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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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的暖帘大开,采蓝服侍穿了桃红色宝瓶纹妆花褙子的纪氏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她只披了件青莲呢的斗篷,握了她的手嗔道:“这孩子,也不多穿点。手冷冰冰的。”叫丫鬟把自己的手炉拿给窦昭,然后和窦昭进了内室:“我正要去你那里。”然后问道,“你们那边的年事货可准备齐全了?”
“有崔姨奶奶,自然是早就准备齐全了。”窦昭笑着,和纪氏上了炕,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跟纪氏讲。
纪氏笑道:“你这孩子,倒是个有福气的。收留了她们姐妹,于你的名声有好处,这样的事,你以后要多做才是。纵然一时收进来的人不省心,过了那风头,也有办法打发出去。不必担心。”又道,“至于铺子,开始倒贴几千两银子也无妨,只要你出嫁之前能保本就行了。我们也不图那个收益。”
倒全图名声了。
窦昭汗颜。
纪氏呵呵地笑,问她:“二太夫那里,你可曾亲自去禀一声?”
“先去的二太夫人那里,才来的您这里。”
“那就好。”纪氏笑道,“年纪大的人,最忌讳小辈不把她放在眼里,你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多跟二太夫人说。”
窦昭早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笑吟吟地点着头。
等她从纪氏的屋里出来,窦德昌已经回来了,正埋头和窦政昌一起写春联。
“十二哥是从什么地方溜回来的?”窦昭看着阳光和煦地照在他们身上,过去帮他们磨墨,随便也晒晒太阳。
“我去茅房了。”窦德昌道,“哪也没有去?”
真的?
窦昭朝窦政昌望去。
窦政昌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怒气,却道:“他早回来了!”
这家伙搞什么鬼?
这些日子都神神叨叨的。
不过,有窦启俊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窦昭在心里嘀咕着回了西府。
过了元宵节,别刚毅也过了七七。别氏姐妹收拾了一番去了西窦。
甘露和素绢忙过来帮她们收拾东西。
窦昭见她们虽然没有着红,却也没有戴孝,道:“东府那边的二太夫人规矩有点大,其他的你们到不用太在意。”
当时求窦昭帮忙的时候陈曲水曾打听过窦昭,她们对窦家的情况也有些了解。
别素心和别素兰连声应喏,两人换了月白色细布小袄,去了崔姨奶奶那里。
崔姨奶奶先是拉着两人的手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指了别素心对窦昭道:“长得这么标致,哪里练过拳脚的人。”又拉了别素兰:“这孩子,长得可真好!”语气十分的真诚。
窦昭抿了嘴笑。
祖母喜欢身板结实的孩子。
别素兰却有些受庞若惊。
她和姐姐站在一起,别人都是夸姐姐得好,从来没有人夸过她。
虽然是第一次打交道,但别素兰立刻喜欢上了祖母。
别素心也觉得祖母和蔼可亲,她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来之前的一些担忧全都烟消云散。她将别氏武馆的钥匙交给窦昭:“……您是为了让我爹爹走的时候能有个地方,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如果爹爹的后事已经办好,这宅子也应该交给您了。”
窦昭是以别刚毅的名义赎回来的,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这宅子,但别素心表明放弃那间宅子,还是让她挺欣慰的,她收回一钥匙。
祖母就小声说她:“那是人家的祖宗,你就送给人家好了,你也不缺那点点的银子。”
窦昭笑道:“还肯定是要还给她们的,却不是这个时候。”
祖母还要问,窦昭已道:“好了,好了,你快去换件衣裳吧,等会妥娘和崔四要带着孩子来看您。”
因为祖父的原因,崔家的人都是过完了年才来给崔姨奶奶拜年,如今崔姨奶奶虽然搬进了窦家,崔家的人已经习惯了,依旧过守了年来给拜年。
祖母笑得十分欢畅,窦昭趁着崔家的人还没有到,领着别氏姐妹去见二太夫人。
二太夫人问了几句话,见两姐妹对答有礼,不卑不亢,很满意,嘱咐了几句要好好服侍窦昭的话,每人赏了根喜上梅梢的银簪,就端了茶。
窦昭又带着两人去了六伯母那里。
六伯母的那里满院子人,大家川流不息地或抬着箱笼,或抱着瓷瓶,或拎着些小玩意地往东厢房去。
别素心和别素兰吓了一大跳。
窦昭笑道:“是邬家的四爷回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邬善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四妹妹,你过年可好啊!”他朝着窦昭作揖行礼。
窦昭笑着还了礼:“挺好的!邬家的老太君可还好?”
邬善的曾祖母还活着。
“挺好,挺好。”善邬笑着,叫着贴身的小厮,“把我从家里带的那副沉香木围棋拿过来。”然后对窦昭道,“那围棋子上刻着罗汉,衣饰鲜明,栩栩如生,十分的有趣,四妹妹肯定会喜欢。”
他经常送些小东西给窦昭,窦昭把他们都收在箱笼里。
她笑着道谢,指了别氏姐妹给他认识。
他打赏了两块水头极好的翡翠玉牌给别素心和别素兰。
别素兰高兴得不得了,把玉牌藏在了自己箱笼里,还对别素心道:“那邬公子好大方啊!这玉牌只怕值四、五十两银子。”
别素心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没有做声,心里却想着邬善看窦昭的眼神,可谓是片刻也不离,只是不知道这邬善和四小姐是什么关系,看着十分和善……
正想着,甘露推门而入:“素心姐,有个叫陈晓风的,说是你的亲戚,有事找你。”
第八十章喜悦
别素心在窦家外院的门房见了陈晓风。
陈晓风垂头丧气地问别素心:“你真的投靠了窦家四小姐?”
别素心笑道:“这种事,难道我还哄你不成?”
陈晓风半晌未语。
别素心道:“若是师兄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我这些日子正跟着东府那边的六太太学规矩。”然后道,“窦家人多口杂,家里多的是世仆,我们姐妹这么大了才进府,本来就打眼,要是大家听到我们以师兄妹相称,只怕会对我们姐妹更好奇了,以后我还是称师兄做大哥吧!”又问,“陈大哥什么时候跟着陈瘸子出关?若是家里有什么事,可以让伯母差人跟我们说一声,窦家四小姐为人很好,我们可以抽空去看看伯母。”
听她这么说,陈晓风就更惭愧了:“我跟着陈瘸子出关,也是图他出的银子多,想帮衬你们一下。现在你们都有了依靠,母亲又不愿意我离家,陈瘸子那里,我已经辞了。”
别素心“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大门那边传来一阵喧哗声。
陈晓风和别素心都望了过去。
就看见两辆风尘仆仆的黑漆齐头平顶马车停在了西窦的门口,管事杜安撩帘,扶了个年约五旬的男子下了马车。
那男子中等个子,面白无须,穿了件宝蓝色的团花直裰,有股读书人的文雅。
他抬头打量着窦家的大门,杜安则在一旁介绍:“这就是我们老爷的祖宅了。宋先生请!”
被称为宋先生男子笑了笑,随着杜安进了府。
那边窦昭已经得了信。说窦世英新给她请的西席宋先生到了。
窦昭让高兴去安置宋先生。
高兴是高升的弟弟。窦世英去京都的时候,高升随行服侍,家里的事本准备交给服侍过窦铎的杜安,可王映雪却觉得杜安办事精心妥贴。想让杜安也跟着去京都,提出让杜安堂哥杜宁做总管。家里的仆妇成群,提携杜安。也是因为杜安在窦铎身边服侍过。窦世英对这种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他想也没想就点了头。窦世英还没有走,窦昭就借口自己的田庄上缺管事,将几个忠于王映雪的管事踢到了自己的田庄做管事,别提拔了新人管事。窦世英走后,窦昭又事事都吩咐在窦家做管门房的高兴去办,立刻就把杜宁给架空了。没多时,又借口那几个管事不懂田庄上的事,把人打发回家闲了起来。
窦家就是扫院子的仆妇也知道这怎么一回事,没人敢吭声,只是遇到窦昭态度更殷勤了。笑容更谄媚了。
杜宁也不敢说窦昭,醉酒后只敢大骂高兴:“……他是个什么玩意?连账本都看不明白,还做总管,不要把人大牙都给笑掉了!”
窦昭知道后传出话来:“我说谁行他就行,不行也行;我说谁不行他就不行,他行也不行!”听得西窦上上下下的人胆战心惊,就有有心人把这话传到了东府,二太夫人听了直皱眉,私下说窦昭狂妄自大了。原本想帮窦昭一把的,结果袖手旁观地保持了沉默。就有人把这话传给窦昭知道,窦昭只当没听见,私下告诉高兴怎样抓大放小,高兴一丝不苟地照着窦昭的话做,虽然做事拘泥。一年多了,却也没出什么大错,倒让二太夫人很是惊讶是“咦”了一声。
高兴去了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就折了回来。
“四小姐,”他恭恭敬敬地禀道,“杜管事回来了,宋先生由杜管事陪着呢!”
窦昭挑了挑眉。
不知道这杜安回来做什么?
她问高兴:“是你自己回来的还是杜管事让你不要插手这件事。”
高兴老老实实地道:“是我插不上手,又觉着应该跟四小姐说一声,就回来了。”
窦昭道:“既然如此,你就传我的话下去,宋先生的事,你们都不要管。”
高兴知道所谓的“不要管”是什么意思,踌躇道:“可宋先生是七爷给您请的西席,万要是像那个姜有恭似的被气跑了……”
“关我们什么事?”窦昭奇道,“不是杜安在招待宋先生吗?宋先生被气跑了,我爹也应该找杜安算帐吧?”
高兴想一想,觉得窦昭这话在理,憨厚地笑了笑,把窦昭的话吩咐下去。
杜安那边立刻连个递帕子的人都没有了。
他气得暴跳如雷,把杜宁叫来狠狠地训了一顿。
杜宁委屈地道:“我早跟你说过,你应该留在窦家……”
“放你的狗屁!”杜安忍不住道,“四小姐再厉害,过几年也是要嫁人的。我就是再殷勤,七爷喜欢的还是从小服侍他长大的高升。”然后叹道,“要是四小姐是个公子,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一心一意巴结着四小姐过日子就行了!”
“可要是得罪了四小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起来就把你给打发了。得罪了太太,还可以求四小姐,到四小姐的田庄或铺子里去当差……”
要是四小姐没有得到西窦那一半财产,她还横得起来吗?
杜安在心里叹了口气,沉默了晌。
杜宁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杜安狠狠地瞪了杜宁一眼,道:“怎么办,你想办法找几个人来把眼前的局面应付过去再说。”又道,“这次太太让我回来,是有要紧的事办,家里的事你暂时不要管了,到时候听我的差遣就是了。只要这件事办成了,以后你就是西窦名符其实的总管了。”说话到最后,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杜宁连连点头,把自己在窦府当差的老婆、侄女、侄儿叫过来帮忙。
宋先生也是惯在大户人家走动的,带了个自己的族侄宋炎随身服侍,见这情景不由暗暗后悔,对族侄道:“先前只说家里有个女公子要学些诗琴书画怡情的学问,谁知道这家的人事这样的复杂。唉,要不是有事求何大人,我怎么会来这里坐馆。”
宋炎不过十五、六岁,为人却很沉稳,笑着安慰宋先生道:“伯父不情沮丧,您只管教那位女公子就行了,难道他们还能少了我们的吃穿用度不成?再不济,我们把今年教完了明年不再教就是了。何大人那边,也能有个交待。”
宋先生点头。
那宋炎和杜安的侄儿一起帮着扛箱笼。
到了晚膳的时候,窦世榜受了窦昭之托给宋先生接风:“七叔祖不在家,失礼之处还请宋先生海涵。”然后把宋氏伯侄请去了景福春。
结果是杜安的晚饭没着落,气得杜安抓了高兴的衣襟就要打。
自有旁边的人把两人劝开。
偏偏高兴还憨憨地道:“家里的饭菜都是有定数的,你回来不去给四小姐问安,四小姐不知道,没有吩咐下来,灶上也没有办法。你还是去给四小姐问个安吧!”
窦家每天泼那么多的剩饭剩菜,难道就多了他一口?
杜安气得面孔发紫,却一句话也说不来出,想到来时太太的吩咐,只好乖乖去给窦昭问安。
二门的婆子却把他拦在了门外,皮笑肉不笑地道:“杜管事,小姐如今大了,不比从前,您再进内院,不太合适。您有什么事,我们帮您通禀一声就是。”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连个板凳都没得坐的,杜安的腿都站麻了才有小丫鬟来回话:“时候不早了,四小姐请杜管事明天一早过来说话。”
杜安忍不住问:“四小姐刚才在干什么?”
那小丫鬟抿了嘴笑:“四小姐刚才在给花剪枝呢!”
把杜安又是一顿气。
窦昭才懒得理杜安,她让甘露几个赶着做了几个荷包,然后去大慈寺给窦政昌、窦德昌、窦启光、窦启泰和邬善几个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