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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下第二-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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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里的生活没有太大转变,依旧一团乱麻,这次有个小朋友因为看动画片憋屎到极限,将粑粑全部排放到裤筒里。

我给他换了新裤子,哄着他先回班上,拎着脏裤子去清洁房时遇到刘老师。

刘老师见到我一脸笑容,“结衣,又捡到金子啦?真的是早起鸟儿有虫吃啊!”

我笑道,“要是你愿意,换你来。”

“你们班小朋友一个比一个难应付,免了吧。”

**

我回到教室里,正好赶上辰菁菁和冯硕骂架。

辰菁菁说冯硕是“猴子,丢人现眼。”

冯硕刻薄辰菁菁是“男人婆,一辈子没男人要。”

我赶紧上去阻拦,问清楚原因才知道是两人因抢电视遥控器吵起来。

我把电视机调到CCTV看新闻联播,规定谁也不准换台。

他们俩谁都不服气。

辰菁菁说,“长大了我也要当老师,谁欺负我,我扁谁!哼!”

冯硕说,“老师有什么好?你看我们老师,一点儿品味都没有!就知道看新闻联播,村姑一个!”

我晕,真该让郑彤彤来见识见识这些小孩子嘴巴多毒辣!

中午吃饭前,我发一个短信给何砚,哭诉说,我“姐妹”来了,好伤心好难过,不想吃饭,怎么办?

何砚作为我的铁哥们,真够意思,下午两点便往办公室快递克里斯汀水果大蛋糕,我一脸期待的准备打开,办公室电话却响了,我赶紧转身去接听,放下电话却看到整个水果蛋糕全部被扔到冯硕脸上。

冯硕脸上,头发上,脖子上,前襟,糊得全是奶油,嘴巴一张,哇哇大哭,“哇啊,老师,不是我干的!”

辰菁菁在一旁嘿嘿坏笑,见我用审视的目光看她,立刻恶人先告状,“老师,就是他偷吃,我看到了!我可以作证!”

这两个倒霉熊孩子就这么把我午餐糟蹋了。接下来我除了帮冯硕换衣服,还要进行我最讨厌的清洁工作。辰菁菁大概觉得过不去,逃遁之前悄悄往我柜子里放两颗水果糖,可我还是错过了食堂的午餐。

整个下午我都是空腹讲课,再和小朋友们做游戏,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饿,我真骄傲自己拥有这个钢铁样的身体,一年到头无论风霜雨雪我从来不感冒发烧从来不生病,特结实,真给我长面子。

何砚下课间隙来电话说,“蛋糕没了就算了,可别和自己生闷气,你想想我,已经两个月没洗澡了,还要挨一星期再回家,多凄惨啊。”

我被他治愈了。何砚是编导,正在埃及跟着剧组拍纪录片,那边沙漠多,风沙大,饮用水很宝贵,想来他过得异常艰苦。

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笑着反问我,“是不是想我了?”我说,“对啊,想死你了,回来再给我多买几个蛋糕。”他说,“作干爸的一定会照顾好干女儿,乖啊,闺女。”说完便挂电话,不容我反驳。

调解好情绪,再上完两节课,我快要脱力了。

**

容铮来接冯硕时,笑问,“下班后,有没有安排?”

我说,“有其他安排,不好意思。”行程留给我好“姐妹”,我确实需要休息,没心情陪任何人说笑。

容铮眼底瞬间划过一丝失落,随即抿唇淡笑道,“没事,你有什么事再叫我,我开车送你方便些。”

我说,“谢谢。”

容铮驱车走后,刘老师说,“那个家长看你的眼神真诡异,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又是兴奋又是期待。他都已婚了,小孩子都那么大了,不会是对你有意思,想让你做他情妇?”

我笑道,“不是,我欠他钱。”

刘老师说,“这事儿你别和其他人讲,幼儿园里规定了老师不能问家长借钱,这份工作你不想继续了吗?”

我点头,“好,我一定留心。”

我又扯谎了,会不会有报应啊?

回头领那些没家长接的小朋友上校车,一个个都很听话排队找座位,辰菁菁却公主似的撅嘴站在车门前不肯挪动半步。

“你怎么不上车?”

辰菁菁冲我抬起胳膊,“老师,我腿疼,我要抱抱。”

我搂着她往怀里抱,不妨她两只手摁到我胸前,恶作剧似的抓两下,弯起月牙似的一双眼,冲我笑眯眯道,“老师,你咪咪好大好软,我喜欢,嘿嘿……”

啊啊啊啊!女流氓啊!

第9章 一夜长大

回到家,我和何砚说起被摸胸这事,何砚笑说,“幸好不是男生,不然我非把他猪蹄全剁了。”

我叹气,“哎,我心情不好。”

“怎么了?”

“程述结婚了。”

何砚噗嗤笑了,拍桌道,“担心什么,我娶你!”

我问,“你什么时候能娶我?”

何砚大方道,“等你三十岁,倦鸟归巢,我怀抱随时为你敞开。”

我哽咽,一种莫可名状的悲伤笼罩在心头,类似的话程述也许诺过,其他人再重新说起,我便是绝不肯再相信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边习惯性的撕掉日历边计算着日趋渐进的婚礼日期。

过了九月底,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我没有盛装出席,素颜扎了个马尾一身运动服出现在婚礼上,淹没在众多妍丽鬓影的红粉中,容铮笔挺的西装站在我身畔,接受众多异性的注目礼。我和容铮说,“你太扎眼了,和你在一起很有压力。”容铮笑说,“观察一圈,没有其他异性注意你,这像把你放在我口袋里,我非常有安全感,不必担心我会失去你。”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人真的很坏,完全以调*戏良民为乐。

婚礼的宾客很多,也有电视台的人拿着摄像机捕捉画面,当镜头偶然间对准我时,我立刻将容铮推出来,挡住摄像镜头,因为我不想在属于他们的纪念影像里留下任何身影。

幸好这个婚礼和我梦中的婚礼截然不同,新娘一身大红旗袍,新郎黑色西服,两人前襟胸口处各自别着一朵红花。

容铮问我,“他们很配,对么?”

我点头,“是啊,很配,非常搭配。”说完便叹气,抬头看湛蓝的天,只觉阳光刺眼,眼圈酸涨得厉害。

容铮眼神哀伤地望着我,“没事,结衣,细水长流,我们慢慢忘记他。”

程述敬酒终于轮到我们这一桌,我和其他人一样起身执起酒杯等待他说话。

程述伸手拍容铮肩膀道,“恭喜你,多年夙愿付诸现实。”

容铮执杯道,“多谢你成全,也祝你们白首偕老。”

我即使不用靠近,也能清楚看到程述面颊上的红晕,也能嗅到他身上的酒香,可惜这喜庆的一切都不是我给的。

我凑到程述面前,恭恭敬敬道,“祝你们早生贵子,全家幸福。”

程述笑道,“我当初真没想到你会做幼师,我记得小时候你可顽皮了。”

我挠头傻笑,“我也没想到,和你能同学九年。”

“你别这么说,容铮会吃醋。”

“哈哈,不会,他这人很宽容。”

容铮真的很宽容,程述走后,那种绝望感又再次袭上我心头,容铮便压低声说,“要么大大方方去抢亲,要么化悲愤为食欲,我支持你把全部礼钱双倍吃回来,别怕丢面子,我豁出去陪你一起吃。”

我低下头,伸手将离我最近的一盘干切牛肉全部划拉到自己碗里,拼命的嚼着牛肉,想起程述在苏丹维和时说,“部队里顿顿吃牛肉,吃得我快恶心了。”牛肉哪里恶心?明明很美味,我很生气,程述原来是个伪君子,他骗我说牛肉难吃。

容铮也顺手划拉一盘虾仁到盘子里,举起筷子猛吃,吃相却是异常斯文好看,不像我大口地吃,不断发出声音,显得非常粗鲁。

我嫉妒他,抬手将满是牛油的手往他西服袖子上一抹。

他没有躲开,伸出另一手轻抚我额发,低声说,“如果我早点遇到你该多好……”

我停下来,瞪圆眼看他,“你不要骗我,这世间没有如果,很多事我们都掌控不住。”

我这人相貌平凡学业平凡工作平凡,没有毅力也没有耐性,不勇敢也不果断,唯独在程述这件事上坚持得最长久,也最失败。所以说这世间没有如果,如果你到三十岁还单身,我便来娶你。不可能,不过是付诸于口的玩笑罢了,我却傻瓜似的当做是一生允诺。这世间也不是所有的努力定然能换来回报,譬如我,整整九年的同学时光和五年的默默等待,最后换来的是什么?我自己都没脸细说……

容铮将果汁递到我面前,看着我笑,“吃噎着了?别忘了补充水分。”

我拽住他的袖子,狠狠醒鼻涕。真奇怪,别人伤心时流泪,我流鼻涕,这身体一如既往地给我长面子。

宾客被我们俩这样的猛吃相震住了,纷纷七手八脚的划拉面前的盘子,埋头大啃特啃。

我和容铮是真的做到了扶墙而出,饱腹得走不动路,两个年轻侍者架着我们进车厢,看我们的眼神别提多怪异,就像我们是刚走出非洲难民营。

容铮将我送到家,最后才驱车回去,我步履艰难地爬上楼,打开门听到小杂毛汪汪的犬吠声。

我走到阳台,指着小杂毛说,“我知道你不服,但是没办法,你爸抛弃了我们,现在我才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在居民区休息时段乱吠这就是不忠不义不孝,现在亲妈正式通知你,这顿饭没有,下顿饭也没有,下下顿饭更没指望,你和亲妈一起绝食吧!”

**

我整整三天没有下楼,饿坏了我便吃饼干,渴了随便喝自来水,小杂毛的待遇和我一样,为了骨头他用犬吠向我表示强烈抗议,最后都被我冷酷的目光所镇压。

这三天我什么事都不做,只看小说,网络和实体来者不拒,又杂又乱。

看到耽美文时我真奇怪,为什么要男男相恋?可随即转念一想,如果程述不能娶我,让容铮去爆他菊花,相爱相杀,我心理立刻就平衡了。

我也看穿越文,很憧憬穿越文里的女猪脚混得风生水起,在古代玩一妻多夫制。

我看都市强取豪夺文时觉得最诡异,为什么剧情大多是四肢健全的女猪脚被多金帅气的男猪压在身子底下一奸再奸?难道每个萝莉的心里都隐隐渴望被有钱人强插一次?

杜拉斯著有《情人》,里面第一段话: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候你是年轻的女人,与你那时的相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这段话简直是我此时心里的写照,我想几十年以后当程述变成糟老头,我在公共场合遇到他,和他说,“嗨,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在三十岁来娶我么?我永远都记得你说过的话。你看看你现在的鸟样,头发都掉光了,满口假牙,全身鸡皮,你越混越魂淡了,你后悔过么?不管你后悔不后悔,我爱死你现在饱受摧残的魂淡模样,哈哈,看着痛快嘛!”

我看童话故事《小王子》时,又猛然心酸,小王子在沙漠中遇到一朵三瓣花,小王子问三瓣花:人在哪里呢?

三瓣花说:好几年前我见过他们,但我不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们。风把他们吹散了,他们没有根,这使他们吃尽苦头。

我和程述为什么会分离?也是看不见的风吹散了我们么?我和程述,到底谁没有根?现在去找回我们的根就能重新在一起么?

《夜莺与玫瑰》里面夜莺歌唱道:“我所歌唱的正是他的痛苦;我所快乐的正是他的悲伤。爱果然是非常奇妙的东西,比翡翠还珍重,比玛瑙更宝贵。珍珠、宝石买不到它,黄金买不到它,因为它不是在市面上出售的,也不是商人贩卖的东西。”

所以遇见让我心动的程述,我便勇敢去爱,坚定地去追随,固执地去守候……

复习《神雕侠侣》时才爱上那个叫程瑛的女子。郭芙、郭襄、陆无双、公孙绿萼和小龙女,几乎所有金庸笔下活脱跳跃的女侠都对杨过有过刻骨相思,可只有程瑛每逢杨过身遭性命之危便挺身而出,不求回报,不多作纠缠,甚至在得知陆无双爱恋杨过后,有意退出,带着丑陋的人皮面具和杨过作交流。

桃花树下,溪水岸边,程瑛吟道,“问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

绝情谷中,杨过决绝离去。

程瑛隐忍悲伤,安慰陆无双,“三妹,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聚,散了又散,人生离合,亦复如斯。你又何必烦恼?”

我起身到笔记本电脑前,开机上网,登录企鹅账号,咬牙发狠,将“小媳妇”拉入黑名单。

就这样吧,程述,我追逐过的程述,我所钟爱的程述,再见吧,再见也好,再也不见,后会便是无期。

**

当我关掉手机,拔掉电话线,死宅到昏天暗地的第四天时,我公寓的门铃响了,我一身的睡衣,三天没洗澡,浑身脏兮兮,顶着鸡窝头去开门,见到的是仍旧是温文有礼的容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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