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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章

锦医卫-第6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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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看得心神一荡,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须臾不离才好。

郑桢抬手把他脑袋打了一下,嗔道:“看我做什么,都黄脸婆啦!看你儿子才是正经。”

眼见皇爷龙首被打,宫女太监们也只能无语,这位皇爷器量可不怎么高明,换作别人打他试试?偏偏就是服郑娘娘这套,骂他也不恼,打他也不恼。

“爱妃若是黄脸婆,世上尽无美人矣。”万历腆着脸只管笑,郑桢朝他使个眼色,这才没有说出更不堪的话。

因为诸位长公主还在这里呢!已出嫁的寿阳长公主朱尧娥,待嫁的皇妹朱尧媛和朱尧姬,不知道算不算嫁了的永宁长公主朱尧媖,四姐妹都在。

朱尧媛、朱尧姬年纪小些,刚才听到小顺子要灯笼,哥哥立马就吩咐把永和宫的下了拿过来,心中未免替那嫂嫂和侄儿不值,脸上就有不虞之色。

朱尧娥是出嫁了两三年的,却比两个妹子懂事得多,赶紧使眼色让她们收敛,大明朝的公主也就是个摆设,何必得罪郑贵妃?惹得她记恨,只有咱们倒霉的。

唯独永宁长公主朱尧媖没什么心思,她这段时间深简出,要不就陪着生母李太后念佛,过得凄清孤寂,好不容易姐妹齐聚过来看郑贵妃和皇侄,那是打心眼里高兴的,清秀的眼角眉梢带着许久不见的喜色。

万历碍着妹子们在场,不好和郑桢太露骨了,就专心逗弄孩子,那份慈爱是皇长子从来不曾享受过的。要说他爱屋及乌,那也是有的,不过说来也奇,皇长子更像王恭妃,生得细眉弯眼的斯文样儿,郑桢的皇次子却肥头大耳,更像矮胖矮胖的万历,使这位皇帝心中天然的厚此薄彼。

善良柔弱的永宁,真心喜欢小孩子,这些天寂寞下来,乍见这婴儿肥胖可爱,便忍不住走过去,细声细气地问道:“皇兄,我、我可以抱一下吗?”

万历回头看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自家妹子还没出嫁就死了驸马,虽然梁家及时退了婚,算不得望门寡,可毕竟觉着有些不吉利,让她来抱孩子……

永宁一怔,伸出准备抱孩子的手僵在了半空,看哥哥的表情就明白了,只觉心头一酸,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蛋越发透白,泪花在眼眶子里打转,那副又委屈又辛酸的可怜样儿,就像一条无辜的小鹿。

可笑万历天性凉薄,对自家妹子也不过如此。

寿阳长公主朱尧媛见状心头暗叹,永宁乃李太后所生,还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子,不过如此而已,我们这些先帝嫔妃所生的,难道还有什么指望?

唯独斜倚床头的郑桢冷笑一声,她自始至终就瞧不起身为九五至尊的万历,又我行我素惯了,混不在意的抱着儿子递给永宁:“长公主只管抱,听说谁抱了长得像谁,但愿他将来别长得和父皇一样,呆头呆脑难看死了,要像长公主这般清秀聪慧才好哩。”

不得不说,郑桢这番希望是注定要落空的,福王沉湎酒色,成年后长到三白六十斤,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他将被攻破洛阳的李自成捉住,和几头梅花鹿一起下锅,煮成一道“福禄宴”。

此刻的众人哪里想到那么远?众公主听郑桢说万历呆头呆脑,便不好接嘴说什么了,万历倒是甘之如饴,笑嘻嘻地丝毫不以为忤。

永宁接过婴儿哄了哄,只觉婴儿胖乎乎的很可爱,刚才的委屈散去了大半,心中不禁奇怪:郑娘娘为人不错啊,为什么那些太监宫女都怕她,私底下不少人说她是奸妃?记得连秦姐夫都叫我离她远点……咦,他什么时候回京啊?虽和徐姐姐见了几面,这句话却怎么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这时候就听得外头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小顺子垂手进来禀报,说养心殿那边三位阁老已等了许久,催请陛下前去。

万历眉头一皱,他赖在储秀宫,倒也不是全然不顾朝政,而是还没有拿定主意。

师从张正学习帝王之术,万历颇有些小聪明,制衡驾驭的权谋手段也学了不少,他之所以拿不定主意,便是因为内阁中申时行、余有丁都和江陵党有所瓜葛,申时行长期作为张正的助手,而余有丁也是张正病重期间举荐为礼部尚兼文渊阁大学士、参预机务,这都有点犯万历的忌讳。

而且申时行惯能装糊涂和稀泥,真本事实在平常,习惯了张正这等能干的首辅,万历未免瞧不上老申……说来伴君如伴虎果真没错,臣子太能干,人君便觉得他侵夺皇权,稀松平常吧,又瞧他不起。

以本心而论,万历倒是属意严清,可严清不是翰林院清贵出身,按惯例不得入阁拜大学士,做到吏部尚已经到头了……

万历思前想后犹豫不定,郑桢却早已猜到了分,她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从永宁手中接过孩儿,在他腿上暗暗掐了一把:“永宁把孩儿给我吧,这苦命的儿啊,还望你们做姑姑的多照应。宫中有些坏人,都只趋奉他那做皇长子的哥哥,外头还说什么废长立幼,难道这么小个孩儿,竟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么?”

婴儿哇哇大哭起来,永宁不知所措,睁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片茫然。

万历闻言却心中一动,废长立幼乃儒林文官大忌,将来若要行此事,必定惹来许多清流非议,搞不好就要重演当年皇祖闹大礼议,弄得朝野鼎沸的故事……申时行这老好人,向来对朕唯唯诺诺,他来做首辅说不定……

第891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首辅张四维丁忧引起的朝局变动很快尘埃落定,申时行既受张四维推荐,万历又青眼有加,对这位惯能混日子和稀泥的老好人,文武百官勋臣贵戚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于是他顺顺当当的接任了礼绝百僚的首辅之位,余有丁升次辅,吏部侍郎詹事府詹事许国升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入阁参赞机务。

前任首辅张居正夺情之议闹得天下骚然,张四维便反其道而行之,刚刚在养心殿偕两位阁老与万历君臣答对,第二天就匆匆忙忙陛辞出京,做出一副急着回家奔丧的孝子模样。

凤磐相公出京,文武大臣纷纷到长亭相送,而清流文臣和山西籍同乡尤为热情,前者自是反对张居正新政的守旧派,后者则多来自三晋书香世家豪门。

被大群拥趸围在中间,张四维虽然红着眼睛,做出一副悲悲切切的样子,心头却不无得意。

詹事府右中允、直经筵吴中行牵着张四维的袖子,钦敬之情溢于言表,神情肃然一揖到地:“父母至亲,百善孝行为先。昔年权奸柄国,遇父丧竟贪恋权位操持夺情,委实坏了万古纲常;如今蒲州相公遵制丁忧,丝毫不曾留恋这都门繁华,昨日御前召对,今日即陛辞出京,一片孝心可对天地,真可谓忠臣孝子!”

吴中行字子道,隆庆五年辛未科进士,入选庶吉士,授翰林编修,张居正是他座主,不料夺情之议时,吴中行竟然上表攻讦座师,气得张居正雷霆大怒,一顿廷杖打得他血肉横飞,处以革职、永不叙用,当时不少人说他有痰气,连自己座师都要攻讦,实在太不近人情,被打也是白饶。

此一时彼一时,张居正死后被清算,吴中行也起复回京,在清流中声誉鹊起,官位虽不高,却早以耿介忠直闻名天下。

他这会儿故意拿张四维的忠孝和张居正的“奸佞”相对比,未尝没有重提旧事,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

张四维何等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笑道:“吴子道不畏权贵天下皆知,今与诸君子众正盈朝,四维岂敢学张江陵旧事?老弟当年受廷杖时碧血横飞兀自面不改色,吾虽隐忍不发,心下实已惨然,谓今后奸邪之辈将惧子道之耿介也!”

吴中行赶紧逊谢,赵应元、王用汲、余懋学、赵用贤则齐声赞叹,他们旧党中人无不以清流君子自居,当年反对张居正夺情,这里几乎人人有份,张四维一句话夸了不知多少人。

新进阁臣许国,也和吴中行、赵用贤说说笑笑。当年这两位因张居正夺情之议受廷杖,许国送给吴中行一只玉杯,上刻诗曰:“斑斑者何?卞生泪。英英者何?兰生气。追之琢之,永成器。”送给赵用贤犀角杯一只,上刻诗曰:“文羊一角,其理沉黝。不惜剖心,宁辞碎首。黄流在中,为君子寿。”

继任首辅申时行笑呵呵的站在旁边,现在是送张四维丁忧出京。大伙儿自然不方便急着给他道恭喜,于是就显得有那么点儿冷清。

余有丁和申时行是一块在座师袁炜府上饿肚子的老同学,双方关系极好,见状就眉梢一挑,低声道:“老同年,许维桢倒是和吴、赵等辈相交莫逆啊!汝默兄和他友善,将来这上头似可多加借重。”

能混到内阁辅臣位置上的,都不是易与之辈,此时首辅权重,次辅三辅不能与之争锋。余有丁说这句话,自有他的深意:当年申时行是张居正的得力助手,余有丁同样受到提拔重用,唯独许国和旧党中人交好……

“许维桢至诚君子也。”申时行拈须微笑,不清不楚来这么一句。

余有丁一怔,暗自揣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模棱两可地叫人摸不着头脑。

虽然此时当着张四维的面,不好去恭喜申时行,可也有许多道目光投在他的身上,朝中百官抚今追昔,无不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首辅威权极重,过去的数十年间,严嵩谗害夏言,徐阶斗垮严嵩,张居正驱逐高拱,张四维反戈一击……谁要坐上这位置不是经历了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如今轮到申时行接替张四维,却安安稳稳风平浪静,申某人真好命!

但也有人背后嗤之以鼻,赵应元、王用汲、吴中行、余懋学等辈充斥朝堂,俱是凤磐相公一党,又升党中文胆顾宪成为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掌握京察大计重权,将内外官员铨叙操之于手,无疑张四维将在蒲州遥制朝政,被推上首辅位置的申阁老,恐怕只是个傀儡吧?

刚刚由主事升郎中的清流文胆顾宪成,并没有意气风发地站在张四维身边,而是和刘廷兰、魏允中、孟化鲤等年轻一辈的朋友站在稍远处,神色颇为谦抑,摆出副宠辱不惊的架势,可谁都知道近年来这位顾大解元声誉鹊起,被张四维、严清和士林诸君子青眼有加,将来必定会飞黄腾达,执士林之牛耳。

此情此景,长亭送别,风度翩翩的刘廷兰叹了口气:“唉,凤磐先生执政以来,一扫张江陵弊政,将江陵奸党尽数罢斥,召回众位士林君子,才有了今日众正盈朝的局面,我等正静待他刷新朝政,孰料竟丁忧回乡,叫朝中缺一柱石啊!”

魏允中摇头笑道:“凤磐相公虽去,只待三年后东山再起,朝中有申老先生主持大局,顾兄从旁赞划机宜,尚有何事不可为?”

刘廷兰、孟化鲤大喜,冲着顾宪成一揖:“国朝正气系于叔时一身,我等愿为叔时奔走,以效犬马之劳!”

顾宪成心中自得,脸上做出惶恐之色,忙不迭地扶两位同年站直:“岂敢岂敢,今后顾某当与诸君共勉!”

张四维既然要标榜忠臣孝子,做出急着赶回蒲州奔丧的架势,便不好在长亭久留,此时已拱手与众位同僚作别。

顾宪成见状赶紧抢上去,深深一揖之后低声道:“本章已入通政司,来日朝堂之上,顾某必舍生忘死以攻秦贼奸党。”

本章,自是弹劾秦林的那一道。张四维沉着脸点了点头,心中实在恨透了秦林,巴不得那弹章将他置于死地,不过一来嘛他丁忧离职,不便盘桓在京,这件事只好留给申时行、顾宪成去办,二来嘛,秦林贬谪蒲州,张允龄就突然去世,难免被有心人瞧出点门道,等张四维离京之后再将秦林斩落马下,也有避嫌的意思。

至于那道本章的威力是绝对不需要怀疑的,近来炙手可热的朝臣有一大半在上面附属,京师震动,群起而攻,自九重天阙突发雷霆之威,早失圣眷、贬谪在外的秦林岂能抗拒?

张四维想了想,临别之前再次敲钉钻脚,望着申时行道:“申汝默,大事便托付足下,从此千钧重担尽在肩头,任劳任怨不消说了,好在顾叔时青年俊彦,尚可从旁赞划机宜。”

申时行笑笑:“不敢改弦更张,唯能萧规曹随而已,必不负凤磐所托。”

张四维满意地点点头,又勉励几句,最后笑道:“老夫自蒲州遥望都门,静候佳音!”

旁人听来只是寻常词句,实际上张四维说得正是那本弹章,叫申时行从速下手,等他回到蒲州,便要看着秦林人头落地!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因为张允龄之死,张四维不得不抛下京师的煊赫权位,回蒲州老家待上二十七个月……

“再会,再会!”张四维拱手道别,登上马车:“张某辞都门西去。从此诸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张某便处江湖之远而忧其君,浩然正气,彼此心照!”

“恭送凤磐相公!”文武百官尽皆俯首。

张四维一走,新晋首辅大学士申时行立刻成为了在场的焦点,这世上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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