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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6章

锦医卫-第6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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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霍重楼满脸笑容的走进来,搓着手道:“刘三刀,刘三刀找到了,就等在外面,督主……”

哦?秦林眉头一挑,似乎并不是很着急。

张紫萱和徐文长也略有点纳闷,刘三刀诚然资格老、技术好,但要靠他来布设掌控东厂的大局,只怕还远远不够吧?

第934章 暗渡陈仓

刘三刀由霍重楼引荐,控背躬身垂着双手非常拘谨的走了进来,离秦林还有七八步,就毕恭毕敬的大礼拜倒:“草民刘三刀,拜见秦督主!”

秦林左手端着茶碗,右手用盖儿轻拂本来就寥寥无几的茶沫子,慢慢啜饮一小口,才把茶碗放回桌子上,嘴里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

刘三刀跪在地上,把头埋得更低了,只觉心怦怦乱跳,越发患得患失。

秦林心中一叹,记得遵化和刘三刀初次见面时,他浑身都透着股精明强干,后来几度交手,总体介于敌友之间,直到小汤山挖春桃姑娘的蜡尸、揭出痨病鬼梁邦端骗婚那回,他还是冯保手下的一员干将,心气儿从来都高高的。

可现在呢,刘三刀像个什么样子?岁月,不,准确的说是最近两年的蹉跎,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本来只是两鬓斑白的头发变成了一片雪白,脸上皱纹多了深了好几倍,短短两年时间,看上去足足老了五六岁。

刘三刀资格老、手段高,待人处事还算正派,在冯保手底下也就尽忠职守而已,可他毕竟是在冯保手上受过重用的,等到冯保倒台张鲸上位,还能有他的好果子吃?立马安上冯党的罪名,革去职司、贬谪还乡,连他辛苦几十年攒下的银钱,也全都塞给了邢尚智的亲信们——要不这样,恐怕还得往天牢大狱走一遭呢!

凡是涉及党争,那就没什么道理好讲的,戚继光杀敌报国赤胆忠心,潘季驯治黄治淮筚路蓝缕,尚且因江陵党倒台而明珠蒙尘,区区一个刘三刀,在张鲸、邢尚智眼里,又算得什么呢?

秦林打量刘三刀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他:年纪轻轻便官居一品,以武职执掌东厂更是大明朝两百年之异数,遵化初见时,眼神中那种犀利如电的锋芒,如今已收敛了许多,但正因为如此,幽深的黑瞳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刘三刀,如今本督执掌东厂,你可愿重回厂中,为本督效力?”秦林慢悠悠地问道。

刘三刀稍作迟疑,良久才用力咬了咬牙,脸上露出几分苦笑,长叹道:“秦督主美意,草民心领,可惜草民年事已高,垂垂衰朽,恐难为秦督主驱驰奔走,还望督主放草民回乡,做一田舍翁了此残生。”

什么!霍重楼睁大两只眼睛,要不是碍着秦林还没发话,就想把刘三刀提溜起来狠狠骂一顿:你刘老爷子也算东厂里头一号人物,当年风风雨雨什么没见识过?秦督主有意提拔,你还推三阻四,莫非心气儿泄了就再也提不起来?

刘三刀是真有点灰心了,如果他还是霍重楼这般年纪,一定毫不犹豫的重出江湖,可他已年近花甲,这把年纪上遇到挫折,雄心壮志就消磨了许多。

不过,他也在悄悄打量秦林的脸色……

秦林阴着一张脸,神情越来越冷,徐文长和张紫萱同时笑笑,两人起身离开。

“刘三刀!”秦林猛地一拍桌子,茶碗哗啦一声摔在了地上,刘三刀浑身一颤。

秦林满脸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戟指说道:“哼哼,田舍翁,你想得美!张鲸邢尚智什么手段,底下人又是什么胃口,你历年攒下来的银子,只怕剩不下几个大子儿吧?你是东厂的人,几十年下来得罪的人还能少了,被栽上罪名踢出东厂回到家乡,在知县知州大人先生们的眼里,你就是条被打断脊梁的落水狗,人人都想踩你一脚,再有冤仇找上门,还不把你连皮带骨给吞了?”

刘三刀老脸通红,秦林字字句句都说得极准,东厂就是朝廷鹰犬,平时龇牙咧嘴挺威风,可一旦朝廷不要你了,那就成了拔毛的老鹰不如鸡,癞皮的狼狗不如猫,个中苦楚实在一言难尽……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跟着霍重楼派去的心腹,跑到京城来见秦林了。

秦林打量打量刘三刀,话锋一转冷笑道:“你不敢替本督办事,莫不是怕了张鲸、邢尚智?唔,原来声名赫赫的刘三刀竟是个无胆鼠辈,本督竟看走眼了,罢罢罢,陆远志,取纹银五十两赠给刘兄做程仪。”

陆远志在门外应了一声,故意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和牛大力说说笑笑:“唉,老牛啊,没想到当年的刘总爷,竟沦落到这般地步,岂不可怜又可笑?”

“料想他老人家现在肯定囊中羞涩吧,还是咱秦督主心肠好,这五十两银子亦赠给他,也算不无小补了。哼哼,当年东厂的刘老英雄不过如此,现而今能对付张鲸、邢尚智的,唯秦督主一人而已!”

厅中跪着的刘三刀,一张老脸红了白、白了又红,他巴巴的赶到京师来,难道是为了听这些揶揄?听得秦林和手下弟兄浑没把张鲸、邢尚智放在眼里,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秦林:“秦督主,你真个要对付张鲸、刘守有?为什么刘某听说你韬晦自保,以富贵闲人自居,并无进取之心了?”

这才是刘三刀的真实顾虑!如果秦林只想自保,他回来也是受邢尚智一伙的气,倒不如忍气吞声呆在老家;如果秦林真有斗垮邢尚智,乃至把张鲸拉下马的打算,他刘三刀又何尝不想重出江湖、再入东厂!

秦林闻言大笑,忽然笑声一收,目光如炬,朗声道:“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本督以青年而位居一品,掌东厂大权,岂能甘居人下?略施小计以迷人眼目罢了!刘兄若留在京师,大可拭目以待,本督拿下区区邢尚智,易如反掌!”

刘三刀再不迟疑,俯首拜服:“既如此,小人愿为督主效犬马之劳!”

秦林双手将刘三刀扶起,门外的陆远志、牛大力走进来,和霍重楼一起拱手:“恭贺秦督主又得一员虎将。”

秦林哈哈大笑,神情嚣张至极,倒是极有东厂督主的威风霸气。

第二天,秦林就偕刘三刀、霍重楼到东厂视事。

邢尚智和他的党羽们,诸如白玉亮、郎效和、崔广微等辈先是略为吃惊,接着就各各冷笑不迭,邢尚智还笑着对同党们嘀咕了一句:“凭姓刘的这块废铜烂铁,就想把咱们东厂的天翻过来?”

东厂督主权力甚大,像当年的冯保那样,司礼监掌印兼东厂督公,兼总内外,东厂就是他一家天下,想让谁来就谁来了。

秦林只是单纯的东厂督主,没有其他兼任职司,还做不到当年冯督公的地步,不过除了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要平衡一下各方势力,其余官职尽可任意升降黜陟。

他升堂之后立刻下令,以刘三刀为掌班,领子科管事,率领班两名、司房两名、老练役长十人、精干番子一百,直接听命于本厂督主,也就是秦林本人,办理机密重大案件,掌刑千户与理刑百户非经督主允许不得干涉其行事。

理刑百户是霍重楼,秦林的铁杆心腹,所以最后这句话,实际上就是说给邢尚智听的了。

刘三刀在东厂几十年,霍重楼前几年按秦林吩咐,万事不管只拉人吃吃喝喝,也结识了不少志同道合之辈,立马就按着卤簿点名,将这些或受冯保案牵连、或郁郁不得志、或与邢尚智一党有嫌隙的人,加上张诚近来安插的亲信,一个个全都点出来,归入新任子科管事刘三刀辖下。

“张威,孙剑如,刘廷山……”刘三刀每点到一个名字,那人或者稍作迟疑,或者咬了咬牙,出列站到了庭前。也有点到名字没有人答应的,可能是出外公干没在衙门里,可能是心存疑虑不敢站出来。

秦林正襟危坐公座之上,神情肃然,双目半睁半闭,面色阴沉如水。

白玉亮、郎效和、崔广微有些稳不住阵脚了,邢尚智仍在嘿嘿冷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此时东厂规模甚大,掌班司房等四十多人,役长档头上百,在编的正式番役有一千多,帮役则不计其数,刘三刀只管按卤簿点名,没人应就不管他,很快就点出了领班两名、司房两名、老练役长十人、精干番子一百,随着霍重楼和刘三刀站在堂前。

刘三刀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小的们为秦督主竭诚效命!”

众人齐刷刷跟着跪下,口中轰然响应,刹那间声震屋瓦,其余番役都脸色微变,邢尚智咬牙切齿:好个霍重楼、刘三刀,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前面闷声不出气,这里摆我一道啊,哼,只可惜你们忘了,张司礼还在位……

秦林从公座上站起来,走到阶前,温言道:“做得好,好好做!”

众人各个欢喜,听出秦督主这六个字意味深长,既夸霍重楼、刘三刀做得好,又夸众位站到自己这边的番役做得好;既叫霍重楼、刘三刀跟着他老人家好好做,也叫番役们跟着霍、刘两位好好做。

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秦林是督主,总有几个热衷功名的要投效他名下,更何况秦林将陆远志、牛大力等人尽数提拔,有了鸡犬升天的先例摆在那里,众人的心思难免要热络起来。

秦林要在一千多在编番役中,调出一百来个愿意追随自己的,实在不难。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霍重楼、刘三刀四面出击,领着一百余亲信风风火火的办起了差,去衙门和官员家里坐记、到茶楼酒肆里头听记,想方设法的“打事件”,就想抓出个钦定大逆的案子,一举奠定自己在东厂的地位,也为秦督主脸上增光。

同时,他俩还尽力拉拢东厂中郁郁不得志的人,以及受到冯保牵连,挨过整的人,想把他们都拉到秦林这边。

只可惜毕竟张鲸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正儿八经的内廷第一人,大多数东厂番役都还难以下定改换门庭的决心。

霍重楼、刘三刀最多也只能拉拢到两成的人马,就再也挖不动邢尚智的墙角了,至于重大案件嘛,也没什么进展,近期京师风平浪静,就有杀人案,也是些奸夫淫妇谋杀亲夫、强盗谋财害命之类的,大兴宛平两个县衙就办了,最多劳烦到五城兵马司,根本没有东厂的用武之地。

从最开始的雷厉风行,到渐渐露出颓势,很多东厂番役逐渐觉得,霍、刘两位的手段不过如此,秦督主的手段也不过如此……

邢尚智家里,正在举行一场秘密聚会,东厂掌刑千户摩挲着颔下的短髭须,扫视着众位同党:“张司礼让我带话过来,就四个字,稳住阵脚!”

“有张司礼这句话,咱们就放心啦!”白玉亮夸张地抚着心口。

郎效和跟着笑起来:“秦林声名盖四海,其实见面不如闻名!霍重楼、刘三刀这两个夯货,起得什么用?惹张司礼、邢大哥一笑。”

霍重楼凶戾,刘三刀老成,在东厂也算很有名的人物,但并非精通权谋的手腕高强之辈,甚至在这方面远不如邢尚智。

“差不多的话,咱们也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邢尚智笑了笑,眼睛里闪耀着奸诈和凶狠。

同一时间,秦林府中,徐大小姐咋咋呼呼地把马鞭子一扔,“姓秦的,他们都说你在东厂玩不转,哼,把本小姐气得不行!什么玩意嘛,胡说八道……喂,不会是真的吧?”

大小姐杏核眼眨巴眨巴,丰润的唇瓣微微嘟起,很可爱的盯着秦林。

“怎么可能呢?”秦林笑了笑,情知是有几位身份尊贵的夫人小姐,在徐辛夷身边乱嚼舌根子了。

别看徐辛夷经常叫“姓秦的”,似乎当面很不给秦林面子,其实大小姐从来都以夫婿而自豪,所以别人说他在东厂吃瘪,立马就惹得她不高兴了。

“真的?要不,我让大侄子去揍那邢尚智一顿?”徐辛夷撇撇嘴,她大侄子不是别人,正是提督京营防护内城的左都督徐廷辅。

青黛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秦林身边,小手按在他脉门上,然后笑着吐了吐小舌头:“嘻嘻,是真的,秦哥哥没骗人呢。”

青黛很熟悉秦林的脉搏,如果他骗人,脉搏会有变化,便能有所察觉。

秦林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还真没隐私啊……

“秦兄这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小妹也想不透呢。”张紫萱轻摇细步的走了出来,小腹已微微隆起,鹅蛋脸上清丽之色不减,又增添了几分少妇的柔媚。

青黛立刻跑过去,挽着她的胳膊:“怎么回事呀?紫萱姐姐告诉我嘛。”

相府千金笑着把她头拍了一下:“不会亲口问你的秦哥哥?罢了,我直说吧,东厂靠霍重楼、刘三刀还压不住阵脚,如果说东厂番役都是青面獠牙的恶鬼,霍、刘两位最多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上头还要有阎罗、判官,才真能镇得住场面。”

哎呀,青黛把舌头一吐,朝秦林扮了个鬼脸:“原来东厂里都是鬼呀,那秦哥哥就是地藏菩萨啦?”

“捉你个小鬼!”秦林虎着脸要去抓青黛。

咳咳,咳咳,徐文长的咳嗽声从花厅门外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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