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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宦臣记-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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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深为动容,然后对她欠身以应。士为知己者死,那一刻,我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感悟。
  然而并未忘记深宫中另一个愁肠百转之人,我问道,“陛下要怎么处置王爷?他,总归是不知情的。”
  她牵着我的手走回座位处坐了,却未松开手,平静的说,“朕不想面对他,也不想和他争吵。先禁足重华宫罢。朕不会杀他,你放心。”
  我凝眉,一个困扰我许久的问题开始在脑中生成,我没有再犹豫的问出,“臣斗胆问一句,陛下对王爷,可曾有过真心?”
  我凝目观察着她的表情,想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眷恋和爱意,真可惜,她只毫不犹豫的摆首,神情倦怠的说,“朕曾经很欣赏他的才华,也替他惋惜。但却无法喜欢上他,也许他也是如此罢。我们都只是在骗自己,骗对方,有什么法子呢……这和他是不是秦家的人却没有关系。朕只是,没办法爱慕他。”
  没办法爱慕,却又要捆绑在一起,共育一对儿女,即便于帝王家,亦是一段无望而悲凉的故事罢。
  连日来孙泽淳每日向我回禀秦启南禁足于重华宫中的境况。无外乎今日又砸了几个官窑瓷器,撕了几幅武英殿藏品书画,或是将送膳食的宫人骂出门去,对着守宫的侍卫吵嚷他要面见陛下之类云云。
  我没有为秦启南向陛下进言,不是因为我想安心看他笑话或者存了落井下石之心,而是我知道陛下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他,她需要一些时间。
  几日后,我从司礼监衙门交代了事出来,途径上书房,正听到翰林侍读赵懋在为太子讲学。太子今年七岁,早已长成一个俊朗聪颖的少年。此刻赵懋正在为他讲述朱子的四书集注。
  赵懋看到我,向我颌首示意,我亦一揖以还礼,他于是继续专注讲解。太子却回首,看到是我,出声道,“元承,你来了。”他冲我招手,笑道,“怎么不进来?”
  他一贯对我很是亲厚,有次他拿着那件幼时我赠他的百家衣,笑着感谢我,“我本是早产出生的,累及母亲,身子原不大好,幸而元承送我这个。想来我如今能这般健康,也托赖了这件百家衣之福。”
  我含笑谦过,但亦知道他对我尚算有好感。我对他躬身行礼,随后走进上书房殿中。
  赵懋轻轻咳嗽一声,继续说道,“朱子四书章句集注,首列大学,次列论语孟子,最后列中庸,殿下可知朱子为何将大学列在首位?”
  太子摆首,赵懋回答道,“朱夫子曾言,先读大学,立其纲领,其他经皆杂说在里许。通读大学了,去看他经,方见得此是格物知事,此是正心诚意事,此是修身事,此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事。故大学乃为理学之纲领也。”
  太子颌首,想了一会儿,侧首问道,“那么朱子读的第一本书便是大学了罢?他五岁开蒙,那时就读得懂经典?”
  赵懋闻言一笑,微微摆首。我却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对赵懋欠身道,“殿下这个问题,可否由元承代先生回答?”
  赵懋沉吟之际,太子却抢先点头,仰首问道,“好啊,元承你来告诉我,五岁的朱熹真的能领会那些经义么?”
  我莞尔,蹲下身子令他可以平视我,“朱子五岁入学,那时他读懂得第一本书并非四书,而是孝经。他曾在孝经书额上题有自勉之句曰,若不如此,便不成人。故朱夫子的启蒙读本确是那本流传千载的孝经。”
  太子哦了一声,颇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孝经啊,我也读过。左不过是讲些臣子庶民应该如何遵从爱敬君主和父母长辈的话,读着还不如二十四孝里的故事有趣儿些呢。”
  “那么殿下可能忽略了圣人讲天子的那一章罢。”我和缓的讲述道,“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甫刑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
  见他有些困惑的望着我,我遂解释给他听,“就是说能够亲爱自己父母的人,就不会厌恶别人的父母,能够尊敬自己父母的人,也不会怠慢别人的父母。以亲爱恭敬的心情尽心尽力地侍奉双亲,而将德行教化施之於黎民百姓,使天下百姓遵从效法,这就是天子的孝道。尚书甫刑里说:天子一人有善行,万方民众都仰赖他。”
  我着意观察他的神色,在我说完这些话之后,他蹙眉低首,似有所悟。半晌,他抬起头对我说道,“我也很想亲近爱敬自己的父母,可是母亲现下不让我见父亲,我已近十多天没有看到过父亲了。重华宫里里外外围了那么多的侍卫,他们一见我就跪在地上苦苦相劝怎么说都不让我进去。元承,你每日都和母亲在一起,你告诉我,母亲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把父亲放出来呀?”
  赵懋闻言一惊,想要出言阻止。我扬手制止了他,对他微微颌首。
  然后我以温和语气回应太子,“元承作为臣子无法回答殿下这个问题。但是您却可以向陛下询问。臣觉得,您应该告诉陛下您对孝经的领悟,借此来表达对王爷的思念,希望陛下能许您早日见到父亲。”
  七岁的太子眨着灵动的双眸,须臾目露微光,笑道,“对呀!我的嬷嬷和总管连海总是拦着我,不让我去求母亲。他们说如果我这样做,母亲会很生气,说不定还会迁怒父亲,迁怒他们,把他们都撤换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你说母亲真的会这么做么?”
  我含笑摆首,“不会。陛下以仁孝治天下,听到太子能以孝经来规范自己的行为,只会觉得欣慰。何况如果陛下问起,您大可以说,是臣让您这么做的,与您宫中服侍的人无关。”
  他长舒了一口气,用力的点头,对我展现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知道了。等下下了学,我就去找母亲。”他忽然拉起我的手,真诚对我道谢,“多谢你,元承。你真是个好人。”
  我低头微微一笑,这是年少的太子首次对我的人品做出肯定,“谢殿下夸奖。臣还有事,先行告退了,请太子继续听赵侍读讲学罢。”
  我起身,对太子躬身行礼,再对赵懋长揖,“多谢先生,元承逾矩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第八十九章 满地残阳斜

  天授九年伊始,陛下将秦氏谋反一事昭告天下,秦氏所有在籍成年男女皆判斩监候,十五岁以下的男子流放岭南,女子没入教坊司为官伎。
  对于秦太岳的处置,她听从了我的建议,改判为狱中赐死,白绫与鸩酒令其任选一种以自裁。
  仿佛有预感一般,在陛下下旨赐死秦太岳这一日,秦启南出现在养心殿外求见她。
  她听了内侍的通报后无言,目光似有意的掠过我,随后淡然吩咐道,“朕现在没空,让他回去罢。”
  内侍领命退出,片刻后又返回,犹豫着回禀道,“陛下,王爷说,他今日一定要见您,您若是不见,他便在外头一直站着等。”
  她重重的叹气,以手支头,抚着太阳穴不耐的说,“那就让他候着罢。”
  内侍怔愣,面露一丝尴尬后缓缓退出。
  我俯身探问,“陛下此刻头痛么?”
  她颌首,继续按着头。我走出暖阁令内殿侍奉的宫人快些准备天麻汤,刚吩咐完,便听到殿外秦启南高声说道,“我今日一定要见你!你已赶尽杀绝难道还怕面对我不成?徽赢,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你无论如何都得出来见我。”
  他的声音明显含了愤怒,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用激愤不满的语气说到这个名字。
  我走回暖阁。陛下显然也听到了他的话。她面色沉郁,蹙眉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让阖宫的人看笑话。”
  此刻是秦家上下二百多人性命攸关之际,他岂能顾得上是否被他人窃笑。念及此,我心中黯然,却还是行至她身畔轻声劝慰,“您不能总是避而不见,如此,来日恐更难相见。臣去请王爷进来,陛下和王爷恳切谈一谈罢。”
  她眉间含忧,问着,“你觉得他会理解我么?会和我,和好如初,像从前一样?哪怕没有喜欢,也能假装一切如常的生活下去?”
  我霎时无语,同样的问题我也曾问过自己,若我是秦启南,是否能原谅这个屠我全族的结发妻子。
  我的答案是,多半不能,至少我无法和她平静的相处,再过一种自欺欺人,粉饰太平的生活。
  暖阁中一片寂静,令殿外陡然扬起的声音更显突兀,他再度喊道,“你不用害怕,我根本就不是来求你放过秦氏,你的诏命已经下了,覆水难收。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何不将我一道赐死?我也姓秦!你说的谋反大罪,我也有参与。李徽赢,你赐死我罢,我等你下这个旨意。”
  她闻言大怒,猛地将案上的书籍纸张推到地下,犹自不解气的大口喘息着,一壁寻找着还有什么东西能令她发泄此刻的情绪。
  我俯身一本一本的去拾取,这期间仍有源源不断的文房之物被抛掷在地,幸而地上铺着厚厚的地锦,那些玉制的镇纸和紫金石砚台才不会被摔的粉碎。
  “别捡了。”她猝然喝止我,令我手中的动作一僵。我有些无奈的看着地,不知是否该继续。
  她许久未说话,再开口时声音已温和多了,“起来罢,一会儿自有人收拾。你还没回答,朕刚才的问题呢。”
  我依言起身,对她据实以告,“臣不是王爷,无法猜测他的想法,所以臣没办法回答陛下的问题。”
  她向我伸出手,如今她已经很习惯做这个动作了,尤其在她想要得到安慰之时。我顺从的将她的手握住,亦希望这个简答的动作能带给她一些力量和温度。
  “他不会的,”她摇头轻笑了,“也不能怪他,若是朕,也不会原谅杀了自己父亲和弟弟之人,何况这个人对自己还没有一丝真心。但是朕也不能杀他,他是蕴宪和蕴宜的父亲!可惜,国朝的公主和女皇都是不能改嫁的,这个律法不好,朕应该废了这条。”说到最后她面露嘲讽的苦笑。
  忽然间秦启南的声音又再响起,“你就算不杀我,也可以下旨与我和离。我们不可能在做夫妻这样生活下去。我请你即可下旨,我就在这里等这道旨意。”
  她没有再动怒,挑了挑眉毛,露出和此时状况非常不相符的调笑之态,“你看,朕说对了罢。国朝可还没出现过一个和离的皇帝或者公主呢。为什么不叫朕废了他?他还是那般高傲,即便此刻也是如此。”
  我觉得让秦启南这般在殿外一阵阵的高声叫喊实在不妥,遂提议道,“陛下真的不见王爷么?那么臣去请王爷离开可好?”
  “你?他每次见了你都像乌眼儿鸡似的,怎么会听你的话?”她嗤笑道。
  我酝酿该如何说出那个想法,沉吟片刻,我回答,“臣觉得王爷应该很想见父亲最后一面。陛下可否容臣告知王爷,然后准他去诏狱做最后的探望。”
  她似乎有些意外,想了想,最后点着头说道,“把赐死的诏命一道给他看看罢。”
  我欠身遵命,捧了诏书退出暖阁,即将转身的一瞬,她叮嘱道,“元承小心些,他这会儿脾气不好,你只和他说几句话便回来。”
  殿门开启时,我分明看到秦启南脸上的期待之色,然后,还是令他深深的失望了。他看到的只有我,一个他厌恶已久的人。
  我对他躬身行礼,手捧了诏书递至他面前,恭敬道,“王爷见谅,陛下此刻头风发作,实在无法见您。陛下的意思是,请王爷和宣旨内侍一道前往诏狱,去见秦大人。”
  他冷冷的扫过明黄色的诏书,并没有看的意思,森然发问,“就是今日么?”
  我垂目,颌首答是。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我看到他袖中双手已紧握成拳。
  他全然不看我一眼,注目前方道,“好,我去见父亲,最后一面。可是你告诉她,我明日还会来,她早晚得见我。如果真的那么厌烦,就请她快些下旨和离,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废黜了我也无所谓。”说完他立即转身,没有一丝留恋。
  恰在此时,有司礼监负责传这道旨意的少监前来请旨,他手中捧了一个托盘,盘中之物在我看来尚且刺目,何况一旁的秦启南。皆因那上面所放的是两样东西,一杯鸩酒,一卷白绫。
  也许是真实的目睹了这即将结果他父亲性命的物事,秦启南猛地一震,霍然转身,怒视我道,“这也是你的主意罢?旨意是你写就的,赐死我父亲的方式也是你想出来的?”他一步步逼近我,狠狠的盯着我继续说着,“为什么她宁愿相信一个阉人,都不肯相信我?”
  我感受着他压抑许久之后爆发的怒火,下意识的抬头看他,他的脸呈现着奇异的狰狞之色,眼中尚在喷火。
  也许是我的回视令他更觉得愤怒,他终于不再忍耐,向我挥出他早已攥紧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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