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第3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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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看他还一团孩子气,不由得失笑,低声道蒋琰事告诉了顾玉。
顾玉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半晌才道:“我说我可怜,没想到还有比我可怜人……”
这话听着让人心酸。
窦昭长叹了口气。
顾玉却突然跳了起来,横眉怒目地道:“那天赐哥还让宋翰那个孽种冒充自己胞弟?我去这就去把那小子揍一顿,先给天赐哥出口气,然后再把这件事告诉宫里,让皇上除了宋翰籍……”
“你可千万别冲动!”窦昭被他激烈反应吓了一大跳,急急地道,“这件事你哥哥早有安排,我们万万不可打乱了你哥哥计划。”又道,“跟我婆婆和黎窕娘生产稳婆都早十五年前就先后病世了,那些乳娘和身边服侍人要不是什么也不知道,要不就是不了或是失踪了,我们根本没有证据,只能徐徐图之。而且你哥哥毕竟是英国公府世子,事情闹开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没脸后还是你哥哥。我们只能找了其他借口为婆婆雪耻。”
顾玉听着情绪有所收敛,恨恨地道:“可到底不够光明正大,让那小子顶了个英国公府嫡支名声。”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事。”窦昭劝他,“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顾玉点头,很突兀地“嘿嘿”笑了两声,笑得窦昭心中一惊,道:“怎么了?”
“宋翰娶亲,发生了这么有趣事,”他挑着眉,满脸地幸灾乐祸,“宫里贵人们怎么能不知道呢?我这就进宫去,把这件事告诉我姨母。如果太后娘娘也,那就好了。免得我还要找人给慈宁宫吹风。”说完,也不待窦昭有所表示,就兴冲冲地跑了。
真是来一阵风,去一阵风。
窦昭摇着头,想到顾玉刚才样子,忍不住嘴角微翘。
那天晚上,宋墨很晚才过。
窦昭还以为他不会过来了,早早就和孩子睡了。
宋墨梳洗了一番,嚼了几片茶叶,见口中没有了酒味,这才去了内室看窦昭和元哥儿。
两人脸都红扑扑,窦昭像朵盛开木棉花,元哥儿脸蛋儿像苹果。
宋墨心里软绵绵。坐床边抚了抚窦昭鬓角,亲了元哥儿一口。
窦昭被惊醒,笑着坐了起来:“你回来了!灶上备着醒酒汤,你要不要喝一点?”
宋墨点头。
窦昭吩咐值夜丫鬟去端醒酒汤。
夫妻两人就这样一个坐床边。一个靠床头说起话来。
“今天顾玉还看元哥儿,还给元哥儿带了好几件精巧玩具。”窦昭把和顾玉说过什么一五一十全告诉了宋墨。
宋墨苦笑,道:“这件事确应该早就告诉他,我确实有些说不出口。你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了他也好。”说完,长透了口气。
窦昭就转移了话题,道:“顾玉说,家里很冷清。”
宋墨点头,道:“应该是英国公府这么年多来冷清一场红白喜事了。父亲不仅请不到体面主婚人,而且催妆人品阶都很低,连宋铎都拉了进去凑数,其他就不用说了。”
“有些事就是这样。”窦昭道,“主婚人品阶低了。那些身份尊贵客人就会衡量再三才决定是否参加婚礼。”
她正说着。丫鬟端了醒酒汤进来。
元哥儿醒了过来。小手捏成兰花指摆放腮边。
宋墨三下两下喝了汤,拍着手逗着元哥儿。
窦昭推他:“小心把他给闹清醒了,今晚大家都别想沾枕头了。”
“那就陪着他玩呗!”宋墨不以为然。“家里这么多人,不就是陪着他玩吗?”他竖抱着元哥儿和他说话。“你是不是知道爹爹回来了,所以就醒了?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啊?有没有听娘话?顾世叔来看了你了,还给你带了个大风车来……”他让人把风车拿了进来,吹着风车逗着元哥儿,耐心十足。
宋墨,会是个好父亲!
窦昭望着父子俩,眼角微湿。
翌日,窦昭打着哈欠上了马车。
元哥儿却一路好眠地回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留宿客人不多,而且留宿多是宋宜春考秀才是那帮同窗。英国公府管事丫鬟小厮婆子齐齐大门口迎接。
窦昭笑着对几位大管事、管事嬷嬷颔首,坐着软轿回了颐志堂。
一个月不家,屋里空气都变得清冷起来。
甘露等人敏捷而有条不紊地将窦昭和元哥儿惯有东西拿出来摆好。
蒋琰带着贴身丫鬟映红过来。
她望着窦昭,眼睛亮晶晶:“嫂嫂,您可总算回来了!”
窦昭原想带蒋琰一起回静安寺胡同,可蒋琰不愿意,窦昭就留将金桂留了府里。
她见蒋琰面色红润,暗暗点头,笑着让若彤开了箱笼,把给蒋琰买得尺头拿出来,并道:“听说江南那边时,虽然比不得宫里赏下来,可却盛花色颖,你拿去做几件秋裳,等到重阳节时候,我们一起去登山。”
几匹料子都是豆绿、茜红之类底色缀着樱桃或是小花,比起十样锦之类不仅活泼而且清。
蒋琰知道这是窦昭用心给她挑得,喃喃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天,憋了句“嫂嫂,我帮您带侄儿吧”。
窦昭忍俊不禁,觉蒋琰可爱,让甘露带着蒋琰去了元哥儿歇息小耳房。
素心和素兰领了东跨院女眷来给窦昭请安。
窦昭和她们聊了会天。
等屋里子里安静下来,已到了用午膳时候。
樨香院那边却没有什么动静。
留府里若朱悄声道:“来观礼客人只来了十几个人,比昨天来得还少,国公爷正发脾气呢!”
窦昭道:“那女眷呢?”
“不过是些秀才娘子和几位五军都督府主薄太太之类。”
窦昭想了想,道:“那我们就颐志堂用午膳!”
第四百三十九章弟媳
甘露笑着吩咐小丫鬟们摆饭。
窦昭和蒋琰一起用过午膳,去了上院。
女眷的酒宴摆在上院的花厅,她们去的时候刚刚散席,宋大太太等人正陪着几位衣饰普通,模样儿陌生的太太在花厅的台阶前赏菊。
看见窦昭,众人俱是一愣。
宋大太太忙向众人引荐:“这是我们府的世子夫人,这位是我们府里的表小姐。”又指了那几个位太太:“这是国公爷同窗李秀才的太太,这是国公爷同窗绣锦书院文山长家的太太,这是五军都督府秦主薄家的太太……”
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人。
大家互相见礼。
窦昭歉意地道:“因孩子还小,一时半刻离不了人,慢怠大家了!”又对宋大太太道,“还好有大伯母帮衬,家里这才能顺顺当当的不出什么错。”
宋大太太谦逊了一番。
就有人笑道:“早就听说贵府来了位表小姐,长得和已经去世的蒋夫人一模一样,今日一见,果真没有一点夸张的。”说着,拉了蒋琰的手,“你和蒋夫人长得可真像啊!”
蒋琰就有些不自在。
窦昭看着就笑着转移了话题:“时候不早了,要不大家移座水榭吧?那边搭了戏台子,请了人来唱戏。”
大家异口同声地应“好”,簇拥着窦昭和蒋琰往水榭去。
其中有个圆脸的三旬妇人,她自我介绍是五军都督府左军主薄胡冲的太太黄氏,娘家是登州卫都指挥使,笑吟吟地对窦昭道:“……老国公爷在世的时候,我爹爹曾随着我祖父给老国公爷问过安。我爹爹回去后念念不忘英国公府的富丽堂皇,我从小听到大。一直想看看英国公府是怎样的,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不说别的,就门前那两株银杏树,最少也有一百年了吧?”
她的态度不卑不亢,语气欢快活泼,让窦昭很有好感。
窦昭笑道:“没想到我们两家还有这样的缘分!那银杏树据说开府的时候就有了,因老祖宗喜欢,就一直养到了今天。恐怕不止有一百年了。”
胡太太呵呵地笑,目光转向了蒋琰:“表小姐长得可真是漂亮。今年有多大年纪了?”
窦昭眉头微蹙。
蒋琰却是个老实的,有问必答,轻声道:“我今天有十五了!”
“哎哟!”李太太满脸的惋惜,“这才刚刚及笄呢!”
想必大家已经听说了蒋琰是“寡妇”了。
蒋琰没有作声。
窦昭不动声色地问迎宾的嬷嬷:“今天请得哪里的戏班?他们都有些什么拿手好戏?”
迎宾的嬷嬷忙笑道:“今天请的是广联社的曾楚生。不过曾楚生有些日子没唱堂会了,派了他两个嫡传的弟子。一个叫曾莲生一个叫曾君生的上台,曾楚生只在旁坐阵。那曾莲生是唱旦角的,曾君生则有是唱小生的,《绣襦记》、《玉簪记》都唱得很好。”
窦昭回头朝着众位太太笑了笑,道:“等会大家想听些什么?”
有人道:“听《绣襦记》好了。”
也有人道:“还是听《玉簪记》吧!比《乡襦记》有趣些。”
大家热烈地讨论起剧目来。
胡太太眼睛直转,也跟着大家讨论着等会点什么戏好,把这件事给揭了过去。
蒋琰暗暗松了口气。虚扶着窦昭在水榭的庑廊下坐定。
迎宾的嬷嬷拿了册子过来请客人们点戏。
若朱疾步走了进来,低声在窦昭耳边道:“夫人,刚才前院的管事来传话,说宁德长公主和老夫人都年事已高。经不起喧闹,只派了6大奶奶来喝喜酒。”
窦昭讶然。
没想到宁德长公主和6老夫人会这样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她微微颔。
就看见迎宾的嬷嬷领着6大奶奶走了过来。
窦昭迎了上去。
6大奶奶苦笑,道:“你别放在心上,实在是国公爷这次做事太荒唐。大家来了都觉得自贬身价。”
窦昭笑道:“我们元哥儿百日酒的时候长公主和老夫人若是不来,那我可是要生气的。”
6大奶奶笑道:“元哥儿的百日酒。谁敢不来?你放心,若是两位老人家嫌吵,我架也把她们架来!”
这当然是玩笑话。
6大奶奶可以肯定,若宋翰是个庶子宁德长公主和6老夫人也未必这样不给宋宜春面子。
窦昭挽着6大奶奶在水榭坐定。
延安侯府、长兴侯府等平日和英国公府来往的簪缨之家断断续续有人来,可来的不是次媳,就是奶奶,世子夫人,大太太等一个都没来。
窦昭都觉得脸上无光了。
等到用晚宴时,情况就更尴尬了——整个花厅不过七、八桌客人,侯府家的姨奶奶过寿也没有这么冷清的。
窦昭只叹气。
那些秀才娘子和主薄太太也看出些端倪来,一个人都埋头吃饭,没有一个吭声的。
因苗家在大兴,宋家天没亮就了轿,作为宋翰婚礼的全福人宋太太和李太太也一早就跟着轿子出了。
用了晚宴,大家一起去了新房。
新房是个二进三间的小院子,布置很是雅致,新娘子的陪嫁一部分堆放在了后面的库房里,一部分已经陈设出来,由苗家的两个陪嫁丫鬟和两个陪嫁的嬷嬷看着。
大家打量着新娘子的陪嫁,见被面虽然是刻丝,可那颜色和花色却是十年前的款式了;茶盅的样子虽然新颖,却不是官窑出的,很便宜。至于鸡毛掸,一碰就掉绒,锡盆轻飘飘的拿不上手,玉石盆景的玉看上去都没有什么光泽,像石头似的……
众人不免露出几分鄙夷来。
有那不灵活的咦道:“不是御赐的婚姻吗?怎么都陪的是这些东西?”
就有人猛地拉那人的衣袖。
那人忙闭了嘴。
苗家的两个丫鬟婆子臊得脸色绯红。
宋家大太太脸上红辣辣的。忙招呼大家到新房旁的东厢房去喝茶。
众人默不作声地去了东厢房。
宋大太太热情地请大家吃果瓜,然后问锦绣书院的山长太太:“你们家的开书院开在哪里?不知道收不收蒙童?”
山长太太优雅地喝着茶,慢条斯理地道:“书院开在城外药王庙旁边的孙家胡同,只收七、八岁的蒙童……”
大家听她们聊着天,胡太太却凑到了窦昭面前,轻声笑道:“夫人,您可别恼我说话不知道轻重,实在是看到表小姐,心里怜惜。又想到家里刚刚做了鳏夫的表弟,今年刚刚弱冠,长得一表人才,家里又有几亩地,十六岁就考取了秀才功名。前头的娘子没有留下子嗣,只和寡母一起过活,就想给贵府的表小姐牵红线,这才冒昧地问了一句。”
她说着,颇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窦昭的神色。
窦昭非常的意外,觉得这个胡太太情浅言深,太过轻浮。可见她满脸的真诚,说得那户人家也算是不错的了,她不禁有些踌躇,道:“这件事还得商量我们家世子。若是那户人家真的有心。您不防把那人的姓名,家中的情况等写个东西放在我这里,到时候我也好给世子看。”
胡太太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的顺利。
以她的身份地位,不是宋翰娶亲。她根本就别想踏进英国公府的大门,她这才破釜沉舟。走了这步险棋的。
她欢天喜地点头,由丫鬟陪着去了对面的西厢房。
如果能娶了传言中被掉了包的英国公府的嫡长女,不要说她的表弟鲤鱼跃龙门了,就是他们也要跟着沾光。
她仔细把要说的话想了一遍,这才落笔。
窦昭让若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