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唐-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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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你看看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呢,前面就是河口城的界碑了!”
艾娜努了努嘴,佯装不悦道。
河口肥美的草原上,一队黑压压的骑兵驰过,惊起几多飞鸟。(注2)“哥哥你骑着骏马,乘骑出征啊,我在草原牧着羊。为你挤好新鲜马奶啊,等你归来好品尝;哥哥啊你执着弯刀,奋勇拼杀啊,我手执羊鞭望着远方。为你蒸好酸奶酪啊,等你回来好品尝……”
艾娜轻声唱诵着,眼神不时瞟向李括。
“这个孩子啊!”
苏塔酋长苦笑一声:“也好,也好。若是他们俩真能成就一番姻缘,于白狼族可是天大的喜事。
放眼望去,万里草原尽碧,这沃土千里不久后就将变成纳吉部的牧场了吗?……
注1:河口:今青海玛多。
注2:唐书吐蕃传有言:河口、九曲地宜畜牧。
第六十七章 碑界(一)
“到河口了!”
图拔单手挽着马缰,咧嘴笑道。
图拔暗自艳羡,这一代可真是水暖土肥的好地段!远远望去,肥美的牧草生的齐膝高,随风而飘随风而动,让人心生荡漾。每隔十几步便从地底冒出一个深浅不一的草窝子,拨弄开杂草,保不准里面便藏着一只半只野兔子!
“长生天赐予的瑰宝啊,请哺育滋养你的孩子们吧!“苏塔酋长单手贴肩躬身朝北一礼,脸上满是虔诚。
这颗洪荒千古的高原明珠,更像是一个绿草荫庇的世外桃源!这第三座栾石状的山包便是一个界点,远远望去,隆起的土原四周环绕着巍巍青山,而中部却生着地势平坦的高原牧场。
翻过这道山梁,众人竟然看到如斯美景,只觉如梦似幻。
一条清澈晶莹,如无暇玉带的河流从前侧一背阳的山峦倾泻而下,淌在了千里碧色的草原上。仿若与天际连成一线,这河流七拐八弯恰在众人前微微打了一个节便复又朝东南流去,般若朝圣的佛徒。
广袤的草原前端起于山脚,尽头伸向天际。远山上星星点点的撒着几顶帐篷,不时从中冒出缕缕炊烟,雪白的羊群悠闲的在草坡上蠕动。
勤劳的牧民女子在浅湾旁汲着水,如此清澈无暇的河水该煮出多甜美的马奶茶?雄鹰般的汉子在策马奔驰,驱赶着马群,这样肥美的牧场该养成多么健壮的骏马?
一切都是这样的粗犷与古朴。系着传统与虔诚切如同混沌之初。
最令众人惊羡的便是那碧草深处点上的那紫色的小花。夏日是高山草原的花季,盛开的百花像繁星落地。夏河滋润着万千生灵,一片片草窝依偎在幽蓝的湖边、河旁,微笑浅歌般的生长着。
繁花似锦,花开花落,无声无息,静观人间冗繁寂寥。
“莲花万朵矗云端,瘦影香风压客鞍。莫怪归途频勒马,好山只在回头看。”
李括低声吟道,如斯美景,少年只觉置身幻境。如果说大非川白狼族的牧场,少年只觉的繁美,那这河口草原便称得上仙境了。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观!
“括儿哥,括儿哥!”
张延基拍了拍李括的臂膀,满脸得意。“我说今晚能到河口吧,瞧,还没入暮,我们便看到界碑了!”
“啊!”
李括一个激灵方从神游中走了出来,抱怨道:“少说句话能把你憋死?没看到我在思考接下来的战事吗,真没眼力见!”
他故作愠怒,却如何唬得住张延基?
张小郎君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道:“怕不是才子思佳人吧?如此美景,怎能没有伊人倚怀?我看那个艾娜塔格对你有点意思,括儿要不就收了他?”
李括见他如此嬉笑嘴脸,却是没了脾气,摇头苦笑道:“你哪里看出人家思慕我?况且,我是允了阿甜的,她在等我回家!”
艾娜塔格对自己频频示好,他怎能不知?只是少年曾对阿甜作下了允诺,怎能如此见异思迁?
“噢,噢。原来括儿哥要做那温文如水的佳公子,不负佳人那如水回眸啊?”
张小郎君却是不肯放过李括,好不容易放下疲惫换上笑容,怎能不好好逗逗闷子。
“随你怎么说!”
到底是少年心性,李括在张延基一再逗弄下竟隐隐有些不愉,脸上鼓起了小包。
原来他还是那么随性用情,张延基吐了吐舌头,有些人一生都不会变,变得不过是这世道和世人的眼光!
众人在高秀延的的带领下缓缓朝石碑处行去,此处近及河湾,自是牧草肥美。不远的地方,一匹顽劣的枣红色高原马打着响鼻正朝众人奔来。
“嗖!”
空气中爆出一丝脆响,一个结着环的绳套应声而出,将将套在了那枣红色马匹的脖子上,竟是不差分毫!
那枣红色马匹吃痛之下前足立了起来,不住悲嘶挣扎却是如何也逃脱不了绳索的束缚。
“好身手!”
周无罪啧啧称道。他最佩服的便是牧民套马的工夫,一根缰绳只需打个节便能收服一匹桀骜的野马当时值得艳羡。
原来那套马之人竟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那少年见有声音传来,还以为是牧主携族中的勇士归来,也不做多想。但他只稍一想便觉冷汗直流,是唐言,他们竟然说的是唐言!
“王小春,快跑,是唐寇!是唐寇!”
王小春身后响起一个充满警惕的声音,他虽是说的唐言却是夹杂了许多胡音,颇为晦涩生硬。
“啊!”
王小春回转过身看到数万唐骑自是心中大惊,若不是单手挽着马缰,便要跌下马背了。
“不要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见那两人生的一副汉人面孔,李括面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在几十步外的位置张开双手以示友好。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王小春紧紧盯着众唐军,若不是撇到他们手中的弓弩,少年怕此刻便拨转马身纵骑奔逃了。
“你们是唐民?”
李括有些犹疑,终是开了口。王小春明显是汉人名,不过他的唐言却说的颇为蹩脚。
“唐寇,我们不是唐寇!”
王小春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忙在一旁摆手。
“赶紧回去牧马,军马的牧草必须在今晚前全部割好扎成捆。若是误了行军大事,小心你的脑袋!”
一个吐蕃牧主挥着马鞭从山包后赶了过来,厉声喝道。
王小春打了一个激灵忙回身道:“哎,这就来,这就来!”
他这话却是用的吐蕃语,不疾不徐确是比唐言顺畅许多。
王小春回头瞥了一眼唐军,便是再不犹豫毅然挥鞭而起。
第六十八章 碑界(二)
“把他们全部杀光!”
高秀延眸子中满是阴鸷,指着百步外的十几个吐蕃督头沉声下令。
河口是吐蕃在东南境内最重要的牧场,稍有差池便可能引来附近戍军。为了军队的安全,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唯有把这些吐蕃人杀光。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分仁慈!高秀延的亲兵队长雷方戎抱了抱拳便领命而去。近百唐军轻骑只用了数秒便奔驰到吐蕃督头身前,挥刀便砍,迎头便劈。那些吐蕃人本以为这支军队是附近路过的吐蕃骑兵,这才不紧不慢的朝前走去,谁曾想却是人见人恨的唐寇?
“唐寇,是唐寇!赶紧去禀告俟今,快去!”
这些吐蕃督头只会在平日,仗着手中权力欺压训斥一下那些牧奴、唐民,如何是近百唐军的对手?他们见状不对后,纷纷转身朝原岗后逃去。
眼看唐骑近前,一个吐蕃人不得已伸手向腰间探去。只是他显然低估了战马的速度,横刀闪过一道寒光,他还没拔出弯刀便顷刻间被削去了脑袋。
“哇!”
一个吐蕃督头看到翻滚到自己身旁的脑袋一时作呕,将早上吃过的面食全部吐了出来。
“别,别杀我!”
他双手抱头缩作一团,身子不住的颤抖。细细听来,他说的竟是唐言,虽然晦涩生硬但好歹大伙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呸,就生的一副软骨头!”
雷方戎啐出一口浓痰,不屑的瞥了那吐蕃督头一眼。
“先留他一命,把他带到高帅那里。”
雷方戎不耐的摆了摆手便不想再去看这个软骨头。
不多时四散逃窜的吐蕃人皆被唐军追上,削去了脑袋。十几个唐军骑兵纷纷提着割下的吐蕃人首级,纵骑复命。
一行人来到高秀延近前,雷方戎照着那吐蕃督头的膝弯就是一脚。
“哎呦。”
那吐蕃人吃痛之下生生跪倒在高秀延身前。
“这附近有多少吐蕃驻军?”
高秀延摸了摸胡子,扬声问道。
“啊?没有驻军啊,军队都到赤岭了,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军队啊。”
吐蕃督头抱着头,低声喃道。
“你他娘的给老子老实点!”
雷方戎见这吐蕃人如此滑头,拔出腰间横刀生生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别,有话好好说。”
那督头只觉脖颈一凉,立时带着哭腔求饶道。“这一代只有五百守军了,其余真的全调往赤岭了。我说的是真的,别杀我,别杀我。”
高秀延不耐的挥了挥手下令带这吐蕃人下去。
“高帅,这还有个小杂种!”
雷方戎一抱拳道。
说完便将王小春像拎鸡雏儿一般拎了过来,粗暴的扔在了地上。
“嗯?”
高秀延颇为玩味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儿人,频频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王小春。”
“你是唐人?”
“不,我不是唐寇!”
“放肆!”
雷方戎见这小崽子如此不懂礼数,爆喝一声就欲拔刀。
王小春身子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向后一缩。
“无妨!”
高秀延轻挥了挥手,示意属下不必在意。
“说说看,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唐人呢?你与我们生着一般的模样,连你说的话都是唐言,为何却要否认自己是唐人的事实?”
“唐寇……唐军都是一群没心没肺的魔鬼,他们见人就杀,见房就烧!”
少年撅起小嘴,思忖了片刻终是说了出来。
“哦?是谁教给你这些话的?你看看,我们哪里有半分凶神恶煞的样子?”
“反正,反正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唐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阿爸阿妈都这么说!”
少年被惹得心烦,声调也扬了起来。
“他们不也是唐人吗,为何却如此贱视自己?”
高秀延已隐隐有些不愉,强自压着性子。
“他们不是唐人,他们从不承认自己是唐人!”
少年来了倔劲,兀自争辩道。
“够了,带他下去!”
见从王小春嘴中再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高秀延厉声喝道。
“高帅,末将以为留着此人或许有大用。”
李括冲高秀延抱了抱拳,试探着说道。
“哦?如此废物留着有何用,不如让他继续做吐蕃人的狗腿子,我看他还乐得自在!”
高秀延颇是愠怒,声调中夹杂了不小的火气。
“既然吐蕃人在此地大量养马肯定少不了马倌。吐蕃人人丁稀少,多会用些掳掠来的唐民做牧奴,像王小春的一般的唐人应该不会少。若是我们将其收编到队中,可堪大用。”
“就凭他们?”
高秀延嗤笑一声,他实在不明白李括是怎么想的。且不说这些所谓的‘唐民’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战力一般,就单凭他们那夹带着浓重胡音的唐言就注定不足依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唐军向来依赖的是同宗同族的袍泽,什么时候四处攀附起了亲戚?
“高帅若是不信任他们,可以将他们先划归到属下的铜武营中。半月之后,属下一定让您看到他们崭新的一面。”
李括声调中满是坚毅,这些人说的是唐言,他不忍看到他们悉数泪尽胡尘。
“就依你吧,不过我可有言在先,约束好你的新手下。若是因这伙儿‘唐民’导致了哗变,本帅可唯你是问。”
高秀延撂下了一句狠话,便催马而去。
唐军进驻河口草原后很轻松的便获得了这一代的控制权。河口城中的吐蕃戍军不足五百,在得知大股唐军来袭后便直接选择了弃城撤退。吐蕃人一把火烧了河口城中的粮仓,又搬走了军库中所有的羽箭、长矛。用高秀延的话来说,吐蕃人留给自己的便是一座空城罢了。
不过吐蕃人可以烧掉粮仓、搬走羽箭却是无法在短时内宰杀掉全部牛羊、马匹。除去带走了一千匹战马外,大量的牲畜都被吐蕃人遗弃在茫茫河口草原上,这下可让唐军赞叹连连。要知道,虽然大伙儿在大非川草原受到了白狼族勇士的盛情款待,但那时大伙儿毕竟是客人,不好意思让主人太过破费。而这次则大为不同,这些牲畜都是吐蕃人畜养的,不吃白不吃,逮到这么个好机会他们怎能不打打牙祭?
至于铜武营的军士,却不得不先去收编那些所谓的‘唐民’。谁叫自家都尉大人看不得同胞受苦呢。只是,让他们不忿的是那些所谓的唐民竟然口口声声的称大伙儿为唐寇。
这算怎么个意思?大伙儿从吐蕃人的魔爪中将他们解救出来,还救出罪过来了?
这种心情一直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