣人快马加鞭送至骊山,便是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也要与各位宰辅一一商议,才可捏了朱笔小心翼翼的作下批复。

按说一国储君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真是没有甚意思了,可太子殿下偏偏不以为意,仍是勤勉谦恭的处理着朝政。

又是一个闷热的正午,东宫嘉德殿内,李亨挽起了绣有团龙纹的袖口,正入神的临摹着一张碑帖。他酷爱书法,尤其对魏晋石碑情有独钟。由于某些不得为人所知的原因,他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政治才干,将精力放到读书习字上。虽说这样的日子有些清闲,但却很好的遮蔽了他的锋芒,让他一直占据东宫之位至今。

握运顿抖提悬,顺转起回落逆,去密行收断钩,重蓄露藏折错!

短短的二十四字概括了书法的精髓,而人生有时不正如这些字所描述的吗?

手腕微微有力,借势隐隐藏锋,完成最后一笔后李亨终是长呼出一口气。

望着湖州生宣上那个圆润的‘忍’字,李亨心中直是五味杂陈。忍字心头一把刀,这是多么难做到的事啊。可他,大唐帝国的储君偏偏就这么忍辱负重的做了十几年。先是李林甫,又是杨国忠,为何大唐的权相都跟他李亨过不去?

其实他也知道,这里面多少都有父皇的授意,毕竟若不是得了当今天子的默许,便是李、杨二人这等权倾朝野的宰辅也不会冒着族灭的风险要把自己拉下马。

父皇啊,父皇!自己是越发看不清他了!

“殿下的笔法越发的精进了。”

身前突然响起一阵掌声,李亨猛然抬头恰恰看到鱼朝恩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鱼朝恩轻步走至李亨近前,将一杯苦茶放到了乌木案几上缓声道:“殿下这字周正中带着圆润,依老奴看,便是书圣张九都不是殿下的对手。”

李亨苦笑着摆了摆道:“大伴有何须这般说,孤写的字孤心中有数。这字也就是蒙蔽蒙蔽外行,真要遇到了精进的行家,可别被笑掉了大牙。”

“殿下又何须妄自菲薄,这同样的一张碑帖被不同身份的人临来自有不同的意味。便拿张九来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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