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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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线延伸,对于三八线来说,双方都有“越界”的地区,但从纯军事的角度上看,中朝一方似乎有点“吃亏”。
就李奇徽来说,他属于“不愿意谈判”的那一派。至今为止,他在朝鲜战场上已经度过六个多月的时间,他认为是他重新为第八集团军“树立了信心”,并且是他把战线向北推进到三八线以北,他不愿意就这样把他的战功拱手让出。即使他已经得到国内关于谈判的指示之后,他依旧给参谋长联席会议打电报表示他的看法,他认为“停火是完全不可接受的”,他“拒绝停火,除非是受命而为”。李奇微说他有“确凿证据”来证明,对面的中国人“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决战”。
与此同时,毛泽东多次打电报给彭德怀,始终严肃地重复一个警告:特别警惕敌人可能发动的进攻!特别警惕美军可能发动的登陆作战!
无论怎样谈判,都改变不了毛泽东的一个著名的论点: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作为精明的军事家,毛泽东还明白,军事上的优势永远是谈判桌上的最好筹码。
战后的许多资料表明,在彭德怀的桌子上,已经放有发动“第六次战役”的具体设想和计划了。就在谈判正式开始以后的8月,这个新战役已经准备完毕,彭德怀已经签发了发动战役的预备命令,政治动员令也同时签发了,战役开始时间是9月初。
至于这次战役最终没有实施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最根本的当然是与谈判有关,其次还有美军坚固的防御阵地的形成。
为保持军事优势,美军以最大的努力增强了对中国军队后方供应线的轰炸,以至于其轰炸的密集程度超过二战中的任何一个时间段。同时。持续不断的局部的战斗即使在双方已经达成开始谈判的协议时依旧在发生。战斗基本上是以争夺三八线以北铁原附近的有利地形而进行的,短暂而激烈,达到“寸土必争”的程度——对这个敏感地区的每一个小山头的占领,都将会使谈判出现新的局面——战争与政治联系得如此紧密,在朝鲜战争开始谈判以后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其实,朝鲜战争还有一方,就是南朝鲜政府。战争交战双方开始谈判的协议签订以后,这个几乎被遗忘的政府立即认为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李承晚多次表示他“誓死不与共产党谈判”,南朝鲜政府多次组织大规模的群众集会,喊出的口号是:“打到北方去!”
没人理会这个政府。
战争在这个政府的土地上进行着,这个政府此时却在战争中并不具有实际意义。
就在彭德怀答复李奇微关于谈判建议声明的第二天,7月1日,是中国共产党的诞生日。志愿军政治部请彭德怀在纪念大会上作报告。彭德怀说:“我们党多灾多难,从什么地方说起呢?”彭德怀在他的报告中,回顾了中国共产党路线斗争的曲折和革命历史的艰难。所有参加那个纪念会的人都记住了彭德怀的两个重要的观点:一、中国没有毛泽东,中国革命就不会胜利;二、朱德是我们党内最没有私心的人。
从来不曾有人知道,也从来不曾有人理解到,彭德怀为什么在朝鲜战争进行到这样的时刻如此详尽地讲述出他心中的中国革命的历史。
开城市区西北约两公里的高丽里广文洞,有个叫来凤在的地方,被选定为朝鲜战争谈判的地点。这是一座富有的家庭的宅院,房前有花坛,院中有古松。大门过去是三间正厅,除去屏风后可以成为一个面积不小的谈判室。宅院西面的平房,是中国代表团的住所,北朝鲜代表团住在南边的一所学校里。不远处,有一座白色的教堂,可以作为对方代表休息的地方。地点选定之后,开始打扫卫生,准备桌椅,整理道路,布置警卫,全场扫雷,粉刷墙壁,总之,彻夜忙乱。
检查准备情况的时候,突然发现,听说按照国际惯例,双方见面要交换证明代表资格的“全权证书”,中国方面根本没有准备,于是连夜派人去平壤让金日成签字,至于让彭德怀签字,已经没有时间了,好在联合国军一方后来并没在意。
1951年7月8日,朝鲜战争交战双方联络官第一次会晤开始。
联合国军方面的联络官是美国空军上校安德鲁。肯尼、美国陆军上校詹姆斯。穆来、南朝鲜中校李树荣、朝文翻译思德伍德、中文翻译凯瑟。吴。
中朝方面的联络官是张春山、柴成文、金一波、毕季龙、都宥浩。
双方联络官向这里聚集的方式不大一样。联合国军方面的代表是乘直升机来的,开城附近为他们飞机的到来专门布置了一番,地面上摆上了醒目的“WELE”的字样。
中朝方面的代表是乘坐汽车来的,先是分乘三辆吉普车,半路上一辆坏了,于是就挤上另外的一辆,没有走多远这辆又坏了。这次临时拦了一辆运粮食的卡车,代表们坐在粮食口袋上到达时已是满脸的灰尘。
经过双方联络官们的会晤安排,1951年7月10日,正式谈判开始。
联合国军方面的正式代表是:美国远东海军司令特纳。乔伊中将,美国远东空军副司令克雷奇少将,美国第八集团军副参访年霍治少将,美国巡洋舰分队司令勃克少将和南朝鲜的白善烨少将。
中朝方面的正式代表是:北朝鲜人民军第二军团军团长南日将军,北朝鲜人民军前方司令部参谋长李相朝将军,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员邓华将军,中国人民志愿军参谋长解方将军,北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参谋长张平山将军。
正式谈判的时候,一开始联合国军方面的代表们就感到了这将是一场极其艰难的谈判,原因是中国人实在是一群充满东方智慧的人。先是桌子上的小旗子,你摆上了一面,他们就立即摆上一面比你高大得多的,旗帜的大小和旗杆的高低的比赛持续了好一阵子。然后就是椅子,共产党方面给联合国军代表准备的椅子至少比他们自己的矮一半,联合国军代表一坐,就好像陷入了地下找不到了。再有就是协议上规定的“为了安全在车上覆盖白旗”,殊不知悬挂白旗,在东方人的眼里是来投降的意思,等联合国军知道了,白旗已经挂了好几天了,而且他们盖着白旗的照片早就登在所有共产党国家的报纸上了。
来风庄,一个美丽的名字。虽然这座庭院里正在进行着关于战争的谈判,但是可以想见这座庭院原来的主人一定懂得人间何为最美的人。因为在中国人古老的情感世界里,欢迎最尊贵的客人,被称为有凤来仪不亦乐乎。
来凤庄,这个美丽的名字注定要载入世界史册。
后记 彩蝶纷飞的幻觉
朝鲜战争停战谈判进行的时候,躺在汶山附近军用帐篷中闲得发慌的西方记者们开始以赌博解闷,他们赌博的内容之一是:停战谈判需要多长时间?有人说弄不好就得一个月,立即有人愿意出重金赌另一个结果:谈判时间不会超过两周。
朝鲜战争停战谈判整整进行了两年。
在这两年中,没有发生大规模、大兵团的运动战。
在这两年中,在双方的防御线上,密集地部署着200多万人的大军,构筑了世界战争史上最漫长的、最复杂的、最坚固的防御工事。联合国军的防线由部署严密的火炮阵地、坦克群以及步兵组成,数层阵地使其纵深达300公里,每一层防线都构筑了永久性的工事和堑壕,每一层防线都制定了周密的空军支援预案,形成了一个火力强大的立体防御网络,这条防线被称做“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深渊”。中国军队的防线上,数十万官兵开始建设世界上最浩大的地下防御工程,其土石方总量能开凿数条苏伊士运河、沿着对峙线自西向东,数百公里的防线上,深理在地下的永久式坑道和交通壕蛛网般四通八达,前沿的数十万中国官兵设施齐全地生活在地下,他们所布置的火力陷阱能令任何进攻的敌人立即遭到毁灭性打击,这些在地下枕戈待旦的中国官兵被称之为“闭居洞中的龙”。
在这两年中,在双方的接触线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阵地对攻战。绝大多数战斗的起因仅仅是一个很小的山头的占有权或者是一条弯曲的小路的通行权。这是比“磨擦战”要严酷得多的战斗,一个高不过数米的山包,往往持续战斗数周,投入兵力数团,阵地易手数十次,伤亡官兵无数。其中一次最典型的阵地对攻战战斗发生在一个叫做上甘岭的小村庄附近的几个山包上,双方投入兵力的密集、弹药消耗的数量之大、以及官兵伤亡的数字之巨,都是史无前例的。
在这两年中,朝鲜北部的空中,每日飞机做战斗飞行的频繁程度也堪称历史之最。联合国军的轰炸机和战斗机对朝鲜北方昼夜不停地进行了毁灭性的轰炸,美方称之为“空中绞杀战”。
中国军队同时进行了规模空前的防空战斗,运输部队在最严酷的空中威胁中强行进行物资补充,其动员的人力规模可以与世界史上任何一次伟大工程的修建相比。
在这两年中,交战双方在停战谈判的会场上,上演了世界战争史上最漫长、最艰难、最富戏剧性、最明争暗斗的心理较量。
停战协议每一条款的达成、甚至每一个字眼的争论,都会带来整个世界瞬时的绝望和希望。繁如星河的谈判笔录和层出不穷的谈判花絮,连篇累牍地占据着世界报刊的新闻版面。
战俘的抗争,反战的游行,政治的微妙变化,战事的突然进展……
有一天传来消息:停战协议的签字就要举行。突然,战线中部规模很大的战事又起。李承晚说不要联合国军了,他要“单干”。结果中国军队发动了金城战役,专打要“单干”的南朝鲜军队。南朝鲜军队不但伤亡惨重,而且丢失了大片土地。新上任的联合国军司令官克拉克将军说:“让中国人教训一下韩国人吧!”
战争到底是什么?
真的到了停战协议签字的那天了。
战后,在记录朝鲜战争的浩瀚文字中,曾有过几行字不经意地写到了停战的那一天发生在前线的一件小事,因为在规模巨大的战争中这件事太小,所以连主人公的姓名也没能留下。前线,一名中国军队的小战士奉命往前沿阵地送一个命令。这张写着命令的字条被折好揣在他的上衣里。通往前沿的炮火不知为什么在今天变得异样的猛烈,小战上奔跑着,躲避着,不时地从这个弹坑跳到另一个弹坑,敌人射来的炮弹追着他,掀起的泥土几次把他埋起来。他不想死,尽管这条路上有那么多的中国士兵死去了,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他几次去摸他的前胸,那张命令还在。就要接近阵地的时候,小战士被炸倒了,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一只脚齐着脚腕断了,断脚就在不远的地方,还穿着胶鞋。脸色苍白的他躺了一会儿,开始往阵地上爬,他一只手用力,另一只手抱着自己的那只断脚,他想等爬到了自己的阵地脚就能接上了。小战上爬上阵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他看见天边有一个很红很红的夕阳。昏迷前他把那张命令从胸前掏了出来。
命令:今晚22时正式停战。届时不准射出一枪一炮。
指挥员拿着命令看了看表:20时整。
离朝鲜战争正式停战仅仅还有两个小时。
指挥员把小战士抱起来,大声喊:“来三个人把他背下去!不准让他死了!拿着他的这只脚!”
一位获得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勋章的老文工团员在战斗结束后出版的一本名为《盛开的金达莱》的书中,回忆了这样一位小姑娘。文工团员晓燕是北京人,16岁,脖子上总爱系一条红色的薄围巾。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时,刚上初中的她加入了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参加志愿军的时候,全校师生都羡慕她,隆重地欢送了她。晓燕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眼睛大,很亮,歌唱得好,为了让她保护嗓子,上级专门发给她一条很厚的毛线图脖,可她一直舍不得围。她唱的那些歌唱英雄的歌都是她自己写的,在坑道里一支二胡的吱呀呀的伴奏下,她一唱起来,官兵们就一脸温存地静静地听,忘了鼓掌,直到她唱完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大家时,这才掌声雷动。她唱的那首《歌唱英雄刘光子》,大家都说写得好唱得更好,就是刘先于一个人站起来说:“好什么好?不好!”于是晓燕就找到刘光子同志征求修改意见,那些意见都记在她的日记本上。她的日记本像她本人一样很精致,封面上有几个烫金的字:共青团手册。战斗的时候,她也很勇敢,和其他文工团员一起趴在前沿向敌人用英语喊话,劝美国兵过来投降。
她的声音细细的,不知道美国兵们听到过没有。后来,她在一个朝鲜村庄里看见一位丈夫上前线就要临产的朝鲜大嫂,于是就去照顾她。她把自己那条舍不得围的厚围巾拆了,给大嫂织了一件毛衣。朝鲜乡亲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