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第3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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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大怒,汪格被杖责二十大板。
只是汪格的板子还没有打下去,皇后娘娘就出现了。
最后汪格还是被打了二十大板,可那二十大板,不过是让汪格受了点皮肉伤,相比之后皇后娘娘让人赏了汪格一瓶金疮药的殊荣而已,那二十大板根本不是个事,反而让汪格更嚣张了。
这很不同寻常。
汪渊知道,万皇后之所以得皇上器重,很大的一个原因是万皇后一心向着皇上。从来不拉帮结派,更不会违背皇上的意思。
他神色阴郁地回了自己的宅第,在书房里转悠了良久,让小徒弟去叫锦衣卫镇抚司的镇抚过来。
柳愚飞奔而至,恭敬地给他请安。
他这才想到镇抚司的镇抚早已换上了史川的人。
汪渊不禁有几分后悔。
他打发了柳愚,叫了东厂的人去查汪格。
不查不知道,一查他吓一跳。
早在辽王就藩之前,他就开始为辽王办事。
汪渊恍然大悟。
想到皇上这几天把他当手脚不利落的老人看待,他就想吐血。
回到宫里。汪格的小徒弟正在那里趾高气扬地训斥着几个做错事的小内侍。
汪渊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所以看见宋墨从乾清宫的书房里出来,他冲着宋墨笑了笑。
宋墨就朝着他拱了拱手,道:“大人什么时候出宫?我请大人喝酒。”
汪渊顿时就有些怀疑是宋墨做了什么手脚。
可望着宋墨那张坦然而又风光霁月的面孔,他又觉得不太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好啊!”他笑眯眯地点头。“哪天再约世子爷!”
宋墨微笑着点头而去。
汪渊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汪格歇息的庑房,这才弯下腰,慢悠悠地进了书房。
等到他下次和宋墨喝酒的时候,当年的事也就一一的呈现在了宋墨的眼前:“……皇上那个时候时常发病,太医院开的方子又一味地开太平方,皇上觉得自己活不长了,准备在陕西都司都指挥使和定国公之间挑一个。皇后娘娘觉得定国公比较好,说是勋贵出身,和英国公又是姻亲,是自己人……后来定国公被捕。向位阁老纷纷为定国公求情,也有浙东一带的封疆大吏弹劾定国公远交朝臣,皇上心里极不舒服,让锦衣卫问话……御史那边的密折过来。也只说是锦衣卫飞扬跋扈,连肱骨之臣也敢用刑讯。至于定国公受了怎样的刑,伤势如何,却是一句没提。皇上留中不发,没有理会。谁知道没几日,就传来了定国公死讯。
“皇上震怒,把史川叫进宫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并限他十日之内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接着就是面官弹劾定国公的折子。
“皇上气得肝痛。说,定国公公正廉洁,活着的时候一个个都称定国公是国之梁栋,这人一死,头七都没有过,什么脏水臭水都往他身上泼,全是些势利小人!
“要为定国公正名。
“不曾想皇后娘娘却劝皇上,若上皇上此时赦免了定国公府,岂不是承认定国公之死是皇上的错?
“皇上就有些犹豫起来。
“皇后娘娘就道:蒋家除了定国公,还有蒋竹荪,蒋兰荪,您既然决定将蒋家的人留给太子殿下用,不如让蒋家吃些苦头,成年的男丁流放到辽东,妇孺之类的,贬为庶民返回原藉主。蒋家还有祖宅祭田,蒋家的人要是感念圣恩,自然会得得很好。若是心怀不满,就算是皇上此时赦免了蒋家人,蒋家也一样会觉得委屈不平。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蒋家是真的忠贞还是假的忠贞。
“皇上觉得皇后娘娘言之有理。
“很快就下了圣旨。蒋家五岁以上的男丁流放辽东,妇孺贬为庶民返回濠州。
“至于蒋家二爷和三爷,我知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曾去见过钟桥,至于说了些什么,我没敢问钟桥。”
宋墨望着手中的酒盅,心中满是苦涩,半晌才淡淡地道:“如果那些大臣不是弹劾定我大舅而是为定国公喊冤、求情,皇上又会如何呢?”
汪渊叹了口气,道:“满门抄斩已是好的,就怕会诛连三族!”
宋墨想起窦昭。
若他没有遇见窦昭,蒋家,自己,又会是怎样呢?
他回到颐志堂,孩子已经睡了,窦昭正坐在灯下画花样子。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来,朝着他盈盈一笑,道:“你回来了!”
清澈的目光如泉水。倒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
仿佛涌动的潮汐,拍打着他的胸口,让他心悸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上前几步抱住了窦昭。
“寿姑,如果没有你,我会成什么样子?”他闭着眼睛,把头埋在她的青丝间。
如果没有她的重生,这一世的宋墨还会如上一世一样的孤单寂寞,愤世嫉俗。
窦昭心立刻软成了一团。
她安抚般地轻轻地拍着宋墨的肩膀,笑道:“如果没有我。你肯定会娶个温柔体贴的妻子,纳几个色艺俱绝的妾室,生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
“不会。”宋墨反驳道,“我只喜欢你,不要别人。”
不会。是不会娶个温柔体贴的妻子?还是不会纳妾?
窦昭呵呵地笑。
不管怎样,宋墨如今好好的。
荣华富贵,位高权重,前程似锦!
她紧紧地搂着他,笑道:“你今天喝了酒?要不要我让灶房给你做碗醒酒汤?”
宋墨放开她,摇了摇头,道:“你叫了小丫鬟进来服侍我梳洗就行了。”
窦昭点头应“好”。
宋墨梳洗过后拉着窦昭一起倚在临窗的大炕上。
他握着她的手。把见过汪渊的事告诉了她。
窦昭愕然,随后若有所思。
宋墨向来重视窦昭的感觉,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忙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窦昭回过神来。
“没有。”她语气微顿。道,“我是在想,如果当初大家都上折子为定国公喊冤求情,惹怒了皇上。皇后娘娘会不会在旁边火上加油……”
“不会。”宋墨很冷静地道,“她在皇上面前素来贤淑大度。蒋家已经要倒霉了,她犯不着给自己惹麻烦,平白地得罪人。这次她之所以插手,不过是想着既然已经得罪了蒋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除了蒋家以绝后患。”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果真是成大事的,翻脸无情。那时候我母亲焦急如焚,她还在一旁安慰我母亲,我母亲对她感激涕零,却不曾想害我大舅的就是她。不过是没有偏向辽王而已,她就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这要是和她做对,岂不是死无埋身之地?”
所以,前世皇后并没有对蒋家动手!
窦昭听着心中一松,又涌起另一个念头来。
她斟酌道:“砚堂,你有没有没想过,如果定国公仅仅是没有偏向辽王皇后就能费这么大的功夫,那些委婉拒绝了皇后的,皇后岂不是要将他挫骨扬灰才能解恨?”
宋墨一愣。
窦昭道:“我们都察觉得到了辽王的野心,可没有一个人敢告诉皇上,不过是因为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怕皇上不相信,反而主自己身陷圄囹。可如果跟皇上这么说的人是定国公,您说,皇上会有什么反应?”
宋墨神色大变。
如果是定国公,皇上就算是再相信皇后,再相信辽王,也会心生疑窦!
这才是皇后要对定国公和蒋家下手的真正原因。
她怕因定国公的死,让蒋竹荪和蒋兰荪说出对辽王不利的话来。
宋墨眼角湿润:“可恨我五舅现在什么也不知道,竟然认贼作父,助纣为虐!”
窦昭也被自己的这个推断弄得心有戚戚。
她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跟五舅透个音?”
宋墨颔首,匆匆去了书房。
窦昭望着还残留着几分余温的茶盅,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生一个小小的改变,却让前世的曾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她初遭宋墨时没有想到的。
以后,她还会遇到多少这样的改变呢?
前世那些笃定的事实,今生还会发生吗?
窦昭有点困惑。
第四百七十八章送礼
因为事关重大,宋墨让陆鸣亲自走一趟辽东。
陆鸣被这个消惊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默然离去。
宋墨独自在书房伫立良久,叫了武夷进来:“开了库房,我要挑几件东西送人。”
库房顿时灯火通明。
宋墨在里面挑挑拣拣了好一会,让武夷捧着几件东西去窦昭那里。
窦昭见拿过来的是一匣子描金扇子,一尊掷壶,几套七巧板,奇道:“这是?”
宋墨表情淡然地道:“你这两天抽空进趟宫,把东西送给太子妃。”
如果是送给太子妃,倒是正好。
窦昭迟疑道:“你是准备交好太子吗?”
“不!”宋墨露齿笑道,“我这是要打草惊蛇!”
窦昭不解。
宋墨轻声道:“我原想在辽王和太子中间和稀泥——管他谁登基,难道还能少了英国公府的俸禄不成?可现在,不让皇后和辽王身首异处,难消我心头恨!
“我们这个时候投靠太子殿下,没有任何建树,难以成为太子殿下的心腹。还不如等到辽王起事之时,我们助太子殿下擒拿谋逆,这才是封妻荫子的大功。
“五舅舅和蒋家表兄弟们还在辽王的手里,我们此时不能和皇后翻脸,而且我相信五舅舅知道是谁谄害了蒋家之后,还能助辽王成事。与其让五舅舅和辽王反目,还不如让五舅舅和辽王虚与委蛇,关键的时候做内应,太子殿下登基,既可洗刷蒋家的冤屈,又可建功立业,重振蒋家家声。
“我仔细想过,皇上还活着,太子名正言顺。辽王不可能堂而皇之地攻打京都,这样一来,就算他得了手,天下不归,他也很难坐稳帝位。他若想达到目的,唯有通过宫变。可如果想宫变,就绕不过金吾卫去。
“我们和太子殿下走得近了,又不愿意归顺辽王。皇后怎能容忍我掌管金吾卫?皇上素来对皇上信赖有加,皇后要对付我们,我们可以说是防不胜防。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先发制人,让皇后先动手。皇上这几年病体磨心,精力不济,通常精力不济的人都喜静不喜动,只要让皇上相信我是掌握金吾卫最好的人先,皇后再怎样折腾,都没有办法动我分毫。说不定她动作太大,还会引起皇上的猜疑。
“只要金吾卫在我的手里。辽王起事就不可能瞒过我的眼睛。”
窦昭笑道:“所以你让我去给太子妃送礼,让皇后以为我们想巴结太子殿下,从而引起她的焦虑不安,先出手对付你。这样看来,我以后还得常常去东宫坐坐才行。”
“不错。”宋墨微微地笑,他就知道,妻子是最知晓他的人。“最好带上东哥儿。太子登基,东哥儿和皇孙们混了个脸熟,总有好处。”
窦昭笑着点头。第二天就向宫里递了帖子。
对于像英国公府这样的勋贵,太子夫妻自然是乐于亲近的。
第三天,就有东宫的内侍接窦昭母子进宫。
收到窦昭送来的礼物,太子妃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喜欢。
一匣子的描金折扇本不稀罕,可扇面是一年四季十二月,春天的牡丹,夏天的荷花,腊天的金菊,冬天的寒梅……都缕空着,用堆纱上的色,非常的精美别致。
掷壶非金非木,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壶身雕着一圈跪坐的深衣美人,造形优美,古朴大方,一看就是前朝的古物。
几套七巧板既有檀香木制的,也有沉香木制的,拿着手里,暗香浮动,让人心宁。
“让人操心了。”太子妃笑盈盈地让身边的女官收了礼品。
窦昭恭敬地道:“一直以来承蒙您照顾,无以回报,能过您的眼就好。”
“你不用和我客气。”太子妃和窦昭寒暄着,让人抱了三皇孙过来,让三皇孙和元哥儿在东殿的大炕上玩,她则和窦昭在暖阁里说话。
从今年春天的天气到可能会流行的发饰衣裳,都是贵妇们必备的技能。太子妃很感兴趣,两世为人的窦昭则有“先见之明”,两人越谈越投机,最后窦昭画了几件衣服样式,才抱着元哥儿告辞。
太子妃让针功局的照着做了两件衣裳,太后娘娘看了直称好。
她是个聪明人,窦昭既然有心亲近她,她自然也会投木报琼,抬举窦昭。
太子妃把窦昭狠狠地夸奖了一番,
太后娘娘想着过几天是万皇后的生辰,笑道:“让她进宫来给我也裁两件衣裳。”话毕,想到窦昭好歹是超品的世子夫人,哪有给人做绣娘的的道理,又泄气地道:“算了,还是让针功局的给我做好了。”
之前为了避嫌,英国公府和东宫都是淡淡的。如果不是元哥儿和三皇孙生辰只差一日,皇上又亲自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他们还不敢走动。但太子妃觉得窦昭是个颇为知情识趣事人,应该不会计较这些,让人传了话给窦昭。
窦昭立刻进宫,帮太后娘娘设计了几款衣服。
太后娘娘吩咐女官把画图传给了针功局,拉着她的手笑道:“辛苦啊!”
窦昭恭谦地道:“您这话臣妾可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