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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锦医卫-第2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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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邦宁闻言一怔,秦林这话里话外好像很有道理,可翻转来想又觉得不对味儿……合着你面北就是忠君报国,我背北就是居心叵测?

偏偏秦林话里头又没乱说,字字句句都在说自己如何如何,又紧扣着忠君报国,冯邦宁憋了一肚子气也发作不得,只好嘿嘿冷笑,心道:今年冬天格外严寒,你在朝北的房子办公,怕不冻死你丫的!

南镇抚司那些个千户、百户、镇抚、知事,听到这两位上官对答,凡相熟的都互相交换个眼色:咱南镇抚司恐怕要有一番龙争虎斗啰……

冯邦宁当面是不会撕破脸的,仍旧堆起笑来:“那么,本官还要去家伯父那里走一趟,秦指挥请自便。”

南镇抚司一群等着看戏的属官,这时候心头都暗自一凛,冯邦宁的伯父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提督东厂冯保,在京师的分量可远胜魏国公,咱可得小心谨慎,别行差踏错,搞得和那倒霉蛋洪指挥同样下场,那可就呜呼哀哉了。

秦林拱拱手,心头不以为然,冯邦宁处处以势压人,这气量格局嘛未免差劲了点,刘守有说什么一时瑜亮,老子还不屑与他同列呢。

“秦指挥,这边请!”曹兴旺装得态度恭谨,心下却等着看笑话。

秦林叫上陆远志、牛大力,随曹德旺走到那间北屋一看,三人都哭笑不得:这间房子极大,却年久失修、四处漏风,房梁上蜘蛛网层层叠叠的挂下来,看上去和破庙差不多,哪儿是锦衣卫衙门南镇抚司的官署?

“还真像个破庙啊……”秦林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笑起来:“就差本官这尊泥菩萨往上头一坐,就和荒山野岭的土地庙差不多了吧?!”

曹兴旺诚惶诚恐的弯下腰:“长官见谅,长官见谅,做官不修衙乃是旧例,这间北向的房子又很久没住人了……下官该死,总是下官荒谬!”

“你这厮!”陆远志和牛大力都气愤难平,这简直欺人太甚嘛。

秦林摇摇手止住这两位弟兄,一来嘛做官不修衙确实是旧例,为的是显得清贫廉洁,也免得花自己银子替公家长脸,二来嘛刚才已经把什么朝北望宫阙直如面圣的牛皮吹出来了,咱秦爷一口唾沫一个钉,岂能又吞回去?

皱着眉头打量这间衙署,秦林连连摇头,不知盘算着什么。

曹兴旺又道:“分派了两名机灵得力的总旗,替秦指挥端茶倒水、磨墨铺纸,来呀,老刁、老华,来参拜新上司。”

两名锦衣总旗一溜烟地跑进来,笑嘻嘻地朝着秦林行庭参,那双腿就跟橡皮泥似的,打弯是半点儿不费劲儿,打着满口京片子:“属下刁世贵、华得官参见秦指挥,您老一进京都风云四合龙虎交回,注定要替大明天子尽忠报效,必定青云直上连升三极,将来一路上封公封侯开府建衙,直做到当朝一品,小的们也沾着点儿喜气,一辈儿都亏着您老的福分!”

我靠!

这两位说话连珠炮似的,喉咙里溜溜滑,一大啪啦话中间都不作兴打个转,直叫陆胖子和牛大力面面相觑。

秦林无语了,这两个一看就是刁钻古怪、油头滑脑之辈,冯邦宁和曹兴旺把他们安排到老子身边,铁定没安好心哪!

曹兴旺在旁边肚子都快笑痛了,这两个倒不是冯邦宁派到秦林身边的卧底……做到锦衣堂上官的位分,谁也不是傻子,那样做根本不会有任何效果。

刁世贵和华得官,乃是南镇抚司最刁滑的两个油子,从祖爷爷那辈开始世袭恩荫了锦衣总旗,一直在南镇抚司效力,和众多属官都是亲朋故旧,就像两块牛皮糖似的讨厌,连冯邦宁见了都有几分头疼,所以调他俩到秦林身边,就和分派这间破房子一样,纯粹叫别人看秦林的笑话。

“很好、很好……”秦林神色不变,先把两个老油子扶起来,又背着手在房中走了一圈,饶有兴致的四下看看,似乎对这间四面漏风、朝着北向、连阳光都晒不到的房子很满意。

“这人别人脑袋有病吧?!”刁世贵和华得官互相看看,不明所以。

秦林转了一圈又走回来,笑嘻嘻地看着两个新手下:“两位可有心跟着本官,从此和本官一起效命王事?”

“当然,我二人世受国恩,忠心耿耿……”刁、华两个牛皮吹得震天响。

“嗯,不错……”秦林笑眯眯地拍了拍他两个的肩膀,又对曹兴旺道:“这间屋子,本官要了,只是很久没住人,须得打扫打扫。曹镇抚既然负责本司官署内务,便请督率本官的两名属下,将此间房屋清理干净。”

“啊?!”曹兴旺立马傻了眼。

“咱们走!”秦林招呼陆胖子、牛大力,又回头正色道:“曹镇抚,本官既是协掌南镇抚司,这司内的事情可要严加管理哦,若是明天再来,这里没有清理干净,就只好唯你是问了。”

秦林刚走,刁世贵和华得官互相看看,一起叫起来:

“哎呀,小的旧伤发作了,曹长官,只好请个假咧!”

“肚子疼得厉害,想是跑肚拉稀,曹长官见谅,见谅!”

曹兴旺怔怔地站在屋中,看着满地垃圾欲哭无泪……

第347章 隆中对

秦林回到会仙客栈,天色已经擦黑,陆远志、牛大力当着众位亲兵校尉和丫鬟仆役是什么也没说,闷头把晚饭吃了,走进堂屋正房就开始替自家长官抱屈:

“奶奶的,那冯邦宁顶不是个东西,仗着做太监的老伯弄个都督,还敢笑咱家长官娶徐大小姐……胖爷倒要问问,他算哪根葱?”

“恩公替朝廷破了许多大案,立下汗马功劳,才做个指挥佥事,狗日的有个阉人伯父就做指挥同知……而且那姓曹的镇抚也坏透了,弄间四面漏风的北屋给咱们。我看呐,整个衙门里头只有刘都督态度很好,笑眯眯地和长官说话,一点儿不拿架子,定是个好官。”

“刘都督不错,就是性格软了点,由着那姓冯的妄自尊大!”

秦林听着陆远志和牛大力两个的议论,撇撇嘴不以为然。

刘守有是何等人物,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嘉靖年间的名臣之后,现在衔头已升到了左都督,加了太子太傅,牢牢掌握着整个锦衣卫体系,岂是软弱柔懦之辈?

老狐狸玩借刀杀人之计,一句“一时瑜亮”就给冯邦宁和秦林的敌意火上添油,比起飞扬跋扈的冯邦宁,刘守有只怕还更加阴险狠辣呢!

奶奶的!秦林暗骂:老子前有虎、后有狼,这锦衣堂上官看来也不是舒舒服服就能坐稳的。

“浪里个浪,浪里个浪……”徐文长跷着二郎腿,拿根筷子敲击着茶碗,摇头晃脑不知哼着什么曲子。

秦林眼睛眯了起来,忽然把桌子一拍:“老疯子有什么话就明说,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毛了本官,把你捆得结结实实,面前摆十坛即墨老酒,偏生一滴不叫你尝,看馋不馋死你!”

徐文长赶紧丢了筷子,诚惶诚恐的作揖:“万万不可,长官做这等事,比杀了老头子还要刻毒哩。长官要问什么,老头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林呵呵大笑,“京中各方波谲云诡,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本官初入帝都,正要徐先生指点迷津。”

目前站在大明朝局之巅的有四个人,慈圣李太后,万历小皇帝,首辅张居正,司礼监掌印冯保,四方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共同决定着大明朝局的方向,但相互之间又存在着矛盾:

李太后与万历乃母子至亲,可秦汉以降两千年来,太后与皇帝争夺最高权力的还少吗?

张居正与冯保结为一党,但内阁与司礼监的权力争斗贯穿大明朝始终,这两位又岂能独善其身?

万历帝呼张居正为先生而不名,以师礼相待,然而张居正大权在握、乾纲独断,年纪渐增的万历就甘心永远做一个对老师言听计从的好学生?

上层的权力斗争之外,又有次一层的倾轧:

司礼监秉笔二张作为曾经的万历帝伴读,天然亲近小皇帝而和冯保貌合神离,同时二张之间又互相争权夺利。

锦衣都督刘守有高举紧跟张居正,向来厂卫一体,便为提督东厂的冯保所不喜,冯邦宁便是冯保打进锦衣卫系统的一颗钉子。

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置身其间的秦林该如何自处?

“左右逢源,若即若离!”徐文长八个字掷地有声。

“哦?”秦林眉头一挑,若有所思。

徐文长昏花的老眼里,刹那间精光四射:“目前的局势,便是万历皇爷一天比一天长大,而李太后、冯保、张相爷三位却年纪日增,咱大明朝自洪武爷取消中书省,不再设丞相,就从来没有相权压倒皇权的,所以张相爷只要不谋朝篡位,他独掌朝纲的局面就总有一天会结束。所以现在局势未明、胜负未分,长官不论倒向哪一边都会受到另外三个方向的倾轧,殊为不智,只有韬光养晦,结好各派,但绝不彻底倒向其中一方,才就明哲保身、徐图将来!”

我靠!秦林一句“公真乃吾之萧何、张良”就到嘴边了,想了想还是别让徐老疯子太得意,又吞了回去。

秦林虽不太清楚这段历史,也知道大概走向,徐文长的分析完全丝丝入扣。

现在倒向张居正,固然可以迅速飞黄腾达,但难逃将来必然的清算,恐怕最好的结局就是被闲置起来,和今天看到的锦衣卫衙门里面,那个前任首辅高拱提拔起来的洪指挥一个下场。

投向万历皇帝、司礼监二张或者新政反对派呢?!估计明天就要面临张居正和冯保的联手绞杀,这几年就回家啃老米饭吧,等将来尘埃落定,权力蛋糕被新贵们瓜分完毕,谁还想得起你这个倒霉蛋?到那时候能啃点别人吃剩下的残渣剩饭,就算是天恩高厚了!

“不过……”秦林思忖着,故意问道:“左右逢源、若即若离,那不就是墙头草两边倒吗?”

“所以除了刚才那八个字,老头子接下来还有八个字要送给秦长官……”徐文长笑眯眯地,用手指头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又写了八个字:固本培元,自成一派!

秦林眼睛一下子睁开,瞳仁变得贼亮贼亮,映着蜡烛的火光,眼睛里火苗一闪一闪。

徐文长干笑,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昏黄的老眼从来没有现在这么亮:

“长官海外有金小妖这一支奇兵,南京有魏国公、怀远侯为奥援,手上捏着都察院耿定向、耿定力的命门,浙江巡按御史、杭州提督市舶黄太监、东厂浙江霍领班也是长官的班底,再加上女医馆走后院路线收集各家显贵的情报……长官自己审阴断阳、洞彻幽冥的本事,关键时刻各方都得倚重,若能借此为晋身之阶,得掌南北镇抚司其中之一,那就更不可限量了实力将不亚于刘守有、张诚等辈,到那时便是内阁首辅、司礼监掌印这等大权在握的高人,如果想动动长官,也得多掂量掂量!”

“好!”秦林伸手把桌子上的字迹擦去,桀桀的笑起来:“就如徐先生所言,本官来做一回墙头草。不过有实力的墙头草就不再是墙头草,就算不是参天大树,也是生满刺的荆棘枝条,谁要敢伸手来拔,扎他满手血!”

“左右逢源、若即若离;固本培元、自成一派……”陆远志和牛大力咀嚼着这十六个字,只觉回味无穷,也是头一次发觉徐老疯子颇有点世外高人的味道了。

“啧啧,怎么和《英烈传》里面刘伯温替洪武爷写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一个味儿?”陆胖子眨巴眨巴小眼睛:“敢情咱家长官从街上捡了个老疯子,现在居然变成了神机妙算的刘伯温?”

“不可胡说!我可不是刘伯温……”徐文长虎着脸教训胖子,说罢又若有所思地看看秦林。

说徐文长是刘伯温最多只是谬赞,拿秦林比太祖洪武爷,那可就有点僭越了。

摇曳的烛光之下,秦林微笑一如平常……

第二天一早,秦林换上一身官服就要去相府拜会张居正,却被徐文长拦下了,老家伙笑得格外猥琐:“逢三六九日早朝,今天正是朝会之期,张相爷已进宫去了,秦长官这时候去相府,敢是趁着相爷不在,要去偷香窃玉么?”

秦林脸色一红,他还真不知道大明朝的朝仪规矩,这次嘛也实在不好先见张紫萱,他是做好打算要先拜见张居正,再想办法和张紫萱见面的。

徐文长见状摸着胡子贼笑:前头是走女儿路线,由张紫萱引荐才进入张居正法眼;现而今又转过来走丈人路线,先搞定相爷,再和张小姐慢慢搓磨?

咱秦长官身上究竟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连精研周易的徐大名士也摸不清了。

等到将近中午,算算张居正差不多该下朝回家了,秦林才带着陆远志、牛大力两个跟班出发去相府。

张居正的相府在东华门外灯市口大纱帽胡同,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衙,且不说亭台楼阁之华丽直追紫禁城、池沼树木之清雅尤甚御花园,单单那朱漆大门上用的铜钉有碗口大,亮晃晃的耀花人眼,门口站着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校尉,又有十来名青衣小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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