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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0章

金鳞开-第4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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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父子交心

“皇爷爷,历史上哪个皇帝是整日吃吃喝喝什么事都不做的?”朱和垣拉着祖父的袖口,仰头问道。

崇祯笑得双目都成了月牙,拍着孙子的头,道:“那可都是昏君,沉溺酒色,不是好东西,问都别问。”

“可我就想做那样的皇帝。”朱和垣嘟囔一声,又跳起来去看太上皇的御案上有没有放什么糕点。父皇说他现在的体重超重了,所以甜食都有了定量,再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这你就不用想了。”崇祯抚须笑道:“皇位是你大哥的,你就安心等着之国做个藩王吧。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学那些昏聩之人,成日里就想着好吃好喝。”

“哦。”朱和垣觉得很有些失落,又道:“那为何父皇要问二哥想当个什么样的皇帝?”

“哦?你父皇是怎么问的?”崇祯面带笑容,声音里却带着一丝颤抖。

朱和垣说起来六岁,其实还有些不足。作为老三,他从未享受过皇太子朱和圭的待遇,父皇只是带他玩,从未真正教授过什么。就算普通人家,家里孩子一多也顾不上,何况他爹还要料理整个帝国呢。

所以朱和垣毫无心机地将前几日父皇与二哥的对话转述给了崇祯——这不能不说明朱慈烺的遗传基因实在强悍,儿子各个都很聪明,尤其记忆力超强。

崇祯只是微笑,微笑,微笑到朱和垣跑出去找别的玩……吃的了。

作为一个对国政已经彻底不关心,甚至连六部堂倌名号都不知道的太上皇,崇祯终于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儿子了。

朱慈烺在翌日问安之后被崇祯留了下来,说是要一起看看昨晚做的画。

父子二人进了书房,崇祯却没有任何拿出画作的意思,任由皇帝儿子站着,自己往太师椅上坐了,道:“你觉得神庙老爷如何?”

朱慈烺有些意外,道:“父皇何来此问?”

“你小时候不就喜欢看历代先祖的实录么?咱们父子也聊聊。”崇祯此刻却是一副皇帝和父亲大人的姿态,硬要压在朱慈烺之上。

“神庙老爷在大事上还是颇有远见,可惜性子太拗,不肯妥协。”朱慈烺道:“国本之争是大明盛极而衰的拐点,其实完全可以更上一层楼的。”

崇祯轻轻抚须,道:“你觉得为何会有国本之争?”

朱慈烺没有明白老皇帝的意思,道:“还是不知道妥协的缘故。泰西人说:政治乃是妥协之艺术,儿子以为颇有道理。”

崇祯摇了摇头,道:“不,我问的是,神庙为何想换太子。”

“因为郑贵妃吧。”朱慈烺一愣,道:“皇祖父谨言慎行,想来不会让神庙老爷厌恶。多半是郑贵妃想母以子贵,教唆神庙。”国本之争对于朱慈烺而言是当代史,史料与八卦齐飞,真相与谣言一色,不过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一个女人想让儿子当上皇帝惹出来的事。

“你知道啊,”崇祯脸色一变,“那为何还想废太子!”

朱慈烺颇觉得冤枉,不过他的心理年龄可是比崇祯大得多,并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只是恪守身份道:“父皇不知哪里听来的,儿子断没有这个念头。”

崇祯仍旧不信。朱和垣天真孩童,难道会撒谎么?

“儿子只有段氏一人,五个儿子都是皇后所出,也都年幼,怎会莫名去变换国本呢?”朱慈烺颇有些无奈。

这话正好堵住了崇祯的嘴,因为崇祯本想用这个说辞来打消儿子的非分之想。

“父皇哪里听来的?”朱慈烺反守为攻。

崇祯挥了挥手,道:“你以为我是个昏君,认不准人,就看不出你所想的么?你现在明显偏心老二,以为我不知道?”

“父皇,这就冤枉儿子了。”朱慈烺叫屈道。

“当年我无论走到哪里,你与定王、永王都是跟着的。”崇祯道:“而如今,你出入多带和圻、和垣,而不带皇太子,这是何道理?”

这的确可以算是个政治信号。

朱慈烺接受了崇祯的说法,并没有往自己的小儿子身上想,解释道:“皇太子如今出阁读书,颇为上进,有些娱乐之事,儿子也就不想打扰他了。”这是真心的推己及人,朱慈烺当年就很讨厌崇祯走哪里都要叫上他,影响他的写书进度。

“老四老五都还小,带出去也不方便。”朱慈烺补了一句。

崇祯将信将疑,试探道:“其实啊,我也知道老二更肖你。”

“嗯?”朱慈烺有些意外:“儿子怎没看出来?”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啊。”崇祯道:“你有知人之智,却没看清你自己。别看和圭整日里手不释卷,言必称圣人,像你小时候那般敏而好学,但性子上却颇有些柔弱。和圻虽然不好学,但那股没脸没皮,醉心自己小天地的性子,却和你如出一辙。”

朱慈烺沉默了。他知道长子的性格缺点,甚至也有种担忧,是自己太过于注重教育而导致了这些性格缺陷,给孩子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正因为长子的教育出现了值得自己反思的东西,在和圻、和垣的教育上,他更加放手,不进行太多的介入。

“所以你喜欢和圻,大可以给他一片天地,但国家,国家还得是和圭的。”崇祯道:“这是祖宗成法,是祖宗为了保证天下安定,天家和睦,亲亲敦睦而设立的成法。你就算再不在意,也不该拿天下安危任性。想想神庙呢。”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父皇,儿子早年的确想册立一个更适合大明未来发展的皇帝。”

崇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但是,儿子后来抱着和圭,渐渐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朱慈烺觉得自己都有些动容。

朱和圭是他的长子,也是他前世今生第一个儿子。他一直坚信儿孙自有儿孙福,有儿子也是政治需要,但真正每日抱在怀里,看着他一天天沉重、长大,乃至于学会了顶嘴,父子之间的那条牵绊却越来越厚重。

“这倒也是,也就和圭被你整日里抱着。”崇祯点头承认,指了指一旁的绣墩:“坐吧。”

朱慈烺这才坐下,道:“人的认识肯定是会变的,所以我虽然不赞同和圭的一些认识,但儿子相信他肯定是会变得成熟起来,到底他才十三、四岁。”

——这可未必,你就没怎么变过。

崇祯心中暗道,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我担心的是他的价值观和性格。”朱慈烺道:“和圭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心软,不愿意看到杀戮,听说百姓困顿就吃不下饭。”

崇祯自己何尝不是呢,听了不免叹了口气。

“问题就在于,身为皇帝,这样的善良心软是不合适的。”朱慈烺道:“父皇手中有车厢峡,儿子手中有山陕大败退,多半会在千年之后被人贬斥。”

崇祯觉得耳朵发烫。如果当年他能狠狠心,将流贼堵在车厢峡里全杀了,那么崇祯八年国家就能恢复太平,根本不会有后来的闯逆献贼——当时这两人在车厢峡里只能算是小头目。

同样,朱慈烺当年留下了秦晋两省的百姓和资源,而没有执行自己那个草菅人命式的大迁徙,从而让李自成的实力进一步扩大,山东局面为如累卵,复国进程起码被拖延了三年。

后世肯定会有键盘评论家称之为“妇人之仁”。

无论崇祯还是如今的隆景,都没有后世某位伟大领袖那种打破一切,连自家的反都敢造的魄力。

“与其说儿子对和圭有所不满,不如说儿子心有不甘罢。”朱慈烺最近常在考虑这个问题,一股脑倒了出来。

“有什么不甘的?”

“再回到虚君时代。”朱慈烺道。

崇祯大为惊奇:“我大明何曾有过虚君?”

“这里有个君权和政权的区别。”朱慈烺丝毫不惊讶崇祯会没有概念,因为这个时代,或许只有一些人精才知道皇帝未必能够把握政权。如果万历三十年之后朝堂再有夏言、严嵩、徐阶、张居正中的某一位,恐怕大明皇帝真的就只有君权,连一点政权都捞不到了。

在解释了君权和政权的区别之后,朱慈烺道:“父皇当年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能够十七年换五十相,但那只是君权,政权其实早就旁落了——否则怎连该收的税都收不上来呢。儿子如今看似放权,重用文官武将,明晰职司,本质是将君权涵盖了政权。”

“如果日后和圭登极,以他的心软和善良,难保不会将这政权再次拱手送出去。”朱慈烺叹道:“真正品味过了权力的甜美,儿子难免会有私心,想让这巨大的权力延续给子孙后代。”

崇祯无语良久,幽幽道:“这点私心谁都有的,否则哪里来的家天下。”

“其实想想,日后若是不行,索性就将君权和政权划分清楚,皇帝便垂拱而治吧。”朱慈烺叹道:“大明是我朱家,也是这天下亿兆黎民的,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的。”

崇祯在思索良久之后,道:“秦皇之后,朝代更迭,从未有过五百年不倒的皇朝。唐太宗说生民若水,可以载舟可以覆舟,但惟独你敢说这天下是天下百姓的。”

“儿子也是最近才这样想的。”朱慈烺苦笑道:“大权在握,终究要比当个傀儡强太多了。不过时势变幻,能当傀儡也总比被人宰杀的好。泰西那边的英国就发生了弑君之事,我朝国变时,那些逆贼也是针对皇族。”

崇祯犹然记得国变的惨烈,皇族被戮,祖坟被挖,就连太庙都丢了……

“你可想过,如何不再发生这等惨剧?”崇祯问道。

“顺天应时。”朱慈烺简单道:“即便是我皇家,也不能逆势而为。当天下资源在地主手中的时候,天家就要当天下最大的地主;当天下资源归入工商业主手中时,天家就要当天下最大工商业主。如此一来,天家始终走在最前面,身后总有巨大数量的追随者,这是天家权力的根本。”

天家将始终代表最先进生产力的需要。朱慈烺在心中总结一句。

崇祯点了点头,对此颇以为然。他虽然自己领悟不了这层意思,但听还是能听懂的。

“所以即便最终我家要将权力归还天下黎民,但是影响力始终还在,子孙性命不至于堪忧。”朱慈烺道。

崇祯默然良久,突然嘿声笑道:“与你母后去江南走了一圈之后,只觉这天下甚是可爱,真要将它拱手于人,我也有些不甘。”

“没有人愿意交出权力。”朱慈烺道:“但即便交出权力,也总有拿回来的时候,总比死抱着权力不放被人推翻的好。”

“你不担心放了权力之后,被人篡位?”崇祯不相信自己儿子会被人篡位,但心慈手软的孙子就说不准了。

“不担心,因为我不可能将权力放给一家一姓。”朱慈烺笑道:“权力也好,金钱也罢,都如雨水一般。集于一处就是大灾难,然而均分出去,恐怕只会给空气增添点湿气。”

崇祯算是彻底放心了,道:“这些话你也该对和圭说说。”

朱慈烺叹了口气,道:“父皇,儿子如今真正知道你当年的担忧了。”当年崇祯对朱慈烺说:皇帝可以不在乎天下所有人的看法,不在乎身前身后的褒贬,但终究会在乎儿子的看法。

当时的朱和圭只是个小肉团,朱慈烺对此毫不上心。

如今朱慈烺却不敢给朱和圭看他苦心记录的日记,不敢让朱和圭知道他的父亲其实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心中没有丝毫仁义诚信概念的小人。最为痛苦的,就是朱慈烺明明是这样的小人,却还是要教育孩子:诚实,守信。

小人的处世手段,偏偏还有君子的价值观,就像是后世那些自己乱穿马路随地吐痰的父母,仍旧教育孩子要看红绿灯、听老师的话,做个讲文明懂礼貌的好孩子。

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这样的自我悖离吧。

难怪自己好像更喜欢和圻呢,或许就是因为他敢直面自己内心中的欲望,却没有任何羞耻感。

朱慈烺心中暗道。

第726章 诱敌深入

当年崇祯是皇帝,朱慈烺是皇太子,父尊子卑,根本不可能有今日这样的交流。

到了朱慈烺和朱和圭这边,年纪阅历的差异如同山海,要想坦诚布公地交流也实在有些困难。朱慈烺已经发现朱和圭的性格缺陷许多都是自己介入教育过多而产生的,对此就更加不敢轻易矫正。

皇后段氏也发现了朱慈烺对两个儿子的不同态度,只是并不相信皇帝会废太子。从她的角度来看,反而应该担心皇帝为了保证皇太子的江山稳固,将几个小儿子打发得远远的呢。

“自秦皇以来,像皇爷那般宠爱太子的皇帝恐怕还真的没有。”段氏对前来觐见的几位王妃说道,一则是事情如此,一则也是稳定人心。

因为最近京师有了不好的传闻,说是皇帝很不满皇太子将宫中机密泄露出去。

就是那份皇家资产明晰账册。

皇家的资产其实并不是机密。

按照大明的公司法,营业额超过一定数目的企业都必须要向公众披露财政状况,就如后世的上市公司一样。现在虽然还没有证交所和股票市场,但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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