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第2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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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试想,如果您也执意与天子巡幸西蜀,势必使民心尽失啊!失民心者失天下啊,殿下您万不可犯错啊!安狗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靠的就是一股豪气,但他们起兵乃是谋反,处在道义的下风。若是殿下能够前往前线御敌,一定可以打压叛军的士气,最后叛军理亏气短,一定会分崩离析。”
李辅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李亨的身后,沉声提点着,如今的李亨便是一块璞玉需要有人雕钻指点,而他便乐于做这个人。
不多一会儿,太子周围就聚集了数千民众。
李亨一时有些犯难,虽然如今他已经成功铲除了杨氏一门,消除了登位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但父皇毕竟还是大唐天子,若是自己顺从民意留了下来,父皇心中会怎么想?天下人心中会怎么想?
毕竟比兵戈更易杀人的是悠悠之口啊,便是大唐储君又如何?一顶不孝不忠的帽子扣下来,也能废掉你半条命!
“各位父老乡亲,非是孤不愿随大伙儿一道北上抗敌,但陛下年事已高,以高龄远幸蜀中,冒险犯难,身为人臣我怎能不侍候在陛下身侧尽孝呢?大伙儿且都回去吧,啊,且都回去吧!”
说完,李亨擦了擦眼角挤出的泪水,咬着牙一提缰绳,准备纵马西行以赶上走在前侧的李隆基。
“殿下,万万不可啊,事关江山社稷,请您务必三思而后行啊!”
建宁王李倓见李亨如此懦弱犹豫,心中又气又恼,急忙与宦官李辅国、鱼朝恩一齐围上前拦住太子的马头,劝谏道:“殿下,北上抗敌事关祖宗社稷,您不可为了尽小孝而置大孝于不顾啊。”
鱼朝恩也道:“太子殿下,小王爷说的不错,如今胡虏叛变,侵犯两京,中原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此时殿下若不挺身而出救黎民苍生于水火之中,怕是无人可为了啊。”
他和李辅国、陈玄礼等人精心策划了这次叛变将一切前路替太子铺了好,这个时候太子竟然向后退?这不是把大伙儿往火坑里推吗?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成功便成仁,事情已经由不得太子了!便是为了他们这些死忠,他李亨也得拨转马头北上自立!
“殿下追随陛下前往蜀郡,看似可以避一时之祸,实则后患无穷矣。殿下试想,如果叛军趁势焚烧栈道,断绝蜀中与汉中的联系,则关中、中原的广大地域就等于拱手捧给安禄山那逆贼。人心一旦涣散,就不可能再聚。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矣,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违背民心,必将招致怨恨,请殿下三思。”
李辅国也背负着手走近李亨身侧谏言道:“此时叛军虽势头正盛,但毕竟烧杀抢掠不得民心。而殿下是国之储贰,是天槊正统,若是殿下登高一呼必会有千万民众响应。届时殿下依靠收拢募集的军队一路北山,召回在河北的郭子仪,李光弼大军对安禄山实行合围,不出半年叛军必溃散矣。”
李辅国的一番言论在情在理,李亨听后心情大为舒畅,也动了留下的念头。
这是皇长孙广平王李俶突然携六率将士跪倒在地请命道:“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收复两京挽狂澜于既倒。到那时,殿下再扫除大明宫中的灰尘,然后用盛大的銮驾向西迎接天子返回京师长安,岂不是大孝呢?成败在此一举。望殿下不要犹疑,早作决定,否则,人心尽失,就会大势已去!”
“请殿下早作决断,勿要犹豫!”
“请殿下早作决断,勿要犹豫!”
“请殿下早作决断,勿要犹豫!”
李亨被一众六率将领‘逼宫’的作法吓得不浅,竟是险些跌下马背。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李亨长叹了一声道:“今安贼屠戮中原,孤不忍见大唐百姓生于水深火热之中,原与诸位一道北上讨贼!”
此言一出,不论是东宫六率的将领还是周遭的百姓,纷纷痛哭流涕一齐顿首道:“殿下千岁千千岁,吾等必将誓死追随殿下,替殿下建下不世功业,将安狗赶出中原!”
李亨此刻也是被激的热血沸腾,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登基即位,百官朝拜叩首的盛况。他仿佛看到大唐诸军再自己的指挥下连胜叛军,一路收复失地将安禄山逼得自缢而亡。
他仿佛看到大唐在他的手中再度中兴,成为了寰宇内最昌盛的帝国。
自己等了这个机会二十年,如今它终于要到来了吗?
李亨单手挽着马缰,遥遥朝东望去。
举目见日,不见长安。
那是懦夫才会说的话,他李亨偏偏要率众北上与安禄山扳扳手腕!
第五十七章 尚农(一)
六月底的天气实在是燥热不堪,不论你躲在何处,悬在天空正中的那轮毒日头都会毫不留情的炙烤着大地,炙烤着街头坊间、田边陇上的每一寸土地。
唐州城中紧邻南城的一间酒肆旁,掌柜薛贵搬着一张马扎蹲坐在店铺外向四周张望。抬头瞅了眼磨盘大小的日头,薛贵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此时已经到了正午,若是放到往日,食客酒徒怕早涌入他的酒肆,把店中本就不多的席位挤个满满当当,可现下大街上却连活人都不见一个,更别提有食客来吃酒了。
再这么下去,他这生意也不用做了,倒不如趁早扯下那匾额回家种田养老。
正自腹诽抱怨着,一阵马蹄声忽然传来,薛贵随之猛然抬起了头。只见一股黄尘飘了过来,直呛得薛贵咳嗽不止。薛贵刚想开口骂娘,却看清了马上之人的身影,到了嘴边的污言秽语立时压了下去,换做一副笑脸起身相迎。
“哎呦喂,这不是李将军吗,是什么风儿把您吹到小店来了?小可真是受宠若惊啊,快里面儿请,里面儿请!”
薛贵就是瞎了眼,也不会认不出眼前之人是谁,他可是如今这唐州城中的父母官李括啊!要不是他带着一万名江淮团练府兵入驻这一地段,这唐州周遭的地界儿不定怎么被胡虏糟蹋呢。
李括轻蹬了蹬马背一个纵跃翻下了马背随手将马缰丢给了薛贵。
“木子,木子,驴操的别他娘的睡了,快出来招待贵客。”
不久的工夫便有一个穿着坎肩儿,睡眼惺忪的少年走了出来。
“薛叔,唤我干啥?”
“嘿,你这个贼小子竟是睁眼说瞎话,没看到李将军来了吗,快替几位军爷把马牵了!”
“啊,原来是李将军来了!”
那被唤为木子的少年仿佛立时醒了机灵,挠了挠头呵呵一笑主动前去牵马。
“我说老薛,这才几日不见你的嘴巴又变甜了不少。你放心本将军绝不会少了你的酒水钱!”
李括显然心情不错,主动寻着薛贵打起了趣。
“看您说的,看您说的,我这不也是一时高兴嘛。”
薛贵随手将清风绑在拴马桩上,单臂相邀将李括一行人迎了进去。……
“死德子,快出来,三闺女你也出来,快些招待贵客哩!”
薛贵一边扯着嗓子喊着一边从柜里抱出两坛子好酒摆到了李括面前。他轻自在衣襟前擦了擦,嘿嘿笑道:“您这次来的急我都没有准备好,您也知道现在兵荒马乱的街上总共也没几个人。”
李括端起一碗溢满酒水的海碗,蹙眉道:“现如今还是这帮样子吗,那你这店可还开的下去?”
薛贵摊了摊手苦笑道:“还不就是那个样子,不过比您来唐州前可好多了,那时整座城池就跟死了似的,大伙儿整日都躲在家里,似乎上街能遇到鬼!现在虽然白日冷清了点,晚上多少能进一半酒客,至少也能让我撑下来。”
李括点了点头,薛贵说的不假,他刚来到唐州时,县衙中的县令、县尉、主簿等官吏纷纷逃离,就连一干衙役都争相跑路,诺大的州县衙门竟然空无一人。
官府都是这般,民众便更不用说了。家中稍有些财力的纷纷租了车马向江淮一带迁徙避难,财力差的也是整日锁在家中,尽量不外出。毕竟河南道的大部已经归于敌军之手,就连东都洛阳都被叛军攻下做了都城,谁都说不准叛军会不会翌日便攻到唐州来,一番烧杀抢掠将大伙儿安身居家之地夷为平地。
百姓都是这般拘束,酒肆、茶馆、饭庄的生意自然便淡了下来,像薛贵这种靠着酒客过活的掌柜可苦到了家,差点便要穷的当裤子了。
“可自从您来了唐州后,不但稳定了周遭局势还一把火把洛口仓烧成了灰烬,叛军没了粮草再不敢贸然扩张,这一代也渐渐起了生气。”
薛贵咽下一口吐沫,接道:“这唐州城的百姓可都把您当救命恩人看待哩,若是没有您别人不说,我老薛可是活不下去了。”
李括听他一口气提及自己这许多‘丰功伟绩’一时竟然哑然失笑。
“那可不是?我家将军可是让吐蕃、大食人都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万人敌!别说区区几个蟊贼,便是安禄山那厮亲率大军来到唐州城下,也会被我家将军一击溃散。”
王小春得意的抢过话头,朗声道:“我家将军以两千五百人奇袭安贼后方,一把火烧了洛口仓,让胡狗断了粮这份气魄岂是常人能有?紧接着,我家将军又率军虎口拔牙,从叛军手中夺回了南阳、方城,这一下彻底关死了叛军侵袭的北大门,任他崔乾佑是神仙转世也不得入山南东道一步。”
“小春,不得无礼!”
李括苦苦笑道:“老薛你别听小春瞎说,他便是这副性子。”
薛贵连连摆手:“不打紧,不打紧,小春将军也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
复替王小春倒满了一碗酒,薛贵满脸堆笑道:“这次李将军又攻下了几座城池?眼下咱全大唐也就朔方的郭子仪、李光弼将军和您能打胜仗。”
王小春没好气的瞪了薛贵一眼道:“你以为行军打仗就跟你开酒肆似的,想下一城就下一城?那得讲究时机!我家将军已经把叛军南下的大门锁死,眼下当然是要替河南道的乡亲们解围。雍丘、襄邑一代被叛军围困多是时,却没有一人去营救,我家将军当然是去雍丘解燃眉之急了。”
“哦,原来如此!”
薛贵心下立时算了然,虽然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李将军好端端的不和叛军抢地盘而去数百里之外的雍丘凑热闹,但他却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如今唐州的地界儿是李将军主事,自己好不容易攀上了这层关系,没必要为了一件不相干的事儿跟李将军坏了关系。
“想什么呢你想!难道你就叫我家将军干喝着酒儿?真不知道你这个脑子怎么会去开酒肆,食客们还不得被你气死?”
王小春没好气的用手中筷箸砸了薛贵额头一下,嗤笑道:“老三样,快些命人做去!”
“哎,哎,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盘酱拍黄瓜,一斤酱羊肉,您就等好吧,我去去就来!”
被王小春这么一击,薛贵才是如梦方醒,忙起身朝后堂跑去。
第五十八章 尚农(二)
待掌柜薛贵把李括最喜食的老三样下酒菜端到将军大人面前时,他自然而然的冲李括挤眉笑了笑。
“以前我总想像您这般身份尊贵的人物,怎么不得吃些山珍海味?这一番接触下来,才明白了人之一世,有的人是为了钱财而活,有的人是为名位而活,而有的人却是真真在在为百姓而活!这唐州十二县迎来了您,真是父老乡亲们的福分!”
李括动了筷箸夹起一片酱羊肉笑道:“你这话说的对也不全对,人之一世总是先爱自己,再去爱别人。若是我现在是个颠沛街头的苦哈哈,怕唐州百姓一定不会欢迎我。我李某人为了大唐百姓而战不假,可战之前却先得让跟着我走南闯北出生入死的弟兄吃饱穿暖不是?”
薛掌柜一时愕然,愣了片晌才反应过来:“那是,那是。李将军,您这次连克南阳、方城,重挫崔乾佑的气势,可不得趁热打铁向临汝、粱县进发?现下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叛军苦于向长安增兵,洛阳一代一定空虚,若是您大举进兵,安贼或许真不会倾全力去阻击!”
别看薛贵只是家酒肆的掌柜,闲时却喜欢读读兵书,若自己家世好些没准现在真变成了个手持长槊斩杀胡虏的护国将军。
由于安贼在洛阳称帝立国,故而叛军在东都一代集结了重兵,以至于整个都畿道在叛军的控制下犹如铁桶一般。至于荥阳、颍阳、登封几个军事重镇,安禄山更是派驻了骁骑驻防,官军王师完全不可能近之。
所以薛贵才会对李括火烧洛口仓的行为如此称奇,能够在叛军重兵布防中如入无人之境的烧掉叛军赖以倚靠的粮仓,这份才能和勇气确实不是常人能有的。
在薛贵看来,只有像李括这样的出色将才,才有可能在虎口中拔牙,而眼下就有一个虎口拔牙的绝佳机会。
前些时日长安刚刚告破,皇帝陛下慌乱之下连带着贵妃、太子、皇孙及百官西逃蜀中,一路呜呼哀哉好不凄凉。但安禄山却不相信潼关会这么轻易的告破,认为唐军必有疑兵之计,遂命崔乾佑暂莫行军,携大军驻扎潼关,派出斥候先行查探。崔乾佑在潼关等了整整十日,却发现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