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风云录-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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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们放弃了制造巨筏,而是制造需要两百只到三百只羊皮胎的中型木筏,这样制造时间大大缩短,而运输能力却没有降低。
第二天,又有数百名将士抵达对岸,帮助制造木筏。
在几百里之外的地方。匈奴人也在匆忙渡河。宝鼎决意要把匈奴人放进大河南岸,所以一再要求月氏人,暂时不要攻击,就在这里等着,也做出渡河之势,摆出一副要与大秦人东西夹击,以寻求与匈奴人决战的姿态。
这其实就是示敌以弱,告诉匈奴人我实力不够,我一个人打不过你,等我的帮手来了,再和你打。
月氏人想打,想乘着匈奴人渡河的时候半渡而击之。隧委和几个手下商量之后,随即置宝鼎的劝告而不顾,打算第二天清晨拔营东进,向匈奴人发动攻击。
这天夜里,宝鼎与赵仪两人帮助韩非整理西行笔录。韩非在纪录中把宝鼎夸到天上去了,把杀死匈奴三大权贵的功劳全部记在了宝鼎的头上。前些时候宝鼎就劝过韩非,不能这样写,这既不符合事实,也对自己有害无益。
“师傅是不是嫌我命长,想杀我啊?”宝鼎实在看不下去了,把手上的笔放了下来,郑重其事地问道。
韩非正在伏案疾书,闻言惊讶地抬头望着宝鼎,“此话何意?”
“师傅,我对你说过,请你实事求是的写。”宝鼎说道。“休旬王是怎么死的?是被谁杀的?不错,这个计策是我出的,但你一笔带过就行了,你要重点突出将士们的功绩。还有,月氏王庭那一夜的袭击,如果没有月氏人帮忙,我们能全歼匈奴人?当然了,这个秘密不能写,你可以说我胆大妄为下令袭击匈奴人,也可以说此策是我们使团共同决策,总而言之,你要把我的作用尽量淡化,用大量的篇幅去描述将士们对大秦的拳拳忠心,去纪录他们在战场上的勇敢和威猛。”
韩非不高兴了。文章怎么写那是他个人的事,他爱怎么写就怎么写,还轮不到公子宝鼎来指手划脚。
“我写错了吗?”韩非质问道,“我没有实事求是吗?”
赵仪看到韩非不高兴了,急忙在案几下拉扯宝鼎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和师傅顶撞。文章怎么写当然是师傅的事,你可以评价,但你哪有资格告诉师傅应该怎么写?
“你当然没有实事求是的写。”宝鼎正色说道。“我定策不过是几句话的事,而将士们执行我的计策却需要大量的时间,需要流血流汗甚至付出生命,但你呢?你把主要笔墨放在我的身上,对将士们的功绩却一笔带过,这明显就是不公正,这也叫实事求是?”
韩非更加生气了,“我天天和你待在一起,我又没有跟着将士们上战场,你让我怎么写?胡编乱造啊?”
“司马断、毛子睿他们不是把战斗经过详细告诉你了吗?”宝鼎奇怪地问道,“你没有纪录?”
“他们怎么说的,我就怎么写的,我不过润色精炼了一下而已,没有删减。”
宝鼎略感错愣。统率们只有一双眼睛,不可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更不可能像神仙一样站在天上俯瞰战场,所以他们描述的战斗经过可想而知了,这事的确怨不得韩非。
“师傅,你这样突出我,不但不能让我积累军功,反而让我成为众矢之的。秦王看到这卷西行纪事,他会怎么想?他都不敢自称天之骄子,我却以天子骄子自称,什么意思?图谋造反啊?”
韩非听到这话骇然心惊,脸色当即就变了,“公子,我绝对没有谋害你的意思。”
这趟出使,韩非总算见识到了宝鼎无法无天的性格和血腥残忍的手段,他什么事都敢干。什么人都敢杀,杀人就像杀小鸡一样眼睛都不眨,在月氏王庭一夜之间斩首匈奴人三千余级,虽然有一半不是他杀的,但另一半却实实在在死在他手上,而且一个活口不留,所有俘虏全部斩杀,其心之狠毒,谁不怕?韩非就很害怕。不错,宝鼎是他的弟子,但如此野蛮血腥的弟子,真要一刀砍了他,然后再随便找个人嫁个祸,他到哪伸冤去?
“师傅,你要是不想杀我,不想陪住我死,你就在文章中把我彻底淡化,不该写的绝对不要写,不得不写的就寥寥数语一笔带过,总而言之,当秦王读完你的西行纪事后,几乎感觉不到我的存在,更感觉不到我的功绩。那就对了,你我也就安全了,不但安全,秦王还会厚加赏赐。”
韩非沉吟不语。他最憎恶的就是阿谀奉承,尤其在自己的文章里做这种无耻之事,但好在宝鼎没有叫他为秦王歌功颂德,只是叫他大力宣扬大秦将士的功绩,这一点他可以接受,毕竟功劳最大付出最多而回报最少的就是他们,能在这卷纪事中宣扬他们的战绩,为他们争取更多的利益。韩非还是非常情愿。
“这样就行了?”韩非问道。
宝鼎摇摇手,“未来一段时间我会不遗余力将这卷书推广到关东诸国的京都和各座大城,目的就是提醒和告诫中土人,不要把目光仅仅局限在这片土地上,要站得更高一点,看得更远一点,要让他们意识到中土最大的危机正在形成,最强大的北虏正在统一大漠,未来中土最大的敌人是大漠上的匈奴人,为此,中土需要统一,需要集结所有的力量抗衡外敌,否则中土将重演数百年前犬戎攻陷镐京的一幕,中土极有可能在北虏的铁蹄下变成一堆废墟。”
“师傅如果把这两点写清楚了,说透彻了,必将有助于中土的统一。”宝鼎继续说道,“师傅这卷书,我要用纸把它印刷出来,印个十万卷,让中土的读书人都能看到,让他们认识纸,认识印刷术,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中土外面的世界。”
“这卷书承载着巨大的历史使命,将对中土历史产生空前的影响。”宝鼎笑道,“当然了,师傅可能看不到它对历史的推动作用,但我相信,师傅和师傅这卷西行纪事必将载入史册,流芳千古。”
这番话说的……韩非激动不已,热血沸腾啊。谁不想流芳千古?谁不想载入史册?这是所有人的梦想,韩非也有同样的心愿,今天却有实现梦想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赵仪望着慷慨激昂的宝鼎,笑靥如花,她算服了自己的“夫君”,说服人能说服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大开眼界了。有这么哄人的吗?会哄死人的。
“还有,师傅是中土法学宗师。书中自然要把师傅的法家学说写进去。”宝鼎意犹未尽,主动建议韩非充实西行纪事的内容,让其变得更加丰富,更加具有学术价值,“中土显学众多,诸子百家都有其精萃之处。师傅要以海纳百川般的胸怀,将这些一一纪录下来,永传后世。”
赵仪觉得宝鼎吹得有些离谱了,不得不小声提醒道,“公子,这是西行纪事,把诸子百家的学说放进去,是不是……”
“不,不,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宝鼎笑道,“比如我们看到长城,长城又叫紫塞,为什么叫紫塞?长城的作用又是什么?师傅可以在书中发表一番评价,以‘韩非子曰’起首,然后洋洋洒洒,引经据典,从古到今,做一番深入探讨。比如我们看到西羌的穷困,‘韩非子曰’,详细解释一下原因,然后引申到无法避免的南北战争,然后可以谈讨解决之道,诸如发展农牧以提高生活水平等等,而由解决之道又可以探讨到显学、治国方略、政经策略等等……再比如我们到了月氏王庭,在介绍月氏起源、历史、风俗和王庭制度的同时,就可以结合中土现状,谈谈统一,谈谈统一后如何治国……”
宝鼎滔滔不绝,以其前世的丰富知识给韩非的这卷西行纪事构建了一个内容极其丰富甚至可以说开历史之先河的记述模式。
韩非闻所未闻,灵感潮涌,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豁然顿悟。这卷由宝鼎提议以纪录西行见闻为主的书,在宝鼎这番精心设计和打造之下,已经初具传世雏形。
这一夜师徒畅谈,至鸡鸣方止。
宝鼎睡下没多久就被曝布喊醒了,月氏人拔营走了,攻打匈奴人去了。
宝鼎吃了一惊,翻身跃起,“快,给我备马。”
“公子要去追赶翁侯吗?”曝布面无表情地说道,“月氏人的大军已经出动,公子认为此刻追上去,还能阻止翁侯?翁侯如果听你的,命令军队再回来,他的威信何在?月氏人的颜面何在?月氏人难道要听公子的命令?”
宝鼎愣然,苦笑摇头,“匈奴人的主力还在北岸,翁侯现在杀过去凶多吉少啊?”
第一卷 崛起 第167章 有人要灭我乌氏
月氏人跑去打匈奴人。如果打赢了,自然有助于大秦人渡河,反之,大秦人将在大河北岸再度遭到匈奴人的围攻。
宝鼎不敢大意,与曝布、司马断等人商议之后,急忙命令对岸的乌原、王离和墨者马骕加快造筏速度,同时在北岸用战车、辎重车摆下却月阵,连夜赶制长矛,以防止匈奴人杀过来。
宗越则带着斥候尾随于月氏人之后,每隔三十里就留下两人,以便在紧急情况下用狼烟传讯,让宝鼎和将士们能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消息。
匈奴人早有准备,利用有利地形,设下了阻截战阵,并在沙漠边缘埋下了一支伏兵。
月氏人急速杀到,双方数次接触,但因为匈奴人居高临下,占据了明显优势,月氏人根本没办法击败他们。
月氏人本来就没有决战的意思,翁侯和他的一帮手下急吼吼地跑来捡便宜,以为乘着匈奴人渡河的时侯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哪料此处山势险要,地形复杂,大队骑军无法展开,只能下马步战,贴身肉搏。
月氏人不愿意拼消耗,他们要保存实力。胖顿翁侯部就这么多人,死一个少一个,而且又是千里迢迢长途跋涉而来,一旦遭遇重创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翁侯有些骑虎难下。
翁侯隧委后悔了,早知提前出击会进退失据,还不如等匈奴人的主力过河再打,那时候北岸的匈奴人兵力不多,肯定会向贺兰山方向撤退,月氏人只要跟在后面杀进贺兰山,切断大河南岸匈奴人的撤退线路,此仗的胜算就大大增加,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进退两难。
月氏人无奈之下后撤几十里,陈兵威胁。当天夜里匈奴人就发动了反攻,埋伏在沙漠边缘的匈奴人突然杀了出来。月氏人仓促迎战,不料匈奴人的主力跟着就从正面扑了过来。月氏人心慌意乱,不敢恋战,匆忙撤退。
匈奴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穷追不舍。
狼烟点燃,消息飞速传到却月阵。宝鼎大惊失色,急忙下令将士们做好战斗准备。同时命令南岸造筏的将士火速乘坐羊皮筏返回却月阵。这次可不是示敌以弱诱着匈奴人慢慢打了,而是要以雷霆万钧之势给匈奴人迎头痛击,击败匈奴人。
月氏人的背后有强悍的大秦人,有血腥凶悍的公子宝鼎,所以他们并不畏惧匈奴人,尤其当他们看到扶摇直上的狼烟,知道公子宝鼎带着军队马上就要支援而来,所以还有意放缓了撤退速度。
匈奴人追了几十里,果断放弃,掉头回去了。
月氏人不敢再打,也不好意思与秦人会合,择地扎营,等待攻击时机。
公子宝鼎和将士们焦虑不安地过了一夜,得知是一场虚惊才放了心,但其后秦人的造筏速度大大加快,宝鼎安排更多的人赶到对岸参加造筏。
几天后,四只中型羊皮筏先后下水,秦人日夜渡河,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月氏人太不可靠了,还是尽快“回家”为好。
当最后一批辎重车运抵对岸的时侯,乌氏老家主乌氏倮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公子宝鼎带着赵仪匆忙渡河拜见老家主。乌氏倮五十多岁。身高体阔,棱角分明的一张脸庞,浓密的大胡子,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看上去粗犷而豪爽。宝鼎对他非常尊重,执子侄礼以拜之。乌氏倮连道不敢,急忙把宝鼎扶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甚至还亲昵地拍了拍宝鼎的后背,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你长高了,也长结实了。”乌氏倮忽然激动起来,把宝鼎拥进怀里,用力搂着,眼圈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长大了,终于长大了,我们的雄鹰终于可以飞了。”
宝鼎也是心有戚戚,感伤不已。乌氏尽心尽力照顾了自己母子十几年,这份恩情一生一世都报答不了。乌氏就是自己的家,乌氏一门就是自己的亲人,这永远都不会改变。
“伯父,我回家了。”宝鼎在乌氏倮的耳边深情地说道。
这句话让乌氏倮心神震颤,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当初公子恒挽救了乌氏,乌氏要报恩,两家关系亲密很正常,但从宝鼎变痴之后,就算乌氏有什么非份想法也化为乌有了,所以乌氏倮自始至终都是把宝鼎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看待。这些年为了医治宝鼎的病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然而当宝鼎走出乌氏后一切突然就变了,宝鼎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而宝鼎距离乌氏、距离乌氏倮一家也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