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风云录-第3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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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条件也不具备,所以此策才被各方所接受。然而,这正是宝鼎整个谋划的核心所在,也是这个布局的陷阱所在。
郡国制是基础国策,这个立国之本一旦确立,其他国策必然随之而变,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不要说牵动的是大秦立国的根本,“根本”变了,其他的“枝节”不变也得变,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阻止,而是大势所趋,即便是人力也无法阻止。历史的洪流一旦冲垮了堤坝,奔腾咆哮,谁能阻止?
现在的妥协还是停留在商讨阶段,没有形成律法,更没有实施,也就是说,历史的洪流还被困在堤坝内。宝鼎要做的事就是掘开堤坝,让洪流冲溃堤坝,让历史的洪流推动大秦的国策飞速变革,不管是“疏”还是“堵”,总之它都是变革,否则大秦就要被这股咆哮的洪流所摧毁。
宝鼎如何掘开坚固的堤坝?
当然是封诸侯,建藩卫。
隗清感觉窒息。宝鼎的才智早已折服了她,而宝鼎的胆略更是屡屡让她恐惧。
上一次赵太后的死亡是个迷。隗清有理由怀疑赵太后死于宝鼎的阴谋,试想如果没有赵太后的死,哪来今日的咸阳政局?现在宝鼎要封诸侯,建藩卫,在大秦“法治”的坚实堤坝上掘开一道口子,这需要多大的勇气?这又需要何其复杂的谋划?
隗清不敢询问,也不想知道。虽然她的身家性命早己和蓼园捆在了一起,但宝鼎所做的事越来越可怕,根本不是琴氏所能承受。她害怕,但她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在玥儿出嫁之后,马上赶赴咸阳。”隗清心惊胆战地做出了承诺。
“我写几封信,你亲手交给他们,等他们看完之后,你当着他们的面焚毁。”宝鼎看到隗清目露惧色,笑着安慰道,“姐姐放心,这一次的事情我有绝对把握,更不会连累到你,你只要做我的信使就可以了。”
隗清稍稍松了口气,问道,“你一直留在宛城?”
宝鼎抬头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不出意外的话,年后我就要去河北,然后由河北入代。”
“你要去北疆?”隗清吃惊地问道。
宝鼎收回目光,望着火盆里的火苗,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我很喜欢将闾,那小子很聪明,但性格懦弱了一点,应该出京锤炼锤炼。”
公子将闾也是怀德夫人的孩子,是公子扶苏的亲弟弟。显然,宝鼎是暗示隗清,大秦的第一个封国在代北,大秦的第一个诸侯也在代北,而这个诸侯就是王子公子将闾。公子将闾一旦在代北分封,那么公子扶苏必然就要被推到储君的位置上,否则储君之争必将再掀波澜,这是秦王政和咸阳宫绝不愿看到的事。至于远在江南的公子高,当然也要分封诸侯。
宝鼎逼着秦王政立储,又逼着秦王政封诸侯,建藩卫,就此把郡国制这个过渡政策落到了实处。大秦立国根本一改,接下来的国策变革就由不得秦王政了,他阻止不了历史的洪流,他只能顺应历史的洪流前进。
第332章 赵高的恐惧
第332章 赵高的恐惧
王翦、司马锌、公孙豹等几位老将军先后来信,一致认为咸阳宫要对宝鼎不利,恳请他务必拖延进京时间,千万不要盲目自信,更不要自以为是,无论如何不要进京,以免深陷樊笼,重蹈武安君和他父亲公子弘的覆辙。
公孙豹在书信中告诉宝鼎,新年过后,他将离京赶赴北疆。这等于明确暗示宝鼎,老秦人为阻止宝鼎入京,已经开始着手谋划了。
王翦则在信中讲述了中山战场的一系列困难,这也是暗示宝鼎,中山战局将发生变化,而这种变化就是为了阻止宝鼎入京。
隗藏、王昕、公子庄等中原各郡太守也书告宝鼎,向他禀报了中原局势,其中屡次提到齐国不断增兵薛郡一事。这也是一种明显的暗示。中原主力已经由杨端和和章邯带到中山战场,如今戍守中原的就是各郡地方军。蒙武虽然坐镇中原,为中原大军统率,但无论是常备军主力还是各郡地方军,实际上都控制在老秦人和楚系手中。这些人为了阻止宝鼎入京,极有可能主动攻击齐军,继而把中原局势推向危险边缘。
宝鼎看完一封信,就叫赵高烧毁一封信。这一天赵高实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武烈侯,太傅府基本组建完毕,接下来,我们是不是收拾行装?”
“你想回京?”宝鼎笑着问道。
赵高迟疑不语,不敢乱说话。
“你看我可以回京吗?”宝鼎又问。
“以我看,武烈侯如果回京,暂时倒不会有什么危险。”赵高忐忑说道,“统一大势已不可阻挡,或许再过几年大秦就能统一中土,所以这段时间咸阳政局肯定会动荡不安,尤其是国策的变革,更是势在必行。大王现在非常需要武烈侯,更要倚重武烈侯推动国策变革,否则也不会重建‘太傅’,并将其授予武烈侯,委以王国兴亡之重任。”
宝鼎微笑点头,仔细聆听。
赵高胆气略壮,继续说道,“武烈侯在咸阳是否有危险,决定于朝堂各方对国策变革的妥协,假如咸阳宫控制不了国策变革的方向,武烈侯恐怕就有生命危险。咸阳宫请武烈侯回京,意图很多,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控制政局发展的主动权。”
“武烈侯回京,主动权易手,政局随即被咸阳宫所操控,这是其他各方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武烈侯回京的阻碍很大。”赵高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武烈侯,大王默许你救回公子成蛟,并默许你把他安置在蓼园,其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今日,武烈侯如果一步走错,极有可能重蹈当年公子成蛟之覆辙。”
宝鼎连连点头,脸露沉重之色。
“当年的屯留兵变就是一个阴谋,实际上就是楚系和关东人联手打倒了夏太后的势力,并乘机重创了支持夏太后的宗室和老秦人。”赵高苦笑,微微摇头,“当年长安君年少,恐怕在他逃到邯郸的时候,对屯留兵变背后所隐藏的阴谋还是知之甚少。如今真相大白,此事对武烈侯来说可是一个严重警告。”
宝鼎望向赵高,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赵高踌躇片刻,暗自咬牙,断然说道,“我担心这是咸阳宫故意设下的一个陷阱,看上去是对你不利,但其实却是诱使老秦人和楚系联手阻止你返京,然后就有第二个屯留兵变了,而你则是第二个长安君公子成蛟。”
宝鼎笑了起来,“计将何出?”
“回京。”赵高坚决地说道,“回京就能破开此局。咸阳宫故布陷阱,而老秦人和楚系却将计就计,借着阻止你进京的名义,暗中把你逼上谋反篡位之路,逼得你和大王兄弟相残,以便他们渔翁得利。咸阳宫不值得信任,老秦人和楚系也不值得武烈侯为他们冲锋陷阵,但大王终归是你的王兄,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会杀你,相反,他会借助包括你在内宗室力量,向对手展开凌厉反击。”
宝鼎脸色微变。
赵高对宝鼎的国策变革方案非常清楚,虽然赵高支持国策变革,但以他对大秦律法的理解和多年的实践经验,他认为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即便实现了,也是后患无穷。
在赵高眼里,目前大秦的律法堪称完美。现今的国策经过一百多年的实践和完善,最终把大秦推向了中土霸主的位置,如今更是即将完成统一大业。种种事实证明,这一套国策是成熟的,也是适合社会发展的,完全可以治理统一后的中土。像宝鼎这种借着统一后所面临的诸多困难而进行的一系列大刀阔斧的变革并不一定正确,或许就是错误的,所以赵高虽然一直没有对宝鼎的国策变革方案提出反对意见,但此刻他劝谏宝鼎马上回京,与秦王政兄弟携手,等于把他的这一想法暴露了。
咸阳宫要杀宝鼎,老秦人和楚系却想利用宝鼎“反扑”咸阳宫,当秦王政和宝鼎两败俱伤之际,也就是咸阳宫和老秦人、楚系妥协之刻,不过这一次妥协对他们就有利了,毕竟咸阳宫连遭打击,关东人更是死伤惨重,秦王政实力大损,不妥协也得妥协了。
从当前局势来看,形势明显对宝鼎不利。赵高在万般无奈之下,献出这么一个“明哲保身”之策,不禁让宝鼎暗自叹息。此策说得好听一些叫“明哲保身”,说得难听一些就叫“投降”,向秦王政投降。如此宝鼎可保权势,而赵高也不会有生死族灭之祸。
宝鼎很失望,但他可以理解赵高心里的恐惧。宝鼎完了,赵氏也就完了,而赵高显然不想失去眼前的一切,这也是人之常情。
宝鼎脸上的笑容没有变,他想了一下,对赵高说道,“你这个办法的确有可取之处。我回到咸阳,有老秦人和楚系在外面的支援,咸阳宫暂时还不敢对我下手,最多也就是限制我的权力,阻碍我推行国策的变革,但你想过没有,一旦统一大业完成了,结果是什么?”
“治理一个诸侯国和驾驭一个中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国策肯定要改。”赵高看到宝鼎没有生气,心里的不安有所缓解,于是给宝鼎分析了一下国策变革的走向。
宝鼎发现,赵高的确是大秦官僚体系培养出来的精通大秦律法、深谙大秦律法精髓的官员,他的很多想法和秦王政,还有那些法家大臣们的治国理念非常近似,其核心正是大秦自商鞅变法以来执行了一百多年的基础国策,那就是中央集权制。君王和中央要集权,就必然要遏制和打击豪门贵族士卿和地方势力,剥夺这些人享有的权力和财富,从而铲除封建制和世卿世禄制所带来的一切弊端,比如战乱、分裂和贵族把持朝政所带来的国力损耗。
其实说到底,中央集权制最大的阻碍就是豪门贵族,但从历史上看,无论是四百年的大汉帝国,还是其后四百余年的两晋南北朝,因为豪门贵族控制了文化和学术,所以这些朝代的政治始终是世家门阀政治,也就是说,明明知道中央集权制的核心就是要铲除豪门贵族对政治的控制,但因为生产力、经济基础和文化学术等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中央集权制始终达不到理想的要求。直到八百年后的隋唐,随着生产力的提高,文化学术的传播更为广泛,科举制度才得以盛行,由此才进入了高度中央集权制的时代。
宝鼎曾想过以提高农耕水平和推进冶炼造纸等科技的发展来推动生产力的发展,但生产力的提高是建立在整个社会的发展上,仅靠部分科技水平的提高事实上根本无法推动整个生产力的发展,最终他不得不面对现实,老老实实从国策上进行改变。
如此一来,他就需要豪门贵族,把帝国政治逐渐引向中央集权制下的豪门贵族政治,世家门阀政治。在他看来,他若想拯救帝国,就必须按照历史的发展规律走,什么样的生产力决定什么样的生产关系。这个发展规律就是“天道”,非人力可以改变。
秦王政和法家大臣们凭借着大秦一百多年来的法治实践,认为中央集权制是正确的唯一的治国之策,而他们之所以失败,就是忽略了发展规律。这一政策即便在大秦过去的一百多年的发展时间里,也是贵族政治。从诸侯国到帝国,这一国策不但没有维持,反而发展为高度中央集权,这显然违背了发展规律,最终导致了帝国的毁灭。
这种分析和推衍,宝鼎最近在蓼园反复讲述。豪门贵族听进去了,而寒门贵族都没有听进去。寒门贵族都是因为“法治”而拥有了现在的一切,包括大秦的统一大业,所以他们理所当然认为现行国策是正确的,他们当然会坚持现行国策,只有坚持现行国策,他们才能在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中获得更多,才能实现他们理想中的高度中央集权制。
孰不知,欲速则不达。寒门贵族毕竟是新兴势力,虽然它推动了社会的发展,但它的力量还是过于薄弱,它诞生和发展的基础更为不堪一击,与世代传承的豪门贵族相比,他们难以抗衡,所以,妥协和合作才能双赢,才能共同推动社会的发展。
其后八百余年的历史和王朝更替都活生生的证明了这一点。然而,这八百年的历史宝鼎知道,这个时代的君王和寒门贵族却不知道,他们从现实和实践出发,坚持自己的理想,坚持走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而这其中,就包括了实际上可以归结到寒门之中的赵高。
所以说,寒门贵族和豪门贵族之争无处不在,就算在蓼园,在宝鼎的手下,这两者之间的斗争也是非常激烈。
面对宝鼎的质询,赵高给出的答案是,假如宝鼎从此返回咸阳,与秦王政携手合作,那么统一之后,豪门贵族不会衰落,在中央集权制之下,将会维持现有的权力构架,君王和豪门贵族、寒门贵族鼎立于朝堂。
宝鼎问了一句,“中央集权,君权至上,大王一言九鼎,到了那一刻,豪门贵族还能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