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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

锦医卫-第6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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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倒是很硬气,坦然道:“一言为定!顾家的案子,既然秦小友要继续办,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听说那顾晦明是私生子,顾家的产业主要靠他打理?”秦林试探着问道。

“一树之果有酸有甜,一家数子有愚有贤……”海瑞果真兑现了承诺,将所知娓娓道来。

戚秦氏说得没错,顾氏几兄弟确实有差别,顾大老爷顾克渎年少时风流不羁,与不少文人诗酒唱和,在岭南薄有文名,头上捐了个内阁中书,俨然衣冠中人,其实是个空心大佬倌,就连海瑞都听说他经常流连青楼,做生意也随心所欲,经常惹乱子。

顾二老爷顾晦明就不一样了,为人谨慎小心、做事兢兢业业,撑起了顾氏的大半个家,海瑞很欣赏他,坦言收了他八十两银子,替顾家老奶奶撰写贺寿文章。

“顾晦明拿八十两银子请海老先生写贺寿文?”秦林皱着眉头,眼睛微微眯起来。

唐敬亭以为秦林有所指摘,急忙辩道:“老师当年做官一清如水,家中只有四十亩薄田,所以晚年卖字贴补家用,八十两乃是时价,其中绝无情弊!”

秦林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咦,这里又有座桥啊,没有派人看守吗?”

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石拱桥,约摸七八丈长,一丈宽窄,两边石栏杆还雕刻着狮子滚绣球,桥下流水潺潺,桥头则是青翠欲滴的竹林。

唐敬亭和秦林闹得有点不愉快,翻翻白眼,没好气地道:“本府大小桥梁成百上千,哪里都能派人守住?又不知道凶手哪天会出来犯案!”

海瑞指着石拱桥道:“这是友恭桥,是顾家三代之前的一对兄弟所建,取兄友弟恭的意思,当地老百姓又叫它顾家桥。”

秦林想想也只好同意唐敬亭的看法,毕竟这时候一个县衙的人手是相当有限的,根本做不到防守每一座桥梁,而贸然发动百姓协防的话,恐怕会引发大规模的恐慌,更加难以收拾。

况且,如果守住桥梁,凶手却改到山坡、海滨或者村落中犯案呢?

秦林心头想着事儿,把海瑞和唐敬亭提供的信息在脑海中拼凑成完整的图景,然后再掰碎了一项一项的分析……

白霜华也凝神思考,将搞采补的邪派武林人物通通过一遍筛子,列出了几个重点怀疑对象。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听得不远处传来欢天喜地的唢呐声,众人就晓得顾府到了。

顾府建在一片比较平缓的坡地上,背山面水,四面树木郁郁葱葱,风景极为优雅,粉墙青瓦的房舍占地宽广,显示出世家豪族的气派。

顾晦明站在门口迎宾,穿件宝蓝色的绸缎长衫,脸上喜气洋洋,冲着贺客连连作揖行礼。

他眼睛很好,老远就看见海瑞一行人过来,立刻满脸堆欢,小跑着迎上:“顾氏何德何能,有劳海老先生、府尊大人、秦长官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海瑞、唐敬亭落轿,秦林下马,都笑着拱拱手,和顾晦明寒暄两句。

本城锦衣百户莫智高刚刚踏进大门,听得身后喧闹,回头正巧看见了秦林,立刻把脑袋一缩,一溜烟的躲远了——他害怕秦林又亮出九龙玉带,那就有得好看啦。

“姓秦的,我跟你没完!”莫智高咬牙切齿地,神情可怖。

他身边一个脸色白中泛青的年轻人,看了看远处的秦林,阴恻恻地笑道:“莫大人,咱家看你可不是那位秦长官的对手啊,嘻嘻嘻嘻……”

这些没卵蛋的太监!莫智高暗地里啐了口。

裴敬裴公公是张司礼派来的人,为着秦林发配到琼州,提前一个月就到这里等着了,也上门拜访过莫智高,言语中透出点口风,意思是知道刘守有刘都督授意他对付秦林的事儿,要双方携手来干。

莫智高接到刘守有的书信里头,却没提起这茬事儿,他也不敢去信问刘守有啊,只好对裴敬敷衍过去,再者,他觉得秦林一个被革职发配的人,自己整他也不会费劲儿,用不着和这死太监合作。

结果莫智高吃了亏,裴敬又找上门来。

“难道你就是秦某人的对手?”莫智高冷笑两声,其实心头已经有点意动。

裴敬的声音永远是那么阴森森的:“我带来的人,就是对付他的,只要莫大人你……”

莫智高眼睛一亮,然后狠狠地咬了咬牙。

海瑞一行由顾晦明引领进入顾府,秦林左顾右盼,没看到什么感兴趣的,就朝白霜华使了个眼色。

白霜华轻轻点了点头,很快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一名丫鬟端着茶盘行走在花厅和正厅之间的回廊上,迎面走来一位俊俏的后生,她打量两眼,越看越欢喜,却不料那后生竟直直的朝她走了过来,魅惑的一笑……

片刻之后,白霜华穿着丫鬟的衣裙,端着茶盘行走在回廊上。

第833章 剧毒

白霜华扮成丫鬟,在顾府四处查探,顾家的丫鬟本来就很多,今天是老奶奶八十三岁大寿,又请了不少亲戚家的丫鬟仆人来帮忙,由各家的管事监管着,但忙忙碌碌的哪里能管得过来?

更何况,堂堂白莲教主,如果闯入紫禁城恐怕还有点难度,在这区区乡宦家宅里面,真真是如履平地。

一阵争吵声,吸引了白霜华的注意力,她支起耳朵听了听,当机立断将茶盘一掷,正好前面房间门开着,那茶盘就平平的飞了进去,稳稳当当落在桌子正当中,茶壶和好几个杯子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与此同时,白莲教主身形拔地而起,如果羽箭般射到房檐下面,在飞檐斗拱间飞快地穿梭,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后院。

顾府后院花园,一个肥肥白白的女人正高傲地扬起了下巴,冲着看上去清秀柔弱的女子大声嚷嚷:“不要脸,我们顾家老奶奶过大寿,你这野媳妇凑什么热闹?”

“对对对,她没有资格参加!”好几个女人指手画脚的,纷纷对这清秀女子怒目相向。

这几个女人都生得又肥又白,模样是团头团脸的,身上穿金戴银,质地极佳的锦缎袄裙,身边跟着许多眉眼刁蛮的姑娘媳妇,看上去气势汹汹。

而那清秀女子穿得就要朴素得多,身边跟的两个丫鬟也低眉顺眼的,不敢和对方相争。

她被众人指摘,眼睛几乎掉下泪来,柔声恳求道:“大娘子,三娘子,四娘子,我也是顾家的媳妇儿啊,为什么不让我去拜婆婆?”

“呸,谁是你婆婆,你好意思?!”肥肥白白的女人就是大娘子,她朝地上啐了一口,斜着眼睛满脸的不屑。

四娘子、三娘子也七嘴八舌的,帮着大娘子说话。

清秀女子几乎要哭起来:“看在二郎勤勤恳恳为顾家操持的分上,只求姐姐们给妹妹留三分薄面。”

“野种娶野媳妇,都是臭不要脸的,别让我把你那丑事说出来!”大娘子冷笑着,脸上肥肉直抖。

清秀女子神情大变,脸色像死灰一样,狠狠的紧咬着嘴唇才没有出声,最后只好转身离开。

大娘子这几个女人终于得意地笑了,“婆婆还在大厅上,咱们去替她老人家贺寿!”

白霜华看着清秀女子的背影若有所思,她脸上刚才痛苦凄绝的那种表情,让白霜华想到了一个人,戚秦氏。

正厅上宾主落座,有头有脸的客人坐在厅内,地位较低的客人在厅外露天的桌子落座,女客则在第二进院子的花厅里头。

以秦林被贬谪的身份,恐怕连第一进院子的门槛都进不了,但借海瑞和唐敬亭的光,他也坐在了首席上,并且紧邻着海瑞,和唐敬亭分居海青天的左右位置,登时就吸引了无数道目光,不少人都在猜测这个身穿飞鱼服的普通校尉是什么人物,居然能和唐府尊平起平坐。

殊不知秦林被贬谪之前,唐敬亭还没有和他平起平坐的资格呢!

角落里,和莫智高密议良久的裴敬,毒蛇般阴湿寒冷的目光紧紧盯着秦林,低声对身边一个灰衣人吩咐几句,那灰色的身影就藏进了房屋的阴影之中。

秦林,你死定了!莫智高敬畏地看着裴敬,他刚才已经见识过了那灰衣人的手段,所以毫不怀疑,顾老太太寿宴,就是秦林的死期。

顾家老奶奶杵着龙头拐杖,由三位肥肥白白团头团脸的夫人搀扶着,大群丫鬟仆妇簇拥,巍巍颤颤的走出来,沟壑密布的老脸上堆满了笑容,昏花的老眼也笑得几乎张不开了。

顾克渎、顾克涟、顾克汐三兄弟赶紧迎上去,顾晦明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似乎愣了一愣,脸色没来由的一黯,稍微迟疑之后也跟了过去,落后三兄弟半步。

这时候几兄弟差异就很明显了,顾克渎、顾克涟和顾克汐都是尖圆脸,不高不矮,顾晦明却是国字脸,身材比三位兄弟足足高了两寸。

“恭贺母亲寿辰,愿母亲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顾家四兄弟大声祝贺,当众给老母亲磕头道贺。

顾老奶奶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微笑着伸出手:“好、好,你们都好,我的儿啊!”

她把儿子们一个个扶起来,唯独到了顾晦明,她像没看到一样收回了手,顾晦明只好自己站起来,神情有点尴尬。

“果然不是亲生的。”秦林嘿嘿冷笑,记得很清楚,顾克渎这三兄弟是顾老奶奶生的,顾晦明是三岁才认祖归宗的私生子。

海瑞也瞧出了几分,目光微微一滞。

“各位宾客吃好喝好,克渎,替娘陪好客人。”顾老奶奶说罢,又在媳妇儿搀扶下,领着大群的丫鬟仆妇走回了二进院子的花厅,和女眷们坐在一起。

顾克渎高举酒杯:“来来来,诸位贵客光降,顾家何其有幸,诸位痛饮此寿酒,俱各福寿绵长!”

众位宾客举杯痛饮。

顾家四兄弟各坐在上首的一张桌子上陪客人,海瑞这是首席,自然是顾家老大顾克渎来陪,他看到秦林,神色就有些不自在,戚秦氏一案,秦林很明显和他不对付。

“顾大老爷,您还在为前日之事,和在下心存芥蒂么?”秦林笑盈盈地问道。

顾克渎在岭南士林广通声气,约略知道点儿秦林的事情,从府衙回家之后一打听原来是这位爷,就把他吓出了半身冷汗。

此时秦林笑盈盈地问起,顾克渎就满脸不自在了,讪笑着举起酒杯:“不敢、不敢,秦长官说笑了,克渎请长官满饮此杯,自酿的椰子酒,甘香醇厚。”

同桌的几个宾客就大吃一惊,顾克渎是内阁中书,在岭南士林也算得上一号人物,怎么对这锦衣校尉如此恭谨?他究竟是什么人?

秦林玩味地看着顾克渎,将酒杯拿在手中轻轻摇晃,并不和他碰杯,眼神中带着戏谑之意。

顾克渎越发不自在,只好和海瑞、唐敬亭说笑,海瑞爱理不理的,唐敬亭倒是谈笑风生。

或许是借酒遮脸吧,顾克渎一杯接一杯的灌,不一会儿说话都大舌头了,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顾晦明看到这一幕,赶紧从另一桌跑过来,摇着顾克渎的肩膀:“长兄,长兄,暴饮伤身哪,来来来,我替你敬诸位贵客!”

海瑞满意地笑了,瞅了眼快要烂醉的顾克渎,又鼓励的朝顾晦明点点头,朗声道:“兄友弟恭,顾氏家风,足可为琼州士林表率,咦,老夫当浮一大白!”

说罢,海青天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尽数喝下,同桌的宾客也纷纷举杯痛饮。

唯独秦林仍然笑嘻嘻地端着杯子轻轻摇晃,竟不给海瑞半点面子。

海瑞脸上青气一闪,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终究没说什么,反而朝快要发火的唐敬亭摆摆手,让门生控制脾气。

刚峰先生治学以刚,自谓不“吐刚茹柔”,对同僚对上司的脾气极大,唯独戚秦氏的案子自觉心中有愧,秦林再怎么甩脸色,他也只能竭力忍耐。

其实海瑞会错了意,秦林倒不是给他脸色看,而是不肯吃顾家的酒菜,这家伙外柔内刚,看起来嬉皮笑脸,心性却坚如磐石——若不如此,整天剖尸验尸和死神打交道,哪里坚持得下来呢?

既然种种迹象认定顾克渎有罪,自始至终秦林都不尝他家的酒菜,要么笑眯眯地端着酒杯摇晃,要么伸着筷子停在半空又缩回来,看起来好像在吃,其实什么都没碰。

吃啊,喝啊,怎么就是不沾嘴唇?莫智高有点坐不住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呐喊着。

就连阴沉的裴敬,也皱了皱眉头,十分不耐。

秦林的酒杯里面没有毒,他的筷子也没有毒,他面前的碗更没有毒,但是只要他把任何一样东西放进嘴里,那东西就会变得有毒,能杀死一头大象的剧毒。

这就是刚才那位灰衣人的本事。

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秦林根本不碰酒席上的任何东西,不是端着酒杯玩,就是举着筷子晃来晃去,一滴酒、一粒米、一样菜都没有放进嘴里,叫他们心急火燎的等了大半天,瞪大的眼睛都酸痛得快要流泪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发现了?”两人面面相觑。

正当此时,一名亲兵打扮的俊俏少年走到秦林身边,附耳低低地说了两句话,然后顺手抓起他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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