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第5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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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老太师不知道,这就是他那新科女婿秦长官撺掇出来的……
次辅张四维神色微动,声色俱厉地附和道:“如今这些皇亲国戚,越发不知道收敛,武清伯累年所得赏赐已经极多,还在索求无厌,真是欲壑难填!学生赞成张老先生的意见,这次一定狠狠给他顶回去,否则将来你求宁波,我求月港,开海之利尽入巨室之手,朝廷公用依然匮乏。”
张居正捋着胡须微微颔首,对张四维的建议深以为然,只不过他是一切从公心出发,根本没有察觉到副手眼底闪过的一丝奸诈。
李太后虽然尽力约束娘家人,叫他们不敢胡作非为,但终究是李伟的女儿、李高的妹妹,如果张居正的驳斥过于严厉、不留情面,李伟会怎么想,李太后又会怎么想?
这分明是给李太后、张居正、冯保的铁三角打楔子啊!
三辅申时行却是个老好人,也没想那么多,听到张居正、张四维要严词驳回,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微微弯腰,笑道:“太岳老先生,凤磐老先生,学生以为凡事总讲个以和为贵,武清伯市井出身,素来贪财爱货,这又不是头一次了。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李太后既对亲族约束甚好,咱们似乎大可不必……”
张居正想了想,笑起来:“汝默贤弟,你真是个好好先生!罢了,既是如此,便由贤弟你来票拟吧。”
申时行接过本章,字斟句酌的想着票拟词句,他这人别的本事没有,论词气委婉那是满朝第一。
张四维甚为失望,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否则被张居正察觉了他的用心,那就万劫不复了……
申时行的票拟口气放得很缓,意思却很明白,本就要放开海禁、鼓励商业出口,来征收关税以供朝廷所用的,今天武清伯乞一港,如果答应了,明天定国公、成国公乃至荆王楚王也来乞请,到时候答不答应呢?陛下您的内帑银子,有不少来自海贸呀!
万历亲政不久,内廷政务还多数掌握在司礼监掌印冯保手中,冯督公看了这本章和票拟,大概也就猜到怎么回事儿,吊梢眉微微扬起,摇着头苦笑了一下,吩咐左右送去请陛下圣裁。
李伟贪财爱占便宜,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冯保就算长了八个心眼,也只说李伟又要捞点好处,万万想不到这道本章背后还有秦林的影子啊!
万历接到本章时,正在和郑桢郑淑嫔在后花园垂钓玩乐。
“呀,上钩了,上钩了!”郑桢天真的拍着巴掌,红红的嘴唇微微翘起。
身边的万历早已色授魂与,抚着她的玉背,低声调笑:“爱妃,你才是朕此生所获的美人鱼哩。”
郑桢微微偏着头,倚着万历肩膀娇羞无限,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谁钓谁?哼哼……
“皇爷,冯大伴有本章请圣裁。”小太监用金丝木盘托着本章呈上。
万历不耐烦地翻了翻本章,就皱起了眉头,他一点不傻,甚至精明过头了,看到这折子的反应可想而知……银子与其送给亲戚,不如自己用更爽快呀!外公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要钱的话,问朕、问太后娘娘要不就得了,你乞请宁波港,无异于给皇亲国戚开了道大口子,将来一个个都来乞请,朕怎么应付得来?
“什么本章,叫我的皇爷这么为难?”郑桢吃吃娇笑,纤纤玉指拈着本章看了看,顿时眼睛眯了起来。
李太后护着怀孕的王宫人,叫郑桢气得几乎发狂,连带着把李伟父子也恨上了,斗不赢李太后,难道还不能给李伟父子使点坏?眼珠一转,郑桢就攀着万历肩头,柔声道:“皇爷,照说李老伯爷是太后的父亲,应该多照顾照顾,可陛下直接赏他金银财宝就行了嘛,宁波港离京师这么远,老伯爷和舅舅都是闲不住的,办皇商也总是亲力亲为,这千里迢迢的,万一路上有个闪失,岂不追悔莫及?”
“对、对,还是爱妃想得周全!”万历正琢磨怎么回绝呢,郑桢就替他想到借口了,真是贴心啊。
比起乞请一座大港口的专营权,平日赏赐的那点金银珠宝,简直就是毛毛雨啦啊……
万历很高兴的批红,完全同意了内阁票拟的意思,并且说明自己不予批准,乃是顾虑武清伯年纪老迈,不希望他一大把年纪还操心商贾之事。
嗨,这不屁话吗,李伟就是做些锱铢必较的事情才快活,让他不做生意、不赚钱,那简直比打他还难受呢。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秦林的耳中,侍剑推开门送进书札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趴在床上的徐大小姐浑身香汗淋漓,房间里充满了旖旎的气味,便脸色发红,逃也似的回了自己房间。
秦林、徐辛夷这两天哪儿也不用去,整天待在客栈的上房里头胡天胡地,周易参同契神功果然了得,次次把丰腴健康的长腿美女杀得丢盔弃甲,连声告饶才罢休。
书札是张小阳送来的,他叔叔是司礼监秉笔,所有奏章都从司礼监过,消息格外灵通。
秦林拆开看了看,正如自己所料,李伟上了乞请本章、张居正把持的内阁就毫无意外的批驳了、万历和冯保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他哈哈大笑着,往徐辛夷挺翘的臀瓣上拍了一巴掌,准备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又……又要啊?”趴着大睡的徐辛夷,迷迷糊糊的嘟哝着,费力的撑起大长腿,翘起了诱人的臀瓣,小蛮腰塌下去,上次欢好的汗水还没干透,又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秦林喉咙口像是火烧起来了,哪里还管得了别的?将书札随意一扔,双手箍住油光水滑的小蛮腰,从后面来了一记狠狠的冲刺……
……
武清伯府,气氛就完全不同了,老伯爷李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阖府上下人等都知道,老伯爷的生意没做成,那是比杀了他都还难受。
李高也好不到哪儿去,苦着脸对父亲道:“张太师不容情就罢了,陛下……陛下竟然也不卖这面子,真是过分,说到底他还是您的外孙哪!”
“这……这……这位陛下……”李伟忍了又忍,总算顾忌皇家制度,没敢把小兔崽子四个字骂出来,但也憋得脸发青了,“竟然说怕我操心生意,岂有此理!且不说可以派你去,就算我这把老骨头也还硬朗得很,往南方走一趟,有什么关系?”
李高讪讪地道:“爹,看来这次,您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否则谁都不把您这国丈放在眼里了。”
李伟、李高父子俩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看来,得出无敌必杀绝招了!
武清伯咬了咬牙,吹胡子瞪眼睛,突然闪身往后一跳,托的一声倒在床上,然后扯床单蒙住脑袋,瓮声瓮气地道:“告诉你妹妹,就说她爹病了,病得很重,要不要来看最后一眼,就随她便吧。”
装病,这就是咱们武清伯老大人屡试不爽的绝招呀!
李高立马兴高采烈的出门,去向妹妹李太后报告老爹重病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李太后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听冯保说了这件事的大概,自然知道老父亲又在玩装病的把戏了,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但身为太后,一国之母,能不尽孝道吗?更何况就算李伟没病,用到装病的法子,也肯定是心里面不舒服,做女儿的能不去开解开解吗?
只不过这趟出宫,朱尧媖也要求跟着一块儿去,外孙女看看生病的外公,人之常情嘛。
李太后看到父亲直挺挺倒在床上,用被单蒙住脸装死的样子,心头就是哭笑不得,只好柔声劝慰。
李伟中气十足地喊道:“爹病了,真的病了,只怕活不了几天,太后娘娘万金之躯,别来看我这将死之人。”
“外公真的病得很重呀!”朱尧媖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看见外公这个样子,眼睛里泪水直打转。
李高想笑又不敢笑:“长公主,武清伯这次委实病得很重,只怕、只怕……唉!”
朱尧媖珠泪成串落下,跪下抽噎道:“外公病得这么严重,做外孙女的还能欢欢喜喜出嫁么,那不是禽兽不如了吗?母后,请把婚期推迟吧!”
“啊?”李太后、李伟、李高全都傻了眼,因为太后娘娘探视生病的武清伯,潞王、成国公、定国公等等皇亲国戚都有女眷过来探视,就站在屋里屋外呢,难道能当着这么多人告诉朱尧媖,她外公其实是在装病?为了乞请港口没得逞装病?
大伙儿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自己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啊!
外面各家贵戚女眷嘈嘈切切的议论声已经响了起来:“长公主孝心尤嘉,不愧为天家贵女……”
“就是,纯孝之心,尤为可佩……”
李太后无可奈何,看了看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女儿,叹口气:“既如此,就把婚期延后吧,看什么时候你外公能病愈。”
最后这句,已经带着点抱怨了,叫装病的李伟和李高都有点不自在,两爷子都哭笑不得,怎么摊上这么位听风就是雨、说啥就信啥的长公主哟。
殊不知,肩膀一抽一抽似乎不停抽噎的永宁长公主朱尧媖,其实是在偷偷直乐,心说秦姐夫的法子,还真是绝了!
第723章 士可杀不可辱
永宁长公主至诚纯孝,因外公武清伯李伟病重,不顾钦天监算定的吉日临近,毅然推迟了婚期,这一仁孝之举立刻轰传京师,街谈巷议都赞一声好个孝心可嘉的长公主,士林清流更是挥动如椽大笔,盛赞我皇明以仁德抚育天下,永宁长公主堪为天家贵女之表率。
京师的张公鱼、黄嘉善、萧良有,南京的王世贞和众弟子,都先后为这件事写了佳作传世,就连顾宪成顾大才子也骈四俪六的写了一篇,什么“本朝妇德远迈汉唐,是以无馆陶之横,无太平之骄……公主懿德布于闺阁,今之贵室骄女而不守妇道者,闻之宁无愧乎?”
得,话里话外透着股酸劲儿,所谓不守妇道的贵室骄女,当然是暗指徐大小姐啰!话说徐辛夷把顾宪成揍得满脸花,他这股怨念还能小得了?
可怜,顾宪成也就敢笔头子上扯点淡,连徐大小姐的名字都不敢点出来,更可怜的是,他还不知道长公主推迟婚期的幕后黑手,其实就是他做梦也又怕又恨的秦林和徐辛夷。
这天文人雅士们又在醉仙楼雅聚,谈论得最多的就是梁邦端梁公子和永宁长公主的婚事,对这位刚选上驸马的朋友,众人言谈中不无羡慕。
顾宪成板着脸,正言厉色地道:“吾不羡梁贤弟攀龙附凤娶得公主,吾羡他娶得大义纯孝之妻!”
好个顾解元,说的果然妙极,有进士出身当然不羡慕做那空壳驸马啰,人家羡慕的是品德,哈哈,登时把你们这些俗人压了一头吧?
众位朋友对顾宪成的仰慕之情,顿时如滔滔长江绵绵不绝,又好像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只可惜品德不能当饭吃,到了会账的时候,众位文人雅士抠摸着干瘪瘪的钱包,对梁邦端的怀念就越发热烈。
“对了,有几天没看见梁贤弟了。”
刘廷兰一边摸出两钱碎银子,一边自言自语。
孟化鲤把十三个大钱整整齐齐的排出来,闻言就连连点头:“就是,梁贤弟自从选上驸马,就没露过面,想是在家里准备大婚?”
孙稚绳冷面热心,起哄道:“如今他婚期延后,正是百无聊赖之时,咱们干脆去贺他一贺!”
众人齐声道好,说是去贺梁邦端,每人无非是写两个斗方、提几句诗词,不花什么本钱,梁家却必定会留饭,走的时候说不定还会送几两谢步银子呢。
说走就走,一行人出了崇文门,笑嘻嘻地来到崇北坊梁府。
梁家极为富有,房舍占地极为宽广,粉墙青瓦、庭院深深,院墙内尽是鳞次皆比的房舍,就是灯市口纱帽胡同张居正的太师府,气象森严或有过之,富丽堂皇却不如它了。
门口的奴仆老远看见这群人过来,两个进去通传,剩下的迎出来,满脸堆笑的和公子爷的朋友们打招呼:“各位老爷、公子请少待,已经去通知我家公子了……”
顾宪成这伙人是梁府常来常往的,众人闻言就笑道:“要什么通传?咱们直接进去吧!”
“哎哎哎……”奴仆们面面相觑,终究不敢拦这伙文曲星。
顾宪成等人进去,熟门熟路的就朝梁邦端住处走,忽然老远听得里面几声咳嗽,声音破擦擦的,孙稚绳心直口快,不禁奇道:“梁兄的咳嗽还没好?婚期将近,庆典上咳起来未免不好看,依我说,就该去请南京李老神医来瞧瞧,他梁家又不差这两个钱。”
孟化鲤把孙稚绳衣襟拉了拉,摇头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低声道:“梁贤弟的咳嗽病,这几年也不知请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斤人参,到现在好像还更严重了。他这个样子,怎么选上的驸马,恐怕里头也很有些说道吧,咱再当面提及,恐怕叫他尴尬。”
孙稚绳恍然大悟,继而浓眉皱起,似乎很不高兴,看了看众人不以为然的样子,终于欲言又止。
听得众人吵吵嚷嚷,梁邦端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