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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蒿子与杂草落在篝火中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生出一股股浓厚的黑烟,顺着一阵南风朝巨石下飘去。
“再给他娘的加点料,就这几堆野草杆子完全不够烧!”
张延基望着巨石下越聚越多的信客,恶向胆边生。
第一股浓烟顺着风势朝巨石下飘去,直呛得一波失去神智的信众涕泗横流。是的,虽然他们被魔音、妖水控制了心智,但依然是血肉之躯,依然会有各种正常的生理反应。
起初,李括和张延基等人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并没有指望浓烟能起到真的克敌制胜的作用,但浓烟涌起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内,他们就改变了主意。浓烟的效果太好了,隔着数十步,三人都能听到信众的惨呼声,叫骂声。出于本能的生理反应,在被呛得涕泗横流后,这些失去神智的信众竟然不再听魔音的控制,朝后逃离而去。能够兵不血刃的击退众信客,李括心中很是满意。毕竟他们也是大唐的子民,身上流着汉人的骨血。他们是暂时的神智迷失,不到万不得已,不应该向同类兵戈相向!
“无罪,你去封住西边口儿,那边风有点小!”
李括见西坳涌过来数十信客,心下一沉,朗声吩咐道。
“得勒!”
周无罪小跑着将点燃的草垛推下坳口,为了增强效果,他特意加入了几味毒蒿子、断肠草的猛料,却是并没有告知李括。(注1)言旭奋力将一名癫狂的信众踹下巨石,总算出了一口气。从坡原朝下望去,已基本看不到成群的信客。浓烟在山坳中发挥了很好的作用,灰白色的烟雾笼罩在山谷中却无处散去,使得咳呛不止的信众不得已朝后方跑去。这一冲击便彻底打乱了魔音的节奏。圣水的作用也渐渐开始失效,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信客不受吐蕃佛僧的控制。
只要撑过这一波,就成功了!言旭攥紧了拳头,死死守护着自己的承诺。单人单剑,黑衣黑发,在这一刻,他的背影宛若天神。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黑透了下来,信客却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恢复神智。虽然来自正面的压力减少了不少,但夜晚带来的不确定性依然让言旭叫苦不迭,疲于应付。原坡上的杂草蒿子早已被少年们烧了个遍,再用烟熏已是绝无可能。况且夜间早就变了风向,即使蒿草充足,大伙儿总不能逆天而行吧?
“累死了!”
张延基仰面倒在地上,大声抱怨着。从下午起他们就没歇着,不停的割草、结扎、焚烧。好不容易磨得信众攻势渐缓,却又黑了天。不过,那些黑衣高手、护法却一直没出手,好歹能让人喘口气。
“嗯,远处树林里怎么有绿光,难道是萤火虫?”
张延基惬意的闭上眼睛,刚想歇上一会才突然意识到现在已是秋天,怎么会有萤火虫!
少年一个挺身坐了起来,冷汗从脖颈直流了下来。
一双双墨绿的狼眼如同鬼火般在黑夜树丛中闪现,透出无限寒意。
“括儿哥,有狼!”
张延基转身便跑,带着哭腔向南霁云、雷万春养伤的篝火处奔去。括儿哥和死胖子都在那达!此时此刻,张延基真后悔自己死要面子,独自跑至原坡西边来大解!
李括从张延基的呼喊中渐渐明白了自己遇到了野狼群,这群野狼该是从后山而来的,这些个畜生闻到了山坳的血腥味,一路尾随而来,自是想饱餐一顿。白天人多,烟雾又浓,这群畜生不敢冒进。待等到夜幕降临,浓烟退散,才要发起致命一击!
“嚎”狼王一声长啸,群狼纷纷挪动了前爪试探着向前而来。借助着篝火,李括终于看清了这群狼的规模。这群野狼至少有十七八只,在狼王的带领下正缓缓向众人围拢靠近。
可能狼群也意识到这些猎物不好对付,因此只是围着众人打转却并不急于攻击。
李括双目紧紧盯着那只头狼,它与别的野狼倒也好区分,浑身银色狼毫的它只在双目间有一簇棕黑色的毛发,仿佛以此特点向人们宣称自己是这群野狼中的王者。
李括轻巧的拿出那张两石硬弓,弯弓搭箭蓄满劲力。只听忽的一声。镞箭倏地朝狼王眉心射去,狼王大惊,起身飞跃将将躲过这致命的一箭。
逃过一劫的狼王大怒,高声呼啸着。众野狼仿佛得到号令一般迅猛的朝少年们扑去。李括见情形不好,连忙叫张延基、周无罪带着受伤的南、雷二人往后退去。二人却哪里肯从,低喝一声,纷纷拔出腰刀便朝邻近灰狼砍去。
周无罪身旁的是只骨瘦嶙峋的母狼,也许是太过饥饿的缘故,这头畜生竟然全然不按常理,径直迎面朝周无罪扑了过去。周无罪冷笑一声,挥刀一抹,只见寒光一闪,母狼雪白的肚皮上便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呜、呜呜。”
野兽发出凄惨的哀鸣嗥叫,不住的用舌头舔着伤口,以图减少一些伤痛。可是它却发现越来越多的鲜血带着肠子涌了出来,染红一地衰草。
张延基眼前的那匹公狼就聪明许多,它轻巧的避过少年的致命一击后,并未急于进攻。只见它快速围着少年转圈,待绕转至少年身后,后足发力高高跃起,朝张延基的后脖颈袭去。见张延基愣在当场,李括忙抽出一支短翎箭,蓄满劲力,将箭射出。
那只灰狼被一箭贯穿了头颅,发出一声哀鸣便跌倒在地下。眼看近身的野狼越来越多,李括扔掉长弓,拔出弯刀便挥砍开来。
几只近前的野狼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便被李括砍翻在地,发出低声呜咽,呻吟几声后双眼便失去了光彩。
狼王见状大怒,呼喝着朝李括扑来。它这一跃引来了数十只野狼,霎时间李括已陷入群狼围攻的困境!
李括深吸一口气,双手持刀护住自己的面门,找寻着可能的突围点。言大哥此时正在和信客们缠斗,该不会注意到我吧?
莫非今日便要葬身狼腹了?李括心中苦笑一声,随即以疾电之速朝围上前的野狼劈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他一拼!打定注意的李括更是全然不顾,手中挥舞的弯刀犹如死神镰刀般不断收割着生命。寒光闪闪,热血滚滚。温存的狼血溅洒到李括身上,更激起了少年的斗志。尽管他身上已多处被野狼咬伤,仍不见他慢下脚步。正当李括准备从东南角突围时,一阵剧痛从它左小腿传来。少年长啸一声,痛的跪倒在地。原来狼王趁他不备,早已绕到少年身后,只奋力一跃,便将少年扑倒在地,狠狠的咬住了少年的左腿。
狼王见李括无法起身,长嚎一声,径直朝他的咽喉咬去。
少年紧闭双目,下意识的举刀迎去。过了半晌却并未传来想象中的剧痛。李括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火光映耀下濮大锤那憨厚暖人的笑容。
注1:毒蒿子,断肠草都是网上查的,慎用。
第六十三章 天威(一)
幽暗的鬼火一闪一闪的在山原上跳跃,成百上千的信客木讷的围了过来。少年挥刀便砍,砍翻一名围上来的信客,却又被补将过来的几名信客挤的一个趔趄!
“别过来!”
少年想大声喊出来,却发现喉咙干涸发不出声响,只得茫然的朝后退去。
南大哥,言大哥,延基,无罪!少年回望四周,却看不到一个熟悉的人,周遭除了木讷的信客就是眼睛散发绿光的野狼!
“唵…嘛…呢…叭…咪…吽……杀……杀……杀!杀了他你们就可以成佛!”
青面佛僧冷漠的声音再次在少年耳畔响起,有如地狱的修罗。
“杀了他,哈哈哈,杀了他!”
佛僧的面目变得扭曲,最后竟变成冯德恩、变成了李林甫。
“不!”
少年猛然呼喝出声,仰身坐了起来。
“呼,原来是一场噩梦!”
李括长出了一口气,额角已满是冷汗。青面佛僧、木讷的信客、山谷的野狼这些都不复存在了,自己还好好的活着!
屋内的光线很柔,四支蜡烛的火焰轻巧的跳跃着。龙涎香顺着波斯地毯淌了过来,使人神情怡和。
这是哪?少年只觉有些恍惚,轻纱半掩,红烛摇曳,雕梁画栋,香芬扑面。这不是军营,这更不会是自己的家,这究竟是哪?
“你醒啦!”
杨花花扭着腰肢,手中端着一支玉碗快步走至床榻侧。“快把这碗奴家刚熬的银耳枸杞羹喝了,这东西啊最是补血养气!”
“虢国夫人?”
李括疑惑的打量着杨花花,却不肯接过玉碗,傻傻的愣在当场。
“你个傻小子!不是奴家还能是谁!”
杨花花将玉碗推放至一旁,叹了口气。“你真是个小冤家,上次平白惹了奴家掉泪,这次又来我府上讨药吃!”
杨花花站起身,走了两步道:“你们在终南山久出不归,你那帮弟兄便组织人手进山去寻。他们从山脚直接寻到了山坳,才发现你们在一块巨石上!用火把一照,你猜怎么着?我了个乖乖,生生十好几只白眼灰狼!”
杨花花作捧心状朝后一跳,动作甚是夸张。
“噗!”
李括见杨花花动作实在滑稽,一时笑出了生。
“你终于笑了!”
杨花花复又坐在了绣花床边,端起了玉碗喜滋滋的给李括递了过去。“御医说啊,你这次受了惊,心中憋着一股劲。不把这股邪气撒出来,郁结成疾,对你身体不好!”
杨花花轻轻呼出一口气,调试着药温:“这可是奴家亲手做的银耳枸杞羹,快张口尝尝!”
“不用,我自己来!”
李括一把抢过玉碗,咕隆咕隆仰脖灌了个碗底朝空。
“你这个冤家!”
杨花花轻手在李括眉心点了点,爱怜道。
李括将玉碗放好,便想起此时自己还是借宿虢国夫人宅中,忙欲起身:“劳烦夫人照拂,只是我还要去找延基、无罪他们。南大哥、雷大哥他们又都受了伤!”
“唉、唉、唉。你别急着下床啊!御医说了,你这次血气亏损太过严重,要好生将养着。你这腿现在还下不了床!”
杨花花横身拦在床前,死活不让少年下床。
微叹一口气,杨花花轻声道:“你放心吧,张家和周家小郎君已经回军营了。经过一场恶战,他们都耗力甚巨,正好好生休整一番。南大侠和雷大侠都受了重伤,现在就在我府中由名医调养着,绝不会差了他们的!你们那些小兄弟带着一干伤号,一时找不到去处,可不就病急乱投医,来奔到了人家府中。”
“哦!”
李括得知好友兄长都无危险后,长舒了一口气躺靠在了枕垫上。
少年现在心情很复杂,青面佛僧的面容时时刻刻在自己脑海中出现,只一闭眼那青面獠牙便向自己飘来,死活挥之不去!离得近了,却发现那面容变得模糊,过了几秒又变成德子的笑脸、变成李林甫的似笑非笑的‘善目’。被好朋友背叛的感觉很难受,那是一种被人捅心窝子的痛!就如同你全心全力为一个朋友筹办婚礼,临拜堂才发现那新娘子是自己的初恋情人。这种近乎被戏耍的经历让李括只觉心中很冷。此刻,他已经不想知道德子为何会和吐蕃佛僧扯上关系,已经不屑听他任何辩解的话。他不会不知道吐蕃妖僧给信客们服下的所谓圣水能够蛊惑心智,他亦不会不知道终南山坳中自相残杀的信客是自己的同胞!
那是一种背叛,不仅是对自己的背叛,更是对大唐,对民族的背叛!
见李括愁眉不展,杨花花以为他在担心吐蕃佛僧的异动,有意开解他忙掩嘴笑道:“你一连昏迷了一天一夜,还不知道吧,前日吐蕃王子禄赞西被刺杀于鸿胪寺,总算是替我们唐人出了口恶气!”
杨花花摆了摆衣袖,仿佛在诉说一件家长里短的琐事,也许一国王子的死在她虢国夫人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禄赞西死了?”
李括惊疑的望着虢国夫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可不是?现在鸿胪寺卿李岫李大人可忙的不可开交。吐蕃使者可都紧着从鸿胪寺闹到了右相府!”
杨花花轻摇团扇,好不得意。
“该死!好一招一石二鸟之计!”
李括狠狠捶了床铺一拳,恨声道。
“此话怎么讲?”
杨花花满脸疑惑,在她看来吐蕃人一向嚣张跋扈,如今死了个王子对长安百姓而言自是大块人心。而掌管鸿胪寺的最高长官又是李林甫的儿子李岫。李林甫一向和杨家不对付,如今看到李林甫儿子吃瘪,她自然拍手称庆。至于这背后隐藏着什么阴谋,对两国政治将产生什么影响,和她杨花花没有关系,她也不想费那么多脑子去探求。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吐蕃人今年年初才派使者来长安求和。陛下感边境民生凋敝,不忍见臣民再饱受战争之苦,这才同意了吐蕃人的求和。谁知年末便有大量佛僧涌入长安,借传播佛法为名蛊惑我大唐百姓,企图分化民心。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吐蕃王子又暴毙,我只怕是风雨欲来山满楼啊!”
李括摇了摇头,眸中满是忧虑。
第六十四章 天威(二)
正如李括预料的那样,此时平康坊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