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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山河英雄志-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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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才记起徐汝愚让他索酒的事,对着袖儿的身影叫道:“袖儿,等等,酒还未要。”

袖儿也不愿将他丢下不理,闻言便顿住脚步,心想:看你怎么要酒,回去就再也不理你。

江凌天等人在厅里听得纳闷,见梁宝返身回来,俱心想:他要什么酒?

梁宝回到云娘面前,还是不敢直视她,轻声说道:“我师父让我用这封信跟你换点酒。”

这是徐汝愚亲口吩咐的,梁宝也不觉有何为难的,只是心中不知这封信可换来多少酒,按他心中所想,师父出的主意,换一坛酒总没有问题。

云清虚喜他耿直,接过江凌天手中的信缄,粗阅一遍,口中叫道:“此策抵得了酒中极品,可惜今日只剩半壶玉壶春雪,小宁你带这个小哥回楼去取。”

梁宝乍听只有半壶酒,面上失望神色难掩。江凌天知他见识浅,也不言破,暗道:只要你师父不失望就行。说道:“小宁,再取一坛上品平城秋露给这位小哥。”

梁宝听了喜颜遂开,言谢,与早已气得半死的袖儿跟随小厮离去。

江雨诺拍手笑道:“这个真呆,给他半壶玉壶春雪还不满足?”

云娘说道:“这人只是老实一些,又没见过什么世面,故而显得迂笨一些,不过他有如此了得的师父,日后成就也会不同凡响。”

江雨诺一脸不意,说道:“什么计策,竟值半壶玉壶春雪。”

云清虚说道:“这封信能保雍扬城三个月无事,你说值多少壶玉壶春雪?”说罢,笑看她惊呆俏样,又对云娘说道:“以后每日给他留一壶玉壶春雪,等梁宝来取。”

这话说得江凌天口水直咽,直捶自己脑袋。云娘在旁看了,抿唇轻笑,白他一眼,说道:“是不是现在恨自己笨了,想不出这等妙策来?”

江凌天郝然一笑,与云清虚说道:“云伯,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军议会,商议此事。”

梁宝与袖儿赶回时,夜色已深,弦月弯如愁眉,冷冷清辉洒下,四下里朦朦胧胧看不甚清晰,恰如雾罩纱笼一般,这一日对梁宝来说太过奇特,现在还有如梦游似的感觉。

徐汝愚负手卓立,背脊挺拔,却掩不住的一丝萧漠直透出来,将他与众人远远隔离开来,只余身后一道淡淡的身影追随在他的身侧。

望着他的背影,袖儿只觉鼻头一阵酸楚,轻扯梁宝衣袖,说道:“咱们进屋吧。”

梁宝欲言又止,望着徐汝愚只留给众人的背影,也不知晓要不要去禀呈今日事宜,给袖儿半拉半攥的带进屋中。

月辉透过窗户透射进来,淡淡洒了水如影一身,水如影愁眉不展,怔怔望着窗外,梁宝与袖儿进屋方生出觉察来,“哦”的一声,缓缓站起,接过袖儿手中缕刻着精致纹饰的锡壶,鼻翼轻皱,讶然说道:“玉壶春雪?”

说着望向窗外那人,见他依旧无甚反应,背影孤立,似乎天上的一勾冷月与他更亲近些,心生幽怨,不觉向袖儿嗔怨道:“自你们离开到现在,他便这般模样,不曾理会一下我。”说完便觉失言,也不明白今日心绪为何如此零乱,忍不住说出这些近乎乞怜的话来,满面潮红,所幸月光黯昧,未曾给梁宝两人瞅见。

梁宝与袖儿进院门之前,徐汝愚便已知晓。只是浸沁于冷月之中,不愿返身相对。只觉徐徐冷辉将他逼至逼仄向隅一角,心境也是惨白一片。自己离开宛陵之际,将一切希冀寄于幼黎花舫之上,现在一切俱在空处了。

只要一想到幼黎,一想她与霍青桐在一起时亲昵的神情,一想到幼黎为了霍青桐竟甘愿放弃花魁名衔,心中顿时给一阵阵汹涌而来的痛楚卷袭得一塌糊涂,几不忍睹。

只从梁宝怀中的酒坛、袖儿手中的酒壶便知晓他们将信顺利交至挑明月楼,也懒得去问什么详情。酒香浓郁,徐徐拥到鼻腔,徐汝愚心神一动,知道那坛酒正是平城秋露。

徐汝愚走进屋中,挥袖一带,将酒坛卷入怀中,向梁宝说道:“你若是喝惯烈酒,我便分你一些。”

梁宝哪愿分夺他的所好,忙说:“我还是喝壶中的酒。”

徐汝愚一掌拍去封泥,仰头灌饮一气,半晌方才放下酒坛,清啸一声,徐徐吟道:“烈酒如焰蚀人心,我心凄楚且蚀去,庭下清辉如水冷,半身浮起半身沉。”

吟罢独自返回院中,不理众人。片刻不曾听见院中动静,梁宝三人走出一看,只见他侧卧于庭院一角,身子蜷缩,酣然睡去。

水如影别身过去,眼中清泪滑落。梁宝将毫无知觉的徐汝愚抱起,却见他随手带倒酒坛,泼湿一身,一时酒香腾腾,扑鼻扑面。

梁宝将徐汝愚抱回东厢安置妥当,返回堂屋,水如影已让人送来几样小菜,叫他一起坐下用餐。

梁宝一口抿尽杯中酒,伸手去拿酒壶,却向袖儿用筷箸点在手背上,吃疼不解的看向袖儿。

袖儿咄骂:“傻子,你可知刚刚一杯酒及得上你师父杯中一坛酒,让你那样吃了真是暴殄天珍。”

梁宝吃了一惊,平日船工聚在一起吹牛,俱说自己某时某时喝了一盅“平城秋露”,那一坛酒价值怕不下一金,不想眼前下这酒更是珍贵得离谱,有心再去尝一杯,但是知道自己品不来酒,喝了也是糟蹋了,便生生忍住只夹菜吃。

袖儿吃吃笑起,斟了一杯酒给他,柔声说道:“慢慢喝,可晓得?”

水如影见他举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心中一乐,愁绪淡去许多,说道:“莫理袖儿,这酒珍贵之处并非价值昂贵,乃是这酒只赠不售,非名士不能喝,并且非去挑明月楼喝不着,眼下云清虚让你携酒归来,这份荣耀便是万金也不止,可想你师父献上的计策予他们多大的助力。”

梁宝闻言,徐徐饮下杯中琼浆,浑身毛孔透着舒坦,又想到徐汝愚一气喝下有半坛“平城秋露”,脸上不由起了愁容,心想:日后买不起那酒,先生岂不是十分寂寥?

袖儿心思剔透,一看便知道他在愁什么,说道:“你若将大小杂事一同包揽了,每日一坛酒我家小姐还是请得起的。”

水如影见心思给袖儿看破,脸上微微生出红晕,也不言语,算是应允了。

第十二章 施粥梳民

徐汝愚翌日起身,吃过一顿酒,与梁宝走到街上,水如影面笼轻纱与袖儿跟在其后,见各处都张贴了施粥令,知道江凌天行事雷厉,见此计可行,连夜实施了。

梁宝粗粗看过施粥令,心中不解,相要开口相询,但是看了徐汝愚冷峻的背影,生生将吐在唇边的话咽了回来。

水如影轻声道:“城中施粥本来不分地界,众人交杂在一起于城东各处施受。城中流民除去奸细几乎都来自周边三邑一镇,现在龙游、青埔等四派分别于城内四处各自施粥,并令各地流民按照自己籍贯分别前去四处领粥,流民为每日领粥方便,便不会四处游走,城中次序便会井然许多,奸细可乘之机就少了。日后,通过施粥将各邑流民再进行细分,或按里甲,或按厢坊,这样流民就会不知不觉的被有序的组织起来。乡里之间莫不是相熟之人,那时混迹流民中的奸细就无处藏身给梳理出来,城内的隐患就一扫而空。”

徐汝愚见水如影粗看施粥令便彻晓“施粥梳民策”其中的玄机,不由暗许她心思机敏。若是能将流民有序的组织起来,从中挑选不弱的战力,便能弥补城中军士不足的弊端,以雍扬城中各位的能耐,加之雍扬天下有数的坚城,只要城中一日不断粮,雍扬城便一日不会被攻陷。

徐汝愚对梁宝说道:“你若是想日后领军冲阵,今后除了照常习武之外,我还授你军中要术。”

梁宝也未曾想过日后出路,见徐汝愚如此说,心中一阵迷茫,想了一会,方说道:“梁宝只盼能够跟随先生。”

徐汝愚淡然说道:“我也不知道如何自处,你跟随我有何出息?明日起我就授你军中要术,至于你日后有何作为,我只盼你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就是。”心中却想:梁宝此人迂直,习古拙盎然的古练息拳再是适合不过,不过要去教他行军布阵之术,却不知我有多少耐心。

袖儿在旁听了替梁宝心中欢喜,水如影近日来多与她说青凤将军的事迹,知道他半年来崛起于东海实是因为他杰出的军事才能,半年前他仅率六百精骑逼退二万余白石精兵堪称经典,梁宝若能得他传授,实是莫大的机遇。

徐汝愚说道:“天时尚早,我们也去喝碗粥再逛城不迟。”

袖儿撅嘴说道:“那粥有什么好喝的,我们去挑明月楼用早点就是。”

徐汝愚不理会她,径直独行于前。梁宝趋跟于后,袖儿欲要喊住梁宝,却给水如影拥臂向前走去。

水如影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他是要亲自看看施粥之策有没有遗漏之处。”

宿帮粥场分设在西城区四个宽阔的广场之上,分绕挑明月楼四周,相距不过里许。流民纷纷涌入粥场,宿帮帮众守住进口,随意询问与宿邑相关的简单问题,答对便让他入内。徐汝愚对东海地理、丰物很是熟稔,梁宝三人多在东海郡内游走,如此简易的问题自是轻易过关。

粥场之内次序井然有条,与粥场之外判若两别。徐汝愚若有所思的说道:“若能在各城区交衢之处,陈以重兵,流民的流动性还要减弱许多。”

排队随着人流缓缓向前,半天才到领粥处。袖儿饥饿难忍,不时生出怨言,见徐汝愚不理会自己便作弄梁宝。二人正说笑间,前方出现一丝骚乱。

徐汝愚探头看去,却见一名破缕衣裳的瘦弱少年伸手领粥,施粥的那名宿帮帮众一掌将他手中的瓷碗打落在地,碗沿多处裂口,滚撞上一旁的石础,“啪”的一声脆响,碎成数片。

那施粥汉子口中斥骂:“这粥只施给清白的人,你这偷儿也想从中捞些好处?”做势欲打。

那名瘦弱少年,只有十二三年岁,凌乱黑发下眼神凌厉的望向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神情倔强,夷然无惧。徐汝愚看他满脸涨红、不言不语,知道那名帮众说的应是实情。

领粥的流民俱向他投以鄙夷的眼神,齐喝道:“打死这偷儿。”

那少年神情愈加坚毅,全没半点乞怜的意思,头高高昂起,一脸不屑的睨视众人,那人见他如此,起了真恼,跳到粥桶前面来,伸手就揪他的衣领。少年甚是灵活,滴溜一转,后撩那人档部,帮众一闪,却被踢在大腿外侧,一时生疼不止,一瘸一拐的去追打早已躲到人群后面的少年。

众人都帮施粥那人,见他躲来,忙给帮众闪开路捉他,少年只得远远避开,绕过粥场躲那名帮众。施粥那人追得气喘吁吁,还是未能追上少年,众人却等得不耐,说道:“理他作甚,快来分粥。”

那人悻悻回到粥桶前,眼中含火看着远处的少年。为防止奸商借故哄抬物价,引发骚乱乱,城中粮食已经管制供应,流民即使有钱也无法购到粮食,那名少年虽给他追赶,却不离开粥场,想待施粥那人不注意的时候,混到别的领粥队伍中。偏偏施粥那人紧盯着他,见他混入别的队中,便提醒另外施粥的帮众提防他,徐汝愚等人领到粥时,那少年还在粥场边缘徘徊。

梁宝将自己的粥端到他的面前,说道:“给你。”

少年有些意外的抬头望着眼前四人,乱发披散两侧,睛瞳清澈如藏秋水。袖儿本要骂梁宝多事,待见这个少年星眸清光湛湛,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少年傲然别过头去,不理四人,脸上露出不食嗟来之食的神情。徐汝愚淡淡而笑,从这少年身上看出自己幼时一丝影子。梁宝未能明白何处惹得少年不快。

这时施粥那人向这边走来,口中骂道:“娘的球,你要不吃,尽可倒去喂狗。”

徐汝愚剑眉一挑,目露凶光,欲言要止,望向别处。

袖儿却受不住他如此教训梁宝,反唇相叽:“哪家的野狗,这么聒噪?”

那人怒道:“你这浪蹄子,喝饱了回家伺候汉子,在这里咋呼吊劲?”

袖儿粉面气急发白,却不敢再骂,怕这莽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自己白白受辱,待他走到近前,伸脚轻勾那人刚要迈出有左脚,顺势疾点他右脚脚踝。

那人重重扑倒在地,激起一阵飞尘。待要破口骂出,大嘴却被一只绣鞋踏实,只能呜呜低吼。十余名粥场护卫纷拥上来,将徐汝愚四人及那名少年围在当中。一个人问道:“阿滞,怎么回事?”

倒地之人愤愤从袖儿脚下爬起,执手向那人说道:“丁政,他们五人蓄意来粥场滋事,拘起来得了。”

围观流民都不愿意开罪粥场之人,鸦雀无声。丁政虽在远处看不清事态变故,却也知道阿滞莽撞粗鄙的性子,因语滋生是非的事常常有之,自然不会信他。眼前五人身处环围之中,却安然处之,神色自若,当中那名面蒙轻纱的女子,落落舒怠,眉黛轻凝,顾盼间有说不出怡人风情,当不是简单人物。那红脸年轻壮汉,虽说脸色张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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