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贼-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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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匪!本帅跟你们拼了!”刘应遇大喊一声,就要拍马杀向敌群。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突然窜出一匹战马,马上大将伸手一把将他的马缰抓住,看时,却是夏成德。
“夏副将,你来的正好,快随本帅一块儿向敌阵冲杀!将这群流匪杀光!”刘应遇红着眼睛大声嘶吼道。
夏成德叹了一口气道:
“刘帅,流匪势大,事情已经不可为了,属下保护您老人家杀出一条血路吧!”
刘应遇眼睛一瞪:
“你让我做逃兵?我先砍了你!”
夏成德兀自抓着马缰不放:
“不是做逃兵!而是留得有用之躯,来日再报仇雪恨!刘帅,现在贼势浩大,您要冷静啊!刘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就是砍了末将,末将也不会放手的!”
夏成德声泪俱下。
刘应遇抬头看看周围潮水一样的流匪和越来越少的官兵,不由重重一声叹息,手中大刀垂了下来。
“走吧,刘帅!末将等人定保得大人平安突围!”
刘应遇看看自己身边,除了夏成德以外,还有数十个亲兵,终于咬咬牙开口道:
“突围!”
任谁也能看得出,这两个字说的是多么的艰难。
几十人拧成一股劲儿,向着后方突杀而去。
…………
话说,张献忠率部冲杀在最前方,一心想要斩杀敌酋立下首功,现在眼看着官兵溃退,哪肯放过这个机会?
两眼炯炯地,就是盯着官兵的帅字旗,眼瞅着开始往后撤了,立刻大喊道:
“给我认准了帅字旗杀过去,儿郎们谁能斩杀了刘应遇老狗,我赏他黄金百两,女人十个!”
他这悬赏令一发,流匪们立刻喊成了一片:
“快冲杀过去啊!杀了刘应遇老狗,张将军有赏啦!”
“杀了刘应遇老狗,就能有黄金百两,女人十个啊!”
“杀老狗,领悬赏啊!”
“……”
张献忠更是一马当先,刀背往马屁股上一磕,枣红马吃疼,四蹄飞奔,像飞一般直冲刘应遇而去。
一路上的官兵都是撒丫子跑路,谁还有心情来拦他?一会儿工夫,竟然已是追近到跟前。
“刘应遇老狗休走!”张献忠看得清楚,大喊一声。
“刘帅先走,末将为您断后!”夏成德倒是忠心,见情势不妙,一边带了十几个亲卫翻身迎向张献忠,一边催促刘应遇快走,竟是要舍身护主。
刘应遇早就感动地涕泗横流:
“夏将军真乃忠义之士,如果刘某能保得一条命,日后必不负你!”
说着,勒转马头,继续向前突围而去。
这边,夏成德率领十几个亲卫死士上前与张献忠杀做一处,将追兵拦了下来。
…………
王嘉胤、王自用和张献忠三家会师,在府谷县南部一带伏击刘应遇的大军,这一仗从日偏中一直打到太阳落山,双方都是死伤无数。
根据当事人后来描述,战场绵延数十里地,双方你追我杀,血流成河,路边到处可见躺在地上的尸体。
流在地上的鲜血,都冻成了冰块;尸体死状极惨,更是大多被扒得赤条条的,身上寸缕不着。显然是有穷极的流民,也不嫌弃死人的衣服,更不分敌我,只要是死人,就扒下衣服来裹在自己身上。
对于他们来说,能御寒才是硬道理。
近未时的时候,府谷县就得到了流匪伏击刘应遇大军的消息,但他们哪敢出兵来接应?反而赶紧下令关紧城门,全城都进入到紧急状态,所有青壮被动员起来,到城头帮助守城。各家各户,有钱的出钱,有物的出物,有人的出人,尽最大的力量防守城墙,至于出兵援救刘大人,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试想,连刘大人上万精兵都不是流匪的对手,那自己等人如果出去的话,还不是白给人家送菜吗?
或者,能守住府谷县城,不给刘大人添麻烦,就是最好的了吧!
他们不知道,现在刘应遇大人已经不会再为别人给他添麻烦而纠结了,因为他现在根本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即使有什么情况,也是帮不上别人的忙了。
从遇袭到现在,刘应遇感觉一直像是在梦中一般——或者说,他更希望这是一场梦吧,一场噩梦!等一觉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好起来了,自己还是那个坐拥三军的儒帅,手下还是有七千战兵两万辅兵和民壮,浩浩荡荡地队伍行进在大路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可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了。
太阳已经西斜,晚霞红的像血一样——就像一路上战场的颜色。刘应遇等人正在一个小山包下休息,连续跑了两个时辰,就算是人能顶得住,座下战马也顶不住了。
看看身边,能跟过来的,已经只剩下十几个亲卫了,而且,个个都是身上带上,满脸疲惫的表情。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反响
战马打着响鼻在旁边踢着脚,身上附着一层薄薄的冰层,那是刚才疾奔出的汗,刚歇下来,就在寒风中凝结成冰。
十几个亲卫都是身披皮甲。甲上有刀剑的痕迹;嘴唇,都因缺水而干裂。
从早上都现在,大家都是滴水未沾,粒米未进,腹中又饥又渴,如果不是后有追兵的话,早就倒在路边休息了。
刘应遇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一个兵备商洛道,朝廷堂堂正三品大员,手握重兵的主,竟然会落到这一地步。
几个亲卫忙活着捡了些柴火堆起来,打着火折,点起几堆篝火。
找出路旁一处干净地、没有人迹的雪地,用手捧着雪在头盔上搓着,将头盔洗干净了,又盛了满满一头盔白雪,然后架在火堆上烧。
一会儿的功夫,就是几头盔热水出来了。
亲卫们看着热水,都是不自觉地咽口唾沫,但却没人上前动手,而是先捧起一个来送到刘应遇面前,恭敬地说道:
“大人,喝口水吧!”
刘应遇的喉头蠕动了一下,叹口气接过头盔。手冻得厉害,并感觉不到水的滚烫,抿了一口喝下去,从嘴里直暖到胃里去。
“你们也赶紧喝些吧!一会儿还要杀敌拼命。”刘应遇命令道。
“是,大人!”众亲卫答应一声,也都捧起水来,刚要开始喝,就听负责警戒的人大喊道:
“不好了,有追兵!”
看时,只见转过一个山头,数十骑正疾奔而来。
“咣!”两个头盔掉在地上。
“唰!唰!”刀剑出鞘。
“上马!”刘应遇下了命令,心里一阵苦,难道还是没能摆脱敌人的追杀吗?看看身边这十几个亲卫,个个带伤,战斗力是不敢指望了,真要是敌人追上来,恐怕要为国捐躯了。
“是夏将军!”一个亲卫突然指着来人惊喜地喊道。
“哦?”刘应遇听了一喜,往来路看去,果见来人正是夏成德。
“刘帅!”夏成德率领着数十骑到刘应遇跟前下马哭拜在地。
“成德快快请起!”刘应遇也赶紧下马双手扶起夏成德。
原来,当时夏成德断后,凭借着勇猛善战,愣是挡住了张献忠,在刘应遇退走后,又杀开一条出路逃了出来。
手下所带的那十几骑人马却是死了个干净。现在身后这些人,都是一路上收集的游兵散勇。
叙清来情,想起今日的遭遇,两人不由抱头痛哭。
哭罢,刘应遇感慨道:
“流匪王嘉胤被咱们一路追赶,已经成了丧家之犬,手下兵力不过万余,其中真正有战斗力的悍匪不足两三千之数,怎么今日突然冒出这么多流匪?漫山遍野,简直不知有多少啊!”
夏成德抹干眼泪,说道:
“末将刚开始也是不解。不过,在一路上逃亡的时候抓了几个流匪俘虏,一番拷打后得到了实情,原来这次袭击咱们的流匪,可不光是王嘉胤一家,而是还有最近起事的两股悍匪,一家叫做王自用,一家叫做张献忠,再加上在安塞从贼的那个号称‘闯王’的高迎祥,其实他们是四家合力啊!这么算来,陕西境内一大半的流匪倒是集中在这儿了,我们无心之下,自然是不敌啊!”
听到这些,刘应遇怔怔地呆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
“哎,如此说来非是我弱,实在是敌太强啊!数股悍匪合在一起,人数实在不下十万人,漫山遍野的冲过来,就算将士们再英勇善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只希望圣上能够体谅咱们这番苦衷才好啊!”
“圣上英明,一定会明察秋毫的!”夏成德抱拳恭敬地说道。
“你收集了这数十骑,可见我军溃散的将士还有不少,接下来,我们要想办法把他们都聚集起来,尽量保存实力,将来在圣上面前才能更好说话啊!”想了一想,刘应遇命令道。
“刘帅放心,属下一路撤退过来,看漫山遍野逃散的士兵人数着实不少,只要打出刘帅您的旗号,相信大家都会望风而归,到时候聚齐人马,与流匪再战也不是不可!”夏成德跟着说道。
于是,两人商量好,在休息了一番之后,刘应遇带领二十骑人马到距离最近的葭州求救;而夏成德则是率领剩下的四十多骑,打出了兵备商洛道刘应遇的旗号,往来路一路收集残兵败将。
…………
刘应遇战败的消息,像是一股旋风一般迅速刮遍了整个陕北,刮到了延安府,挂到了兵部,挂到了金銮殿崇祯帝的面前……
…………
葭州城,裕丰楼。
裕丰楼是葭州城最大的酒楼,据说他请的做菜主厨尤胖子,曾经是延安府的一个名厨,只因为老家是葭州的,依恋故乡,才屈身来这儿做了大师傅。
尤胖子做菜着实有一手,吃了让人回味无穷。裕丰楼因而每天高朋满座,全城人都以能在这儿吃饭为荣。
这天,裕丰楼却是被一圈兵丁团团围起,平常客人不要说吃饭了,连靠近也是不能。
楼上,葭州县太爷郭毅和驻兵千总牛得水正在招待一位贵客——刚进城不久的刘应遇。
刘应遇兵败了,但他现在还是兵备商洛道,光是这一个朝廷三品大员的身份,就不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所能得罪得起的,更不要提挂着六品武职的千总了。
菜,是最好的菜。山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应有尽有。
酒,是最好的酒。除了葭州陈酿,竟然还有郭县令珍藏的一坛十年佳酿,据说是他在京城中进士那年,一个同榜的扬州人赠送的,平时都舍不得喝,这次拿出来孝敬刘大人。
酒菜之余,是葭州名妓史小曼一行,歌舞曼妙,看得人心里直痒痒。
但是,刘大人的心里,现在却是一点都不痒痒。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歌舞是好歌舞……
刘大人什么出身?当然不会不懂得欣赏这些。
问题是,他现在可没有心情吃喝玩乐。精锐军队加上辅兵和壮丁近三万人兵败府谷南,除了战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失散在山岭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葭州出兵帮助他挡住流匪,趁机集结队伍。
可是,只要他一提到出兵的事儿,那个可恶的郭毅和牛得水就大摆难处。
现在,就算刘应遇再理想化,也知道他们是不打算出兵了,当下,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郭县令,牛千总,本帅再问你们最后一次,你们到底是出兵,还是不出兵?”
郭毅满脸为难的表情,态度极为恭敬地说道:
“哎呀,刘大人,您这实在是为难下官了。葭州的情况,您老应该是知道的,南有白云山无数股悍匪,更有新近崛起的凌家军,极难对付。我们肩负着全城数万父老的生命安危,这要是擅自出兵,万一有个差错,怎么对得起全城父老的信任啊!再者说了,那王嘉胤已经成了气候,大人您数万精兵都不是其对手,我们葭州城几百弱兵,如果出城的话,那还不是送死吗?”
“就是啊!大人您明鉴!我们死了没关系,拿着朝廷的俸禄,马革裹尸,是理所当然的。但如果因为我们擅自出击,而让葭州城全城父老陷入危机,那可就是大大的糟糕了。刘大人就是杀了末将等,末将等也不敢从命啊!”牛得水和郭毅两人一唱一和,说的滴水不漏。
刘应遇脸色更加难看,他知道,自己在这儿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了。当下,一甩衣袖站起来道:
“本帅没时间跟你们在这儿磨口水,这就告辞了!不过,以后见着圣上,难免要参上你们一本,这见死不救的罪名,你们是少不了的。”
说着,也不管众人,刘应遇带着手下二十人马扬长而去。
“郭大人,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看着刘应遇的背影,牛得水有些犹豫地说道。
郭毅听了一阵冷笑:
“嘿嘿,做得过分?我还嫌自己太心软了呢!刘应遇是什么人?想当初他得势的时候是多么地不可一世啊!行军这一路来,把所有人都给得罪光了,现在他落难,这落水下石的人还能少得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是不会有复出的机会了。他想参咱们?哼!那咱们就先参他一本!本县这就回去写折子,先向延安府申斥这刘应遇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