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第4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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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得不偿失的事,他怎么会做?
而作为主动方的明廷,无论是真心想见识两大法王的智慧比拼,还是在讹诈,都让年轻的大光明法王无从招架。
第693章 班禅与国师护法汗
大光明法王终于还是向明廷妥协了,带着一车空白诏书回到漠北,广收弟子,册立法王。
这四位法王都有十余世的前世可以追溯,即便不是宗喀巴的弟子,也是大光明法王前世的弟子,颇有来头。而这些颇有来头的累世修行者,又都恰好出自喀尔喀蒙古诸部的汗王家庭。
都有个做汗王的父亲,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活佛们转世时的标准。
大明虽然设立了都指挥使司,但现在各省都司其实并没有军事权力。尤其是四蒙都司,只是在法王驻锡的寺庙附近设立一座城堡,在堡中度日,一任中能碰上一回法王坐床典礼就已经不错了。日常工作只是核查僧侣人数,登记造册,发给免税免役的文书。这些文书三个月一换,总算让都司的官吏有些事做。
“有时候管理不一定是收取某些利益,免除属下义务一样是管理层需要花心思做的。”朱慈烺教育渐渐年长的朱和圭,过了隆景五年正月,他虽然还不足以正式出阁与自己的东宫老师们接触,但教学任务已经越来越重,每天都有了固定的功课。
在这个世界观和价值观形成的敏感时期,朱慈烺更加不敢放松对皇太子的意识灌输。重点是让皇太子知道太平盛世不是某些人喊出来的,而是大明上下,占绝大多数百姓的生活来决定的。
这不是为了一个虚荣和美名,而是实打实决定家族荣辱兴衰的关键。如果绝大多数百姓都能吃得饱穿得暖,有事做有恒产,李自成和张献忠又怎么可能闹腾得起来?
朱和圭却像是被课业压得有些麻木,眼中不再有幼年时的灵动。朱慈烺几次下令讲师不应该给皇太子太大压力,但讲师们也很无辜,因为这是皇太子自己求学心切,总不能禁止皇太子读书吧。
朱慈烺只能抽出时间强令儿子陪他骑马、散步,赏玩花草。事实上这是很痛苦的,因为朱慈烺本人并不乐衷于此,皇太子也纯属敷衍。
坚持做自己的爱好是很多人都能做到的,但坚持做对自己有益却无趣的事,则是对毅力的考验。
隆景五年四月,近卫第二军在狼居胥山、北海——贝加尔湖、乌尔格等多地留下了记功石碑,并且捐建庙宇。在大草原上,石碑会随着风沙变成一块模糊不清的麻点石板,但庙宇却会一代代传承下去,不用担心倒塌。
近卫第二军的足迹也将由这些石碑和庙宇固定在大草原上。
同年五月,近卫第一军抵达嘉峪关,与党守素率领的陇军会师,兵锋直指哈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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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原本已经盛极而衰,几乎亡国,如今却又大肆用兵,不知是何道理?”留着络腮胡子的固始汗图鲁拜琥恭谨地向面前的老者问询。
“凤凰会在烈火中重生。”老者沉声道:“明国有了一次重生,仅此而已,不足为怪。”
“师尊,您的弟子罗桑丹贝坚赞如今接受了明国的封赐,将明军放进了草原,直面瓦剌四部。这不足以让人警惕么?”图鲁拜琥是漠西蒙古——也就是瓦剌的和硕特部首领。
和硕特部原本在天山北麓驻牧,因为准噶尔部打压排挤,和硕特部翻过天山,到了南麓驻牧。在明万历二十二年,图鲁拜琥只有十三岁,便率军击败俄伽浩特部的四万大军,占据了后世巴里坤、乌鲁木齐一带。
万历三十四年,图鲁拜琥因为平息了瓦剌人与喀尔喀蒙古之间的战事有功,备受推重,被东科尔呼图克图授以“大国师”称号。固始汗的固始二字,便是“国师”的音译。
其后的岁月里,图鲁拜琥又与准噶尔部巴图尔珲台吉——葛尔丹的父亲,联合起来入侵哈萨克,获得了胜利。
崇祯九年,为了寻找新的牧场,图鲁拜琥接受了四世班禅罗桑却吉坚赞之邀,与巴图尔珲台吉联兵进军青海,击败却图汗,占据青海。
崇祯十一年,图鲁拜琥到拉萨会见达赖五世和班禅四世,获“顾实?丹增曲结”——国师持教法王尊号。也称“丹津却吉甲波”,意为“佛教护法王”。蒙语又称为“顾实?诺门汗”即“国师?护法汗”。
崇祯十五年,图鲁拜琥率兵攻上拉萨,将信奉噶举派的藏巴汗缝进牛皮袋中,抛入河中。
因为藏巴汗曾经废除过达赖的封号,是黄教的敌人。
图鲁拜琥从此开始了和硕特汗国在西藏、青海的统治,大力扶持黄教。他拜了四世班禅为师,奉上了“班禅博克多”的尊号。这个尊号之中,“班”是梵语智慧之意,“禅”是藏语宏大之意,“博克多”是蒙古人对英武人物的尊称。只从这个尊号里,就能看出青藏之地的文化融合之杂。
如今四世班禅罗桑却吉坚赞已经八十五岁高龄了,无论在藏地还是在汉地都属于老者。他经历过了许多事,心性坚韧,在温和仁慈的老僧面容之下是高原人的坚忍不拔。
“如果凡事都抱有对抗之心,那便已经落入了下乘啊。”班禅道:“大明的重新崛起,未尝不是一个获得安宁和平的机会。丹贝坚赞已经给我送来了书信,他坚信大明皇帝是个有心护法弘教的皇帝。”班禅顿了顿,又道:“你应该相信他的判断。”
图鲁拜琥在心中问道:大明皇帝固然可以信佛,但我们这些部族汗王又该如何是好呢?大明不会抢了我们的土地和牧场么?
班禅睿智的目光射透了图鲁拜琥的心灵,道:“不要纠结于一时一地的得失。和庞大的明国在一起,或许能够为你的部族换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请师尊明示。”图鲁拜琥躬身请示道。他是一个汗国的领袖,不是一个单纯的信徒。如果有足够的价码,他也未必不能出卖黄教,甚至可以为噶举教卖命。更何况明国现在是跟格鲁教站在一起,属于“自己人”。
“当年成吉思汗的领地有多么广阔?如今这些领地上的汗王们还是黄金家族的人么?”班禅突然问道。
成吉思汗是所有蒙古人的英雄,不论他杀了多少异族人,给别的文明带去了多么惨痛的记忆,他终究为自己的族人世代祭奠缅怀。
每一个蒙古人都有一个英雄梦。图鲁拜琥身为黄金家族的一员,自然也期望自己能够成就一番伟业。
“并非如此,师尊。”图鲁拜琥答道。
作为与中亚接壤的漠西蒙古,对留在中亚的亲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从哈萨克汗国开始,包括如今在印度立国的莫卧儿汗国,都不再是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人汗国了。
这些蒙古远亲们与当地的突厥人通婚,成了突厥化的蒙古人,笔下写的,嘴里说的,都是突厥人的语言文字,甚至连面孔都变得更像突厥人了。
“人无分别,分别在心。”班禅按着自己的心脏位置:“他们非但放弃了祖先的荣耀,甚至信奉了外道,这些难道是成吉思汗乐见的么?”
成吉思汗本人是信奉道教的,忽必烈之后蒙元王室崇佛,而中亚突厥化的蒙古人则信仰伊斯兰教。
“师尊的意思是……”图鲁拜琥似乎有些明悟,随着班禅的寥寥数语,仿佛看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他出征过哈萨克汗国,知道那里水草丰茂。如果瓦剌四部能够团结起来,再次西征,将苦寒干旱的青藏之地交给明国又如何呢?自己得到实惠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明国也不会真的拿走这些土地,汉人难道能在这里为生么?无非就是接受明廷的册封罢了,又不是没有接受过。
“为什么不去北京朝觐呢?”班禅面露笑容:“就是老僧我也想看看汉土的风光呐。”
图鲁拜琥点了点头:“感谢师尊开示,弟子便与僧格商议之后,一同北上。”
瓦剌以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四个大部族为主导,兼领下面诸如辉特等小部族。四大部族中如今又以准噶尔部为领袖,故而准噶尔的首领也是整个瓦剌四部的领袖。
隆景三年,耶历一六五三年,带领准噶尔走向强盛的领袖巴图尔珲台吉逝世,由其第五子僧格即位。
图鲁拜琥对僧格并不存在尊敬,只是单纯出于部族间的和睦考虑,才愿意听取准噶尔部的意见。
“他们的内乱才刚刚开始,恐怕无心东面的事。”班禅道:“你完全可以自己上京。不过,如果你顾虑准噶尔部,倒是可以带一个人同去。”
“是谁人?”图鲁拜琥好奇问道。
“巴图尔的儿子,僧格的弟弟,葛尔丹。”班禅答道。
说到葛尔丹,图鲁拜琥就想起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巴图尔珲台吉。并不是说父子两人容貌上有多么相似,而是那种压迫他人的习惯却如出一辙。
葛尔丹如今只有十岁,只能算是一只幼虎,为什么要带上他呢?
第694章 球赛
图鲁拜琥的智慧终究不如班禅那那般深远。在这位护教汗拜入班禅门下,奉上尊号的时候,他实质上是分散了达赖喇嘛在藏地的号召力。无论是活佛们的转世也好,汗王的黄金血统也罢,说到底其实就是为了“号召力”这三个字。
如此抢夺另一位宗教领袖的政治资源,真的没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轻则引起班禅和达赖之间彼此不合,重则让黄教分裂,使得刚刚被打压的噶举派有机会卷土重来。这无论如何是班禅不愿看到的,所以他一方面不在乎准噶尔部,一方面却又要让图鲁拜琥带上葛尔丹。
因为葛尔丹现在也在拉萨,而且还是达赖喇嘛的弟子。
尽管他十分年幼,除了世俗地位比图鲁拜琥低了一等,并非部落汗王,其他条件却十分相仿,足以配得上一同前往北京朝觐大明天子。
而且这其中还有一手暗棋。
班禅希望图鲁拜琥在数千里的路途中与葛尔丹结缘。
“如果老僧没有看错,僧格不可能在准噶尔的内斗中获胜。”班禅直白地对图鲁拜琥说道。
图鲁拜琥对僧格有所知闻,知道他是个对外攻伐的武勇之汗,但对于准噶尔内部错综复杂的关系和人心鬼蜮并不擅长。不过图鲁拜琥没有听懂班禅大师的言下之意,因为他不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未来能够成为准噶尔部的首领,乃至成为后人所谓“蒙古人最后的英雄”。
图鲁拜琥希望自己才是蒙古人的英雄,压倒准噶尔,一统瓦剌四部,最终统领所有蒙古人。他甚至为自己想好了尊号,大可以效仿虎墩兔(林丹汗),打出“统领百万蒙古人大汗”旗号。
当然,仅仅依靠和硕特部远不能达成如此盛举,或许这就是师尊让自己前往北京,寻求明国支持的原因。
不过,一个接受了汉人封号的汗王,还能算是蒙古人的英雄么?
图鲁拜琥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在民族主义的概念普及之前,准噶尔部和汉人对图鲁拜琥而言都是外族,并没有太大的亲疏之分。然而现在汉地流传的民族、国家之说,明确将汉蒙分成了两个大阵营。如此看来,和硕特和准噶尔应该更亲近些。
隆景五年八月,图鲁拜琥和葛尔丹骑着马,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随从高原而下,请求朝觐。他们带来的多是僧侣和仆妇,人数虽多,却没有张扬武力的意思。不过诸多的珊瑚、砗磲、黄金、白银……却在暗示他们的部族富有强大。
“这些东西如此俗气,他们也戴得出来。”党守素和萧陌接见了图鲁拜琥和葛尔丹,对两人身上的佩饰格外无语。从脖子上到手腕上,这两个藏化的蒙古人恨不得把所有能戴的东西都戴在身上,就连农民出身的党守素都看不过眼。
“蒙古人和藏人都是逐草而居,为了方便搬家,一般都将家当换成这些东西,随身带着。”萧陌为他解释道,颇有些好为人师的感觉。
这两个曾经的对手现在却是同袍,虽然军阶军职等若,但出身却决定萧陌的位置高高在上,党守素常怀自卑之心。正是因此,党守素在受领陇军之后,要求甚严,最终让自视甚高的近卫军观摩了陇军的演练之后,也不得不服气。
“来大明炫富,真是有意思。”党守素冷笑。
“咱们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趾高气扬地入关。”萧陌道。
“来次大阅如何?”党守素提议道。
“杀气太重,怕那个十岁的孩童吓坏了。”萧陌想起自己的儿女,小的那个也已经十岁了。“就打一场枣核球吧。”萧陌道:“内行人能看懂,外行人也能看个热闹。”
枣核球在朱慈烺放手之后已经有了自己的发展。原本敌阵后面的木桶变成了空心土台,有条件的地方还会包砖。如此一来,面积更大,对进攻方更有利——各军的球队都是以进攻为指导思想,所以大家都恨不得做得更大点。
护具也有了规定,只能穿着藤甲——事实证明,铁甲的确能够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