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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锦此一言-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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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个时辰就到叶城了,今日歇在叶城。眼下时辰还早,妹妹有没有想要的小玩意,叶城的木雕很有特点的。”

卫决明温和的看着锦言,眼底是货真价实的关爱:“明日午时左右就到京城了,”

锦言眨眨眼,她知道堂兄的意思,无非就是到了京城就不自在了,侯门宅深,同为亲戚再见一面应该也不容易。

难道是为了这个原因,一路上但凡停靠他都会上岸捎些当地好玩的好吃的给她?说实话,对于卫决明的示好,锦言有些不理解,就算是为了利益,但有些感觉是做不了假的,可她实在看不出素未谋面的卫府少爷会与自己会有什么骨肉亲情。

“四哥哥又要上岸啊?”锦言拉长了声音:“真好啊,我坐了二十多天船,都不会走路了呢……”

“四妹妹,新娘子是不能下船的……”卫决明很为难,谦然道:“再忍忍……以后四哥带你逛逛京城……要不,四哥不下去了,我们手谈一局?”

真是个不禁逗的老实孩子!锦言不好意思再卖萌,忙说:“同四哥开玩笑呢,四哥你快去吧,我没什么想要的,不拘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四哥看着顺眼地就捎一个……”

锦言不懂。卫家的血亲们见得不多,面上看来都是亲亲热热的,但卫决明,这个从未见过的堂哥竟是发自内心的把她当成妹妹来待,前世锦言阅人无数,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真心假意识得清,卫决明眸中毫无作伪的关爱让她很是不解,为毛捏?

船停泊在码头,锦言透过窗看到卫决明带着长随小厮下了船,应该是逛街了吧?

锦言眼馋心热,真是羡慕嫉妒恨呐,这二十多天,一路北上,经过多少府县州郡,别说下船,她就没出过舱!若不是每天晚上赶走丫环做做瑜伽再打两趟师父传的健身拳,锦言严重怀疑自己会双腿肌肉萎缩,患上肌无力症。

夏末初秋的夜,风微凉,水影浅,墨色天幕点点银星亮起,空气澄净透明。

锦言吃饱喝足,慵懒地蜷缩在贵妃榻里,把玩着卫决明送来的沉香木大雁小挂件,心里暗自感叹:四少爷好人呐,既买了热乎乎的叶城特产蟹粉小笼并玉叶果子露,就连小挂件都选沉香木的,上等的沉香木啊,啧啧,真是好人……

“姑娘,四少爷在甲板上备了茶案,请您过去赏赏河景夜色。”

水灵进来行礼道:“四少爷有吩咐,闲杂人等都避开了,只留贴身伺候的,请姑娘放心。”

好银!真是善解人意的好银呐!

二十多天总在个巴掌大的房间里数脚步,锦言还真想去甲板上看看,但人家不都说新嫁娘不能见外男的,她也不好太任性,只好……我忍,忍忍,忍到长了绿毛!忍者神龟把舱底坐穿!

“公主府的嬷嬷们怎么说?”明天就到京城了,可不能在舱底要坐穿可以平安释放的关键点上再出什么意外,黎明前的黑暗忍忍就捱过去了。

“四少爷问过嬷嬷们了,说都是自家兄妹,清了人无妨的,姑娘实在不放心就戴着幕离好了。”

水灵解释着,心里道高嫁就是不好,看吧,姑娘都闷了二十多天了,第一反应是问公主府嬷嬷的意思,以后进府当差,自己也得小心些,别给姑娘惹麻烦。

锦言换了身红色饰窄墨绿边的宽袖大袍,老老实实戴幕离。

慢悠悠踱出门,水灵水芳随身服侍着。跨过舱门夜风吹来的一刹那,锦言腿一软好悬没吼出来,可算是见着天日了!没天理啊。

宽阔的甲板正中铺了地毯,摆了几案,上有各色水果小点,卫决明正低头摆弄分茶器具,见她过来,温言笑道:“四妹妹请坐。”

呵,整得还蛮有味道的!

锦言就坐,一角的紫金八宝祥云小香炉里点着上等的白檀。另一侧放着张紫檀琴案,摆一架伏羲式古琴,隐约为杉木斩成,木质松黄,白玉制琴轸、雁足。

仓促赶路之中,有琴有香有茶,世家公子果然骨子里带贵族范儿。

“谢谢四哥。”

锦言摘了幕离,睁大眼睛,前世因了工作关系,锦言接触过五花八门各行各业的专业人士,对于茶道颇不陌生,但对于早已失传的分茶却未曾亲暏。大周分茶艺流行于世家贵族之间,颇受追捧。

卫决明微笑不语,挥手遣了下人,边冲点边以银制的茶匙在盏中回环搅动,茶盏中出现一丛兰花,他将茶推向锦言:“入门而已,尚能一看。”

此时风微江阔,天高星碎,锦言端茶吃果子,看美男弃了茶具,净了手,弄弦抚琴。

莫非为自己策划了告别单身的演奏会?锦言心头闪过不解。

夜静风清,琴声弥漫在运河上,渐次展开,袅袅传递到岸边。

一曲终了,卫决明随意抚着弦,讲起了故事,故事的开篇是惯用的longlongago句式。

“此琴名为九宵环佩,世间少有的名琴,原是三叔所赠。”

卫决明低头轻弄琴弦,仿佛自言自语。

“我三岁起识文学字,由三叔启蒙。自幼时起,父亲在外为官,我与兄长凡有事必找三叔,在我的心中,三叔比父亲都更亲些……”

“三叔娶亲,我那时是极不喜欢三婶的,就因她,三叔才会搬出府与亲长不睦家人不和,为世人耻笑,最后又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他的声音有着微微的哽咽:“人言爱屋及乌,可我们对三婶……愈在意三叔,后来就愈怨恨三婶,若没有她,三叔定会是风光与世……”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又不是他,怎知他的喜欢?他是成年人,他爱谁喜欢谁,自己会不知道?你怎知他娶了别人就会更好?这对我娘太不公平了吧?”

锦言不由为娘亲辩护,怪不得无人管她与娘亲的死活,若没有这次婚事风波,卫府中人必还无视她和娘的死活吧?虽然明白卫府诸人的迁怒心理,卫决明此时亦是在开诚布公。

“是呀,我不是三叔……”

长长地叹息:“现在想想,那些年偶见三叔,他都容光焕发风彩照人,整个人都会发光似的……想来是娶了心爱之人之故……可惜,当年少不更事,一心以为三叔被美色迷惑……”

“背后诽议亲长,不妥……”

卫决明摇头自失一笑,却还是继续说着:

“三叔失踪后,大哥和我曾私下寻过你的,那时候我们不喜欢三婶婶,却不想三叔的骨肉流落在外,只是……当年知情人太少,竟不知三叔把你寄养在哪里。”

“大妹妹去了,我很难过,但这是她身为卫家女儿的命,家族把她供养大,就得为家族尽心尽力,生在大家族,面上荣耀光鲜,个中滋味难与人说,”

卫决明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要散在夜色里:“三叔是个特例,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家族给予,他回奉更多,只不肯赔上自己的亲事就弄得众叛亲离,当年,三叔甫一出事,多少人归囿为报应!我……”

啊呀,原来当年李氏还担了这样的恶名,在古代,自由恋爱果然是要命的事,老公失踪了,没有安慰不说,还被乱扣一通帽子。

“世家,要世代传家,必得以族为生,以家族利益为首……一了百了,原以为这桩亲就此作罢了,家中原也没有适龄的姐妹……没想到祖母竟会寻到你,续了这门亲事。”

“祖母是为了家族,只是……四妹妹不是在府中长大的,卫家从没给过你任何庇护,你不欠卫家的,什么也不欠……”

“这门亲事不好么?”锦言也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祖母说是与天家结亲,许的是侯爷呢!”

“恩,许的是侯爷,侯爷的嫡妻……”

卫决明伤感地看着锦言,她看起来好小呀,又是在方外之地长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呢,仰着粉嫩嫩的小脸睁着大眼睛认真地盯着他,那双眼睛又黑又亮仿若小溪清澈见底,看人的时候专注又认真,带着盈盈笑意。

“四妹妹你还小呢,有些事看起来是极好的,但实际上并不都那么合心意。”卫决明一咬牙,斟酌着词句决定还是与锦言交点底儿,管她懂不懂得,总好过傻愣愣地做梦,梦醒了伤心欲绝要好。

“就象这个果子,看起来都红澄澄的,甜不甜吃了才知道。婚配嫁娶也是这样,首先讲的是门当户对,至于是不是良人就得看运气了……”

卫决明挑了挑眉毛,殷红的唇角带着一丝笑意:“四哥刚才的琴弹得怎么样?”

小样儿,还打哑谜将我军!锦言腹诽着,没等开口,那人又说:“这首曲子叫幽兰吟,空谷出幽兰,非是孤芳自赏,而是自在其香,若是不得良人之心,不是兰不好,而是良人不识花。四妹妹你要记得,这世上有些人是不喜兰菊桃李,偏爱青竹林木,不是花儿不好,而是花不入眼,世人都道才子配佳人,殊不知亦有才子倾慕……”

卫决明放缓了语气,“四妹妹眼下若不懂,四哥也不知该怎么说,你既然是长在观中的,想是能够沉得下心,以后不妨也当自己住在观里,凡事莫强求,只要守着本份过自在日子,有家族,有嫁财,定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看着面前男子满脸的关切和压得极低极低地语重心长,锦言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回他,这是送嫁的堂兄长对新嫁娘的堂妹妹能说得话嘛!卫决明这提点的话说得够明白,才子钦慕才子,就差直接明说任昆喜男色!

看来便宜爹爹在他的心中确实够份量,这番话说得够掏心掏肺的,若真被他人听去传到长辈耳中,挨家法,跪祠堂都是小意思!

想到这里,锦言展颜一笑:“四妹妹不太明白,不过锦言在观里住惯了,也算是半个方外之人,婚姻大事听从长辈安排纯因为孝道,修道之人是不讲什么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恩,师父这一脉看重的是内视自省效法自然以成大道,不修阴阳道的……”

卫决明先是被锦言的笑闪了眼,只觉得夜色中一片灿烂花开,再听那话,知晓她明白自己的话意,心下一片安慰,及至后来又被她甜甜糯糯的绵绵软软的最后一句雷了个头皮发麻,还,还不修阴阳道!这,这是姑娘家该说的嘛!

“你,你!”他红涨着脸,指着锦言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什么。

锦言笑,切,这点颜色就受不了啦?这把年纪了,装什么清纯小处男?

只觉得心下大乐,与卫决明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不由得玩心大发:“四哥,让开,给我弹弹,我还没弹过名琴呢……”净了净手,一把挤开他,锦言坐了过去。

琴声又起。

卫决明的眼睛愈睁愈大,这,又是个什么曲子,琴!琴曲也能弹成这般的热热闹闹!

(章节有点小水,恩,不急不急,永安侯很快就要登场了……票票欢迎一下呗)

第十六章 花烛不洞房(上)

望江楼,叶城最好景致最佳的酒楼。

灯火辉煌,正是客满时。

二楼豪华包间:

“……好!这琴声倒是清越得很!”身穿铁锈色团花锦袍的男子敲了敲桌子大赞一声,声音低哑醇厚。

“成林兄高见!这首《幽兰吟》本是闺中女子孤芳自赏自怜自怨之作,此人却将孤芳自赏化为悠闲自行,甚是逍遥。”

穿白衣的俊雅男子轻拢手中的折扇:“曲意深长,恣意洒脱,琴中有安抚劝慰之意,若未猜错,应是抚琴男子劝慰听琴者,纵独自一人也是芳香高洁。”

“呵呵!俺是老粗,只听着甚是顺耳,管他抚琴人是男是女,又要借琴声传个什么意!各位有意,不若让手下将弹琴的找来再奏上一曲?”坐在主人位置,穿宝蓝色箭袖外袍的男子爽声大笑,漫不经意地说道。

“不必了,”清咧泠泠的声音来自穿天青水蓝袍的男人子:“这琴的主人应该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寻常人。”

“不是寻常人又咋样?咱兄弟们听着好是抬举他!咦,什么时候子川老弟也理会这些个细枝末节了?!”先前被称为成林兄的男子瞪大了眼睛。

“麻烦!这几日还是消停点好,回去后也能少听点唠叨!”天青水蓝袍的男子懒洋洋眯起长长的凤眸,长眉一挑:“喝酒!喝酒!二十年的竹叶青可遇不可求,有琴声助兴,别为些不相干的扫了兴……”

“对!对!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不就拜个堂嘛!多大点事!过了这一关,以后咱兄弟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成林兄嘻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满眼促狭:“来!来!喝起来!这天下还有能让咱们兄弟难为的事?”

仿佛是应和了成林兄的话,已停歇了的琴声再起,竟是一支不知名的曲子,只觉得那曲子全段就离不开一个“乐”字,那种欢天喜地快快乐乐喜气洋洋的开心扑天盖地直透人心,高处笑语泼天,低处巧颜嬉戏,真是花见花开,风来风笑,热热闹闹嘻嘻哈哈,直觉得比那迎亲曲还多几分没心没肺的烟火喜悦!

仿佛就那么一个人,直白无端地开心,因为这夜色因为这星空因为这江面灯光,因为这沿岸人家河边曲桥,因为身边听琴的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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