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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锦医卫-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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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张公鱼就踏前一步,打着官腔问道:“堂下王焕,你可知罪么?本官明察秋毫,劝你速速招来!”

说完他右手往空中虚虚一拍,众人都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拍苍蝇呢;张公鱼却把眼睛一瞪,问着衙役们:“怎的不替本大老爷把堂威喊起来?”

崔捕头、牛大力以下众人尽皆绝倒,这才明白原来糊涂大老爷把小院子当成公堂,刚才拍那一巴掌并不是打苍蝇,而是砸惊堂木哩!

肚子里笑得翻江倒海,脸上还必须忍着,衙役们齐声喝起堂威:“威……武……”

王焕果然是个草包,本来就已六神无主,这堂威一喝起来吓得他一屁股坐到台阶上,张皇失措。

就在此时,听得院子外边泼妇骂街般喊道:“谁欺负到咱们家里来了?老娘好命苦啊,嫁给这活王八,人家打上门来他还缩头……”

只见一员女将身穿诰命朝服,领着十多个健壮仆妇,众人手拿扫帚、拖把、簸箕诸般兵器,乱纷纷杀将进来。

韩飞廉悄悄告诉秦林,这位王指挥使的夫人刘氏乃将门虎女,提刀弄枪犹胜男儿,嫁到王家之后仍旧气概不减当年。王焕是她和王进贤的独生儿子,只要听到究问查办消息,她当然要来纠缠。

刘夫人见这许多人当中以张公鱼官职最高,又正在问着她儿子,登时把雌威发到他头上,领着一众娘子军直奔而去。

衙役们护主心切上前阻拦,无奈这伙娘子军都是当年刘夫人未嫁时按军阵训练过的女兵,衙役们又不好抽武器来打,对方却有备而来,扫帚、拖把齐下,娘子军竟大占上风。

就连牛大力也自顾不暇,刚把这边扫帚荡开,那边屁股上结结实实吃了一拖把,跳来跳去的直叫:“俺好男不和女斗,你们几个泼妇实在无礼……”

张公鱼这下更是斯文扫地,扎扎实实被打了好几扫帚,连乌纱帽都滚地下去了。

忽然刘氏停住了手,眼睛直愣愣地望着这边,满脸惊恐,众娘子军也吓得够呛,一个个脸色发白。

秦林竟把王焕架了起来,明晃晃的绣春刀逼在他脖子上!王焕身子软得像面条似的,一点儿也没反抗。

“夫人再要搅闹,在下就只好将罪犯当场格毙,以免其趁乱窜逃。”秦林的声音极其冰冷,拿刀的手却异常稳定,没有人怀疑他能说到做到,一刀割下去。

刘夫人定了定神,兀自不服道:“什么罪犯,我儿没有犯罪!”

“请来看这具死尸……”秦林好整以暇的把绣春刀收回鞘中,引着惊疑不定的刘夫人站到棺材旁边,然后把尸首衣领解开,让她看那道深深的勒痕。

“夫人请看,尸首颈子上虽有勒痕,颈后则八字已交,洗冤录上明明白白写着八字不交为自尽,八字已交是他人勒毙,柳絮分明是被人害死的!何况这勒痕十分奇怪,如此之深,死者皮肤又很细嫩,可两边竟然没有多少鲜血渗出……”

咦,有什么不对头?秦林瞧着尸体,停了半晌最后下了结论:“她是先被人用手掐死,死后为了伪装成上吊自尽,才拿绳子在脖子上硬生生勒出痕迹,以掩盖真正的死因……瞧,虽然粗糙的绳子破坏了大部分掐痕,但这里能看出的指甲印,是上吊自尽绝不会形成的。”

刘夫人听到这里已是暗暗心惊,瞪着儿子,声音已有些发颤:“焕儿,这小姑娘是不是你杀的?”

王焕垂着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刘氏登时就明白了,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众仆妇赶紧把她扶住。

秦林摇摇头,慈母多败儿,刘氏这样护犊子,儿子不学坏才怪了。

刚才为了看勒痕把尸首的领口解开了些,秦林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又伸手想把衣襟拉上,此前已感觉有些不协调,这时他再定睛细看,不禁奇道:“咦,这尸斑不大对头啊?”

第049章 案中案

死者柳絮的衣领被解开,锁骨处稍稍露出,那儿有不少的紫红色斑痕……这是秦林再熟悉不过的,几乎所有死尸上都会出现的尸斑。

只不过它的位置……秦林压下疑窦,板起脸严肃的讯问王焕:“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省得动大刑侍候!”

王焕是父母庇护下长大的窝囊废,荒淫好色乱吃春药早就掏空了身子,刚刚被秦林刀架脖子上吓出身冷汗还没干呢,被秦林一问,立刻竹筒倒豆子原原本本交代了。

这王焕荒唐好色,成日服食烈性春药,流连于花街柳巷、青楼楚馆,家中使女若有容貌姣好的,他也一定要威逼利诱弄上手。

柳絮在他家做使女,早已被王焕看中,可柳姑娘虽然因家贫母病不得不出来做使女贴补家用,但一向洁身自好,对王焕不假颜色,他始终没能得手。

昨日王焕又服了春药,只觉脑中有如火烧火燎,找个借口把柳絮叫到房中,试图强奸。不想柳絮性情刚烈,一边奋力抵抗一边大声呼救,王焕服药之后昏了头,伸手去掐她脖子,竟然失手酿成惨剧。

王焕荒淫好色,胆子却不大,眼看柳絮没了声息,他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跑到旁边房间里躺着,脑中胡思乱想、心脏怦怦乱跳,迷迷糊糊睡过去直到天明。

见瞒不过去了,他才找奴仆来,弄绳子往死尸脖子上勒,假作出上吊自杀的样子,然后才告诉了父亲。

富贵人家死个把使女算不得大事,王进贤也没在意,就派几个亲兵把棺材扛到柳家去,发下些烧埋银子让柳家把丧事办了……王进贤到现在还不知道是儿子杀的人呢。

没想到柳家人虽穷却极其硬气,把官司闹大,还惹出秦林这个不怕事的锦衣校尉,进而使案件真相大白,王焕自食其果。

说完这些,王焕哭着求告母亲:“妈,救我呀,我不想死……”

“不争气!”刘夫人气冲冲的打了儿子一巴掌,终究还是爱子之情占了上风,神色也变得和缓:“妈在娘家也读过大明律,家长殴雇工人致死的,不过杖一百、徒三年。不管充军去哪儿,求你外公一封书,还怕管营官儿不照顾你吗?”

王焕听得这番话,立马不哭不闹了,只是想到流配远方充军,虽然有管营官照顾,到底整整三年没有在家里这么舒服,没有蕲州青楼那些漂亮姐儿,心下也不免怅然若失。

张公鱼深恨刘夫人,他堂堂知州大老爷被一群仆妇打了好几扫把,现在脑袋上还挂着蜘蛛网呢,心下好生恼火,便问刑房胡司吏:“杀伤人命,只流配三年吗?”

胡司吏察言观色早已明白上官的心思,正好大明律上又有条款,赶紧摇头道:“启禀大老爷,的确尊长殴杀奴婢、雇工人只杖一百、徒三年,但大明律上面这条后头还有一句‘故杀者,绞’。王焕强奸不成杀死柳絮,并非寻常殴杀,而是起意故杀,该判‘绞监候’,上报刑部,朝廷朱笔披红,等秋后处刑。”

张公鱼嘿嘿冷笑起来,眼睛半眯着瞥了眼刘夫人和王焕,十分解气的捡起被扫把打落的乌纱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刘夫人和儿子相顾愕然,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情知一旦判了绞监候这条小命就算挂在半空了。想开口求张公鱼吧,看对方那表情是绝对要公事公办的,谁让你一来此前并无交情,二来还拿扫把将人家乌纱帽都打掉了。

仆妇们傻了眼,有几个已经哭了起来,望着刘夫人道:“这可怎么办哪,要不赶紧让舅老爷……”

张公鱼令捕快把王焕锁上,又腆着脸对秦林道:“本官谢过秦小友了,这案子好像和白莲教没有什么关系,那么还是让州衙接手吧。”

韩飞廉等锦衣校尉齐刷刷朝地上啐唾沫,这张公鱼糊涂颟顸又无耻,亏得蕲州还有人说他是青天大老爷!案情未明的时候躲在一边,咱锦衣卫刚把案子查清,你就想来抢功劳,呀呀个呸!

秦林看着尸体思索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手。

张公鱼心头大为不满,只当秦林不欲与他分功。

秦林也没解释,盯着被锁起来的王焕,旁敲侧击:“你掐死柳絮的时候,是面对面掐的吗?”

王焕垂头丧气的,竟是没有听到。

牛大力大吼一声,像半空里打下道炸雷:“小子,秦长官问你话!”

啊?王焕困惑地抬起头,脸上稀里糊涂的都是眼泪鼻涕。

秦林便再问了一遍。

王焕没好气的伸出双手比了比,“当然是面对面掐死的,唉……没怎么用力她就死过去,真没想到她这么不经掐啊,我不是故意杀她呀!”

秦林瞧着王焕伸出来的手,瘦骨嶙峋像鸡爪子似的,心头疑窦便越发沉重了,又追问道:“那么你掐死她之后,是把她推到床上去啰?”

“是啊,我掐了一会儿就松开手,她自己倒在床上,过了阵子我伸手去探了探鼻息,发现她没了声息,吓得我赶紧跑旁边屋里去了。”

秦林点点头:“那么,你怎么掐死她,怎么去探鼻息的,都给我比一下。”

王焕疑疑惑惑的走到棺材边,伸出两只手往尸首脖子上一掐,摸到冰冷的尸身赶紧又把手缩回来,然后又伸出手指朝尸首鼻子底下探了探。

秦林的神色越发严肃:“你确信她是像现在这样,仰面朝天地躺着?”

王焕怔了怔,莫名其妙地说:“当然了,我连杀人都承认了,又何必骗你。”

秦林脸色一沉,示意张公鱼、韩飞廉等几位和他走到院子另一边。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秦林查案有如鬼神相助,真配得上神目如电四个字,既然要求如此,想必有其原因,众人也不违拗,听他怎么说。

“或许,人不是王焕杀的。”

秦林此言一出,张公鱼几乎跳了起来,唾沫星子都快喷别人脸上了:“怎么可能?人证物证俱在,连犯人自己都承认了,岂能有假?”

崔捕头也道:“秦长官,这个不会吧,案犯自己都认罪了,我们也并没有屈打成招,在下办了几十年的案子,按说这种情况一定能办成铁案的。”

韩飞廉也拍了拍秦林的肩膀,在他看来案子办到这份上已算水落石出,十分完美了。

秦林只是轻轻一句话:“死者前胸尸斑很重。”

旁人不懂倒也罢了,崔捕头和焦仵作只想了一小会儿,就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快步走到棺材旁边,仔细验看了一番。

“怎样?”张公鱼急切的询问。

这两位都摇了摇头:案子有问题!

“有蹊跷啊!”秦林挠起了头皮,眼睛望着棺材出神。

尸斑是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心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而沿着血管网坠积于尸体低下部位,尸体高位血管空虚、低下位血管充血,低下部位的毛细血管及小静脉内充满血液,透过皮肤呈现出暗红色斑痕。

尸斑在人死后平均三个小时左右出现,十二个小时达到高峰,一天到一天半之后固定下来。

如果真像王焕所说是面对面掐死了柳絮,并且尸身是仰面朝天放置在床上,那么尸体的后背、臀部、大腿后侧等部位才是低下位,应该尸斑严重,而胸腹位置较高,就算有尸斑出现也会相对暗淡、分散。

然而事实正好与此相反,正面胸腹尸斑极其明显,连片出现,而后背等处尸斑却相对稀疏暗淡得多!

现在这种情况,要么是王焕说了假话,要么就是另有别情!

王焕连杀人都承认了,有必要在细节上说谎吗?那么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就变得极大了。

秦林想了想,走过去问道:“王焕,早晨往尸体脖子上勒绳子,是你亲自动手,还是别人做的?”

王焕哭丧着脸:“我连房间都不敢进,是王财王总管带着小厮进去操办的。”

秦林连忙让找王财和那几个小厮,小厮很快找了来,可刚才还像条死狗似的服服帖帖的王财,这会趁乱不晓得跑哪儿去了。

微觉不妙,秦林心头毕剥一跳,加紧问那小厮进去摆弄尸体时,看没看见尸首怎么摆放的。

小厮们开始不肯说实话,倒是刘夫人瞧出几分端倪,让他们实话实说。

几个小厮都回答:“俺们一进去就看见了,尸首是扑在床上,脸朝着下边的,翻过来一看,吓,脸色青黑,好生骇人哪,王总管和我们一块儿动的手……”

刘夫人皱起眉头,若说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这些毛病,那王财身上都有不少,可从来没发觉他有这么大胆量,敢带着人摆弄横死的尸体。

秦林早已发觉不妙,赶紧盘问王焕:“你吃的烈性春药,是谁拿给你的?”

“王总管啊,我让他替我找的。”

“那用绳子勒死尸脖子,伪装成上吊自杀,也多半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吧?”

“当然了,我怎么想得出这种办法?是王财……”

秦林已不需要再盘问下去,朝锦衣卫士们吩咐道:“这王财就算不是真凶,也干系极大,劳烦各位打起精神,将此人缉拿归案……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家伙来头不小!”

第050章 莲花烙

蕲州城西郊的一处早已废弃的庙宇,不知道当年供的究竟是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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