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当年:码头帮风云-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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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了条件。

吴汉成下水的时候王占元已经游到了汉水中央，距离吴汉成只有一百米左右。吴汉成憋了一口气，潜入水中，他打算和王占元来个水战，就像朱八戒和沙僧在流沙河的水战一样，可惜不同的是，朱八戒不会游泳，而王占元的水性极好。

由于王占元水性好，再加上身边尽是些拍马屁之流，这两种因素使得他在游泳方面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所以当吴汉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的时候，他不但没有表现出丝毫惊慌，反而找到了一种竞技的快感：终于找到对手了。

王占元的想法有他的道理，毕竟他对自己的水性是充分自信的，再说一个正在游泳的人也不可能携带任何兵器，他没有任何理由回避。

年轻气盛的吴汉成比王占元更加自信，他想区区一个王占元哪里会是他的对手，于是径直朝王占元游去。

王占元先跟吴汉成打了个招呼：“小伙子，技术不错的嘛！哪里的？”

吴汉成回答说：“皇经口的。”

王占元说：“挺娴熟的，经常游泳吧？”

吴汉成回答说：“汉水边长大的，哪有不会游泳的。”

为了能够快些下手，吴汉成提议说：“咱们没水，看谁没得远？”

王占元哈哈大笑，说：“好你个小伙子，我答应你。”

说完，王占元就没进水里。

只见吴汉成头朝水里一钻，腿往上一蹬，也没进了水里。

那时候，汉水基本没有受到污染，水特别清澈，在水里睁开眼睛可以看清几米远的地方。

吴汉成在水里看到王占元就在自己身旁，于是猛地踹了他一脚，接着，吴汉成又揪住王占元死死地往水下压。

王占元呛了几口水，吴汉成也憋不住气了，在浮出水面的一瞬间，吴汉成又朝对方的太阳穴灌了一拳。

吴汉成隐约看到，王占元的随从正划着船从皇经口那边过来了，他于是飞快地游到舵落口上了岸。

接连几次遭袭使王占元非常恼火，一气之下，他下令捉拿凶手。

随着调查的深入，军政府将目标锁定在吴汉成身上，与此同时，日本人也得到了多次暗杀王占元未果的人其实就是吴汉成。为了不让吴汉成落到军政府手里，日本总领事馆下令立即逮捕吴汉成。

1918年8月，汉口发生了非常有戏剧性的一幕。

汉口警察和日本警察同时发现了吴汉成，地点就在当时的日租界附近。准确地说应该是，汉口警察掌握了吴汉成的行踪并准备立即逮捕，日本警察尾随汉口警察也找到了目标。

这时，两只队伍把吴汉成围住了。

汉口警察说：把吴汉成带走。

日本警察说：吴汉成是日本大帝国的罪人，必须由日本人带走。

汉口警察又说：你们日本人有什么凭据？

日本警察反问：在汉口，日本人想抓谁难道还轮得到你们过问？

汉口警察说：他企图暗杀督军大人。

日本警察说：你们的证据呢？

汉口警察愣住了，日本警察接着说：这是日租界，你们中国警察无权进来抓人。

汉口警察说：路那边才是日租界，这里还是中国人的地盘。

日本警察说：是吗？

说着，日本警察一脚把吴汉成踹到了马路的另一边。其实，日本人哪有那么大的力气，是吴汉成自个跑过去的。

就这样，吴汉成被日本人光荣逮捕了。

第十四章　大转折（5。从日本

5。从日本人手中骗回大码头

日本人审问吴汉成：你杀死了那么多日本人，他们的魂灵无时不刻不在诅咒你，你是日本大帝国的罪人，你认罪吗？

吴汉成回答：我认罪。

日本人接着说：你对你所做的感到忏悔吗？

吴汉成回答：不，我丝毫不忏悔。

日本人问：岂有此理，你既然犯了杀日本大帝国民民的罪，你为什么不忏悔？

吴汉成回答：男子汉敢做敢当，是他们该死，不能怪我杀了他们，换作是别人，比如英国人，我照样会杀。因为被我杀死的日本人在汉口无恶不作，而你们这些日本人体恤民众，你们比中国人都要高尚。

日本人大笑。接着又问：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暗杀王占元？

吴汉成回答：我很崇敬你们日本民族，我认为由日本大帝国来统治湖北比王占元更合适。更重要的是，湖北的多数人都赞成你们来统治，我没有理由反对日本大帝国。

日本人又问：如果哪天中国人反对日本人，你还要杀日本人？

吴汉成回答：过去我杀日本人，是因为人们反对日本人，现在我拥护你们日本人，是因为人们拥护你们。我不敢保证以后不反对你们日本人，但只要你们比现在做得更好，我一定不反对你们。

日本人说：够坦诚直率。我们饶你不死，不过，你从今往后要为我们日本大帝国效命，不然的话，下场你不会不清楚。

吴汉成爽快地答应了。

用今天的眼光来看，我们会觉得日本人当初不杀掉吴汉成有些不可思议，可在当时的情形下，日本人这么做其实是深谋远虑的。第一，他们饶吴汉成不死，又多了一个可以为日本卖命的中国人；第二，他们对吴汉成的宽容给了中国人以日本人宽宏大量的印象，可以起到拉拢人心的作用，会有更多中国人甘愿被日本人统治。

不得不承认，在有些时候，日本人真是有远见。

日本人对吴汉成的一句话非常感兴趣——湖北的多数人都赞成你们来统治，虽然他们不太相信，可他们仍然希望这句话是真的。马屁的精髓就在这里，不在乎阿谀奉承有多么虚伪，只在于这种的虚伪是对方所乐意听到的，就好比东施一样，她天天做梦都想要变成美丽的西施，也学着西施的样子说话走路，直到有一天，你对她说：你怎么比西施都漂亮啊，她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不过，口说无凭，心急如焚的日本人希望得到数字方面的证明。为此，他们委托一家中国人办的调查公司进行社会调查。当时，由于进出口的疯狂增长，越来越多的外国公司希望到汉口来淘金，但在正式投资汉口之前，这些外国公司一般都会先进行市场调查，以确保投资的高额回报。也正是这一原因，汉口的市场调查公司从无到有，从有到多，实现了跨越式的发展。最开始市场调查公司都由外国人创办和经营，后来，也有中国商人开始从事这一买卖。随着时间的推移，市场调查公司的业务越来越广泛，从起先的市场前景调查扩展为企业管理咨询、投资项目论证和为半殖民统治服务的社会调查等。

日本人委托公司调查的项目正是湖北人，尤其是汉口人认可日本人统治的比例究竟有多大。

中国人比日本人高明的地方就在这里，在接到日本人的调查任务后，这些中国人不是殚精竭虑地思考如何使调查更接近真相，而是挖空心思地琢磨怎样使调查结果更加令日本人满意。由于调查公司对日本人的意图再清楚不过，所以他们没有迈出大门就拿出了调查结果：65。3％的汉口人希望受日本大帝国统治，只有21。9％的汉口人认可北洋政府的合法性，还有9。8％的汉口人宁愿回到辛亥革命以前。

这个结果令日本人非常满意，他们认为对汉口进行殖民统治的条件已经非常成熟，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绊脚石是西方国家的阻挠。由于调查的结果和吴汉成的说法也非常一致，日本总领事馆因此也打消了对吴汉成的顾虑。

骗得日本人的信任后，吴汉成就又开始着手自己的打码头计划。

可他的计划异常隐蔽。

日本人认为，统治整个汉口的最好方式就是不断扩大自己的地盘，而扩大地盘最简便易行的方式就是购买地皮，而在当时，汉口的地皮大王刘歆生拥有汉口城区面积四分之一的地皮，今天的解放公园，中山公园以及张公堤以内租界以外无一不归他所有。

刘歆生1857年出生于汉阳县柏泉乡（今武汉市东西湖区）刘家嘴村，少年时放过鸭和牛，饱尝艰辛，但生活的磨砺使他立志出人头地。由于刘歆生的祖父、父亲都是天主教徒，与汉口天主教堂祖父宝善相识，他后来也成为天主教徒，并且学会了英语。1899年，英语流利的刘歆生得到法国祖父推荐，到法商立兴洋行当买办。三年后，他又担任法国东方汇理银行汉口分行的买办，接着，他利用买办身份开设属于自己的阜昌钱庄，从东方汇理银行低价贷款，然后转手高价卖出，从中谋得了暴利。此后，他又开始投资实业，财源滚滚来。20世纪后，汉口发展迅猛，原先的面积已经无法满足城市发展的需要，独具慧眼的刘歆生又开始在汉口北面大量购买土地，几年之内，他收购了汉口西至舵落口，东至丹水池，北至张公堤（当年张公堤还没有开始修建），南至租界方圆60平方公里的湖地。这片土地，占到了今天汉口中心城区面积的一半以上。

日本人曾经几次找到刘歆生商谈购卖地皮，都被他拒绝了，于是，日本人动了杀人的念头。可刘歆生当时已经是汉口的商界名人，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保镖随从，想要杀掉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说，以当时刘歆生的地位，哪怕是杀了他，也不能保证某一天真相会水落石出。因此，日本人想利用吴汉成下刘歆生的毒手。

可吴汉成不赞成日本人的想法。

“只要你们日本人占领了刘歆生的地皮，不管谁杀了他，人们就会怀疑杀死刘歆生的幕后人其实就是日本人，这个道理你们不会不懂吧？”

“怀疑又能够什么？我们认为这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如果你不愿意做我们不勉强，可是，你没有必要拿别人的怀疑来吓唬我们。”

“你们听我说，我是在为日本大帝国好。因为刘歆生非常善良，常常接济汉口的穷人，不论是在商界，还是在市民心目中的地位都非常高，你们要是杀死了他，就等于割断了汉口市民对大帝国的支持，这对日本大帝国统治汉口是非常不利的。”

日本人沉默了，说：“那就缓一缓吧，不过，我们早就听说过和领教过吴先生的智谋，吴先生十几岁的时候就是码头帮的小诸葛，那就请刘吴先生不吝赐教给个办法。”

真正的原因其实并不是吴汉成替日本人着想，而是他替自己担心。他再清楚不过，如果自己杀了刘歆生，汉口总商会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自己免不了一死。那时候汉口总商会是什么地位？和现在的工商联或者某某商会、协会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前者的地位可以和现在的财政局媲美，政府如果得不到商会的支持，冒犯了商会，有可能一分钱的赞助也得不到。所以，商会常常利用的这种特殊地位向政府施压，从而达到保护公平竞争和商人利益的目的。特别是坐拥天下巨商的汉口总商会，在政府面前更是财大气粗、毫不含糊。所以，吴汉成妄想脚踏两条船，既不得罪日本人，也借机讨好刘歆生。

吴汉成于是对日本人说：

“刘歆生是个做买卖的，除非傻到了屁眼里或者大刀架到脖子上，他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我还听说，他早就想买几座码头，可因为几大码头不是被日本大帝国占领，就是被码头帮控制，他迟迟没有能够完全这个愿望。照我看，大帝国可以拿码头作筹码和刘歆生作交换，比如说拿接驾嘴码头和刘歆生换10平方公里的土地，对于大帝国来说，损失的只是一个码头，而得到的除了地皮外，还有刘歆生的割地给日本人的坏名声，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一听到吴汉成在打码头的主意，尤其是接驾嘴码头的主意，日本人就火了：“放屁。”

吴汉成害怕极了，慌忙解释。

“大帝国也不是真的把码头让给刘歆生，而只是逗他玩玩。汉口有句俗话说，打码头易，占地盘难，就是说大帝国要是想从刘歆生手里夺10平方公里的土地比一个码头不知要难多少。”

日本人觉得吴汉成的说法有些道理，于是问：

“打码头易，占地盘难，这真是汉口的俗话？还有，刘歆生是个精明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如果不答应该怎么办呢？”

“他当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可他买地的时候也没花多少钱，以一个码头抵10平方公里的地皮绰绰有余。关键问题是——”

日本人接着吴汉成的话说：“关键是他不愿意卖给我们日本大帝国，我说的没错吧？”

吴汉成想了一会，说：“办法不是没有，关键是看大帝国愿意不愿意。”

“什么办法？”

“刘歆生不愿意把地卖给大帝国，可不等于不和中国人做买卖，任何中国人只要出得起钱，他都会把地大方地卖给他，照我看，大帝国可以借一个中国人的名义和刘歆生做买卖。”

“以中国人的名义？”

“是的。一个对日本大帝国俯首听命的中国人，一个虽是中国人却对大日本帝国忠心耿耿的中国人。”

日本人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