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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1章

锦医卫-第7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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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个清官能臣倒也罢了,但进这沽益州,处处凋敝破败,百姓谈及都说是个昏官,那陆远志就不必给他留半点面子。

秦林笑笑,从牛大力手里捧过圣旨:“罢了,我还是把圣旨读一遍吧!”

秦林开始一字一句地读圣旨,速度不紧不慢,读过两三句,就笑眯眯地看那位沽益知州。

可怜的知州大老爷,穿着件便衣跪在地上,浑身汗出如浆,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本来这种情况,秦林做法可轻可重,打个哈哈放他起来那也是有的,偏偏要当众宣读圣旨,知州却只穿便衣跪在那里。

好不容易等秦林把圣旨读完,沽益知州已面色煞白,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钦差大人开恩,求钦差开恩,下官十年寒窗苦读,仕途得来不易……”

“既知仕途不易,就该兢兢业业,为何昏聩糊涂、玩忽职守?”秦林声调不徐不疾,可那知州已面无人色,只听得秦林又叹口气:“一城哭不如一家哭,老兄所作所为可对得起这一地百姓?也罢,你便服接旨已是大不敬,本督就不参劾你了,自己挂印回家再读十年书,等把做人做官的道理想清楚,再出来做官也不迟。”

沽益知州欲哭无泪,又磕了个头爬起来:“谢钦差大人恩典。”

秦林的职衔是钦差巡视云南提点兵备宣慰诸夷,巡视云南便是代天巡狩,沿途湖广、四川等地只是过路就算了,在这云南境内,他正是一言九鼎,首先就拿沽益知州开刀立威!

沽益州在云贵川三省交界,向来地方贫瘠盗贼出没,需要官府强力弹压,这知州却在任上醉生梦死,地方百姓实在不齿于他,见知州被罢官,便是一阵拍手哄笑,有人私底下说,新来这位钦差大臣年纪轻轻的,威风却很大,就和戏台子上头的八府巡按差不多呢。

秦林再不理会沽益知州,一甩袍袖,率众人昂然直入州衙。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钦差大臣的威风,是必须要抖起来的。

沽益知州,或者应该说前任沽益知州,即便被罢官了也不敢怠慢,赶紧命人快马传报曲靖知府。

曲靖知府得知消息,第一反应也是沽益知州跟自己开玩笑,不过询问了信使之后,他很快得出了正确的判断,于是派出心腹信使迅速飞报昆明方面,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沽益州。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钦差大臣的到来简直快得惊人,一来就是个下马威,不容置疑地罢黜了沽益知州,丝毫不给云南官场留余地,看他老人家这番杀气腾腾的举动,恐怕云南官场要变天了……

第993章 希望与期盼

秦林仿佛从天而降般驾临云南,并且在入境后的第一天,就罢黜了态度怠慢的沽益知州,无比强势的态度,简直称得上专横跋扈,消息如一块大石头扔进平静的水面,在云南官场这滩死水里头惊起了道道涟漪,并且很有可能成为滔天巨浪!

驻节昆明的饶仁侃,身为职权甚大的副都御史,巡抚云南兼建昌、毕节等处地方赞理军务兼督川贵粮饷,他听到消息之后居然有半炷香的时间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衙署在同城的云南巡按御史苏酂,很快就来到了巡抚衙门。

大明朝有很多省份存在抚按不和或者督按不和的现象,因为大小相制,二三品的总督巡抚握有实权,并且往往是官场前辈,属于既得利益者,而七品巡按则是官场新锐,满心想着要参倒一员大吏,从此扬名四海,所以通常把矛头指向本省拥有实权的官员。

但云南的情况与众不同,巡抚饶仁侃和巡按苏酂的关系非常好。

得知苏酂来拜,饶仁侃忙命令仆人:“请他进来,不,算了,老夫去迎他吧。”

巡抚大人一直迎到了仪门,即使是两人关系亲厚,以前苏酂也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苏酂倒是不慌不忙,冲着饶仁侃鞠躬如仪,连声逊谢说:“当不得饶先生如此纡尊降贵。”

“苏老弟,都什么时候啦,咱们肝胆相照,还讲这些客套吗?”饶仁侃慌忙将苏酂扯了进去,脚步匆匆地走到二堂。

身为本省封疆大吏,倒不必去边境上迎接钦差大臣,等在省城昆明,秦林抵达前一天前面的府州县就有滚单一张张发过来,他们这边做好准备,郊迎三十里,那就算极尽谦恭了。

但是秦林来得如此之快,曲靖府和昆明所在的云南府是接壤的,一条大路通过来,秦林能走几天?

饶仁侃屏退左右,这时候也没必要兜圈子了,愁眉苦脸地道:“苏老弟,那秦林来得好快,下手好狠,丝毫也不留情面!”

一般某省出了某事,钦差大臣出京时固然要摆出副雷厉风行的样子,但离京之后就慢慢行来,让当地官员做好各方面的“准备”,等到了地方,钦差一定会先做出副严查严办的架势,把风头煽得呼啦啦吹,却并不真办什么人,或者惩办几名小鱼小虾做个样子,就可以等着笑纳本省官员的孝敬了。

这一套在官场上流传久矣,名目唤作“开弓不放箭”,大家玩起来得心应手,来查案的,被严查的,可谓彼此心照不宣。

哪晓得秦林一点也不按官场套路出牌,就像插上翅膀似的飞到了云南,刚入境就使出雷霆霹雳的手段,干脆利落地拿下了沽益知州,哪里是什么开弓不放箭?根本是挟天风海雨而来,要在云南这滩深水里搅起滔天大浪!

便是饶仁侃这个官场老手,也真的有点怕了,要知道这位秦督主的手段格外厉害,什么冯保、张四维、杨兆,都在他手底下吃了大亏,饶仁侃再怎么高看自己,也不会认为比这些人更厉害。

看看饶巡抚,本来痴肥的身材,都有些“消瘦”啦,虽然比常人还是胖了许多,但减肥的效果也是非常明显的。

苏酂年纪轻,瘦得像根干柴,却比饶仁侃更加胆大心黑,闻言便冷笑道:“秦某人摆出雷厉风行的架势,一来就拿云南官场开刀,指望沿途地方官府拖住他多半是不行了。”

确实如此,假如秦林摆出钦差仪仗,一路上威风凛凛地走来,从曲靖到昆明这段不算长的路,饶仁侃和苏酂也有把握让他走个十天半个月才到,可秦林根本就不吃这套,看他的意思,那是绝对会轻车简从,风驰电掣般杀奔昆明的。

“看来他已经知道永昌府的事情了,甚至连施甸沦陷的内情也……”饶仁侃说着说着就愁眉苦脸。

这是不消说的,饶巡抚想借刀杀人,弄死秦督主的老岳父,秦督主又岂肯善罢甘休?可以说两人还没见面,就已经结下了仇怨。

苏酂笑笑,并不像饶仁侃那么消极:“饶抚台过虑了,秦某人固然来势汹汹,但这昆明城中就真个没有他的抗手么?”

“你是说?”饶仁侃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云南真正最有权势的人,并非巡抚或者巡按,而是世镇云南的沐王府,黔国公沐昌祚!他这个云南总兵官与别处不同,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还有宣抚诸夷、乃至代天巡狩,镇抚老挝、安南、暹罗等属国的职权!

尽人皆知,沐王府和张居正有深仇大恨,偏偏秦林就是张居正的女婿!

“咱们和秦某人虚与委蛇,暗中挑拨离间,沐昌祚那人气量狭小又嚣张跋扈,肯定会和秦某人相争,到时候发兵不发兵……”苏酂说着就阴恻恻地笑起来,本来就瘦的一张刀条脸,嘴都快咧到了耳根子。

饶仁侃大喜,也扳着手指头道:“邓子龙奉命去了顺宁,永昌那边无兵无粮,算起来也该差不多了吧?”

城池陷落,是守臣必须与城同殉,巡抚和巡按的责任虽然严重,却也并不致命,只要能在朝廷震怒之前击败缅军夺回城池,那就能将功补过,指不定还有“措置机宜、克复失地”的褒奖呢!

这方面,饶仁侃和苏酂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大明朝对缅甸,是以全局对一隅。

当然,阖城士民会死于侵略者的屠刀,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不影响饶巡抚和苏巡按的仕途,那就万事大吉。

……

永昌府,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只不过战区从南往北推进了五十里,从水眼关移到了蒲蛮关。

施甸到保山城之间,正好是怒江和澜沧江所夹的山地,山势连绵崎岖格外险峻,很多地方是鲤鱼背、一线天那样的险恶地形,尽管缅军拥有数十倍的强大兵力,但在明军的殊死抵抗之下,前进速度慢得可怜,是用乌龟爬,甚至蜗牛爬的速度在往前一寸一寸地挪动,并且每挪动一寸,都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明军的牺牲同样惨重,如果说单兵的战斗力,其实缅军并不算强,也就在中南半岛上面对更弱的暹罗、柬埔寨称王称霸,可永昌府的军队里头,只有很小一部分是朝廷经制军队,而大部分是七拼八凑起来的,有思忘忧带来的孟养兵,有本州的马弓手步弓手皂隶捕快,有临时征召的壮丁,他们根本不能算一支合格的军队。

而他们的统帅,至少在军事方面也算不上合格,李建中是一个优秀的地方官、第一流的医生,却不是什么名将,他也打不出什么精彩的以多胜少的战役,只能以胸中一腔赤诚鼓舞着士兵的斗志,并且不眠不休地替伤病员诊疗,尽快让他们重新恢复战斗力。

大部分临阵指挥责任,甚至落在了思忘忧这个年轻的女孩身上,因为她带来的孟养兵,毕竟曾经长期在山区和莽应里的军队作战,富有战斗经验,要算抵抗力量中最有战斗力的一部分。

思忘忧完全以稚嫩的肩膀挑起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重担,父母保家卫国而身亡,万里迢迢进京告状,又回到云南边陲坚持了数年收复失地的游击战,最后竟因形势所迫,成了永昌府这场漫长战斗的指挥官,肩负着保卫身后十数万军民的重任!

即使竭尽全力,思忘忧和李建中也只能坚持节节抵抗,以屡败屡战的姿态不停后退,并且一次次重建防线,用空间换时间,等待来自昆明的消息。

幸好,附近的武林门派中人也自觉地前来助战,给摇摇欲坠的防线增添了一份生力军。

所谓的武林门派,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与官府相疏离,侠以武犯禁,真正的反对者早已成了朝廷必欲消灭而后快的魔教,其余敢正大光明存在的门派,都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拥有大片的土地,本身就是一家大的地主乡绅,比如河南的少林寺,它曾经拥有数量惊人的土地,加上耕种这些土地的佃户。

穷文富武,很多学武的子弟也来自乡绅大户。

如果缅兵攻破明军防线,不管是武林门派的土地,还是地主乡绅大户,都会变成一片焦土,所以他们也积极地参与抵抗。

景东府境内无量山上的无量剑派,大理府境内苍山上的点苍派,都尽可能地派出了弟子助战,他们都非常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这样的情况下,朝廷大军久久不至,就越发显得令人费解……

蒲蛮关的关城并不比水眼关更高大厚实,不过利用思忘忧节节抵抗争取到的时间,李建中抓紧时机把这里做了加固处理,残缺的堞垛都修整好了,不少地方还准备了滚木檑石等守城器具。

滚木是新砍下来的大树,永昌府境内什么都缺,就是树多;檑石很多是从附近山上搬来的。

但是滚木里头仍然有不少是新拆下来的房梁,檑石里面也有磨盘、碓窝之类的东西,大概是伐木取石的人手不足,所以附近百姓都贡献出了家中的器物吧。

不算高大的关城前面,是条并不宽的山路,两边悬崖峭壁,几乎就是鲤鱼背的地形,现在关城下躺着许多缅兵的尸首,污血顺着山坡流淌,两边悬崖的树上,挂着不少侵略者的残肢断臂,还有缅兵挂在树上,四肢都已摔断,有一声没一声的呻吟,明军不肯为他浪费一支箭矢,所以这个倒霉蛋的死亡过程就变得出奇的漫长。

关上的情况其实比关下好不了多少,刚刚缅兵发起的一场冲锋,至少给关内造成了上百人的伤亡,尤其是佛郎机火枪手躲在缅兵大队后面放排子枪,打得关城石屑纷飞,好些守兵被枪弹射中,额角或者胸口血泉喷涌。

李建中穿着沾有血污的短衣,蹲在关墙角落里,正在替一名中枪的士兵治疗伤势,铅弹击穿了盾牌,钻进了伤员的肩膀,让那里开了个血洞,但也正因为盾牌的缘故,子弹射入人体之后就势头衰减,留在了肌肉里面。

“忍着点。”李建中这些天不知道做了多少类似的手术,但看到士兵痛苦挣扎的脸,属于医生的恻隐之心便油然而生。

“或许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因为慈不掌兵嘛!”李建中自嘲地笑着,就在士兵以为他出神的瞬间,手中小刀直刺进去,割破皮肉,找到铅弹,再用巧劲儿往上一挑,那颗变了形的铅弹就从伤口跳了出来。

直到此时,反应过来的伤员才闷哼一声,额角黄豆大的汗水滚滚而下,牙齿把含在嘴里的树枝咬得咯咯直响。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如果可以从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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