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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晋显风流-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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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道韫摇了摇头,道:“这人应当是慕容恪的人,那燕国国主慕容儁知不知道,都是一个问题。”

郗路微微哑然,有些不解。直到谢道韫对他说了慕容恪回兵救主并不着急,反而拖拖拉拉时,郗路才明白了什么。

“看来,慕容恪原本是想要暗中掌控魏国,再偷偷的把慕容儁杀了,然后再嫁祸到魏国身上?”郗路眉头微蹙。

“没错,”谢道韫笑了笑,“然后再出兵伐魏,打一场假仗,回国之后自然可以理所应当的登上国主之位。”

她不再对此事多说什么,只是又于郗路商量了明日的归程,便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哈欠。

两天一夜的奔波,再加上一天之内的两次刺杀,纵使强悍如谢道韫,如今也有些倦怠了。更何况腹间那隐隐约约又不曾停歇的腹痛,实在是让她极为疲惫。

郗路也看出了谢道韫的面色不好,便起身退出,让谢道韫早些休息。

谢道韫笑着应了,吹熄了灯,过得片刻后,却又起身出门,想要摸去胖子的房间,让胖子帮忙看看自己的伤势。

但这一出门,还没迈出去三步,便看到了一个蹲在墙角的小男孩儿。那小男孩儿畏畏缩缩的挤在墙角,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双膝,像是已经睡着了。

谢道韫微微偏头,四顾无人,便自己走了上去,蹲到小男孩面前。那小男孩儿倒也警醒,此时便也浑身一抖,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瞪着大眼睛,警惕的看向谢道韫。

“你,你是什么人?”小男孩儿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有些虚张声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抖动。

谢道韫此时已经换下了那满是血污的衣衫,只穿了一身借来的襦裙,洗去脸上的灰尘,便也恢复了些温婉舒宁的气息。

“我是这里的客人。你呢?为什么躲在这里?”眼前的男孩儿有些像小时候的谢玄,谢道韫起了些爱怜的心思,温柔的笑了笑。

小男孩儿想是经历了一夜的慌乱,此时被这样的温声细语一问,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滑落下来,黏在长长的睫毛上,一上一下,呼扇呼扇。

“智哥哥死了,胤哥哥也死了,就连裕弟弟、小晶妹妹也都被他们杀死了。爹爹也不回来……我问他们,他们还说、说……爹爹他回不来了……他们还说要我当皇帝,不再当彭城王了,要当皇帝……姐姐我好怕,为什么要皇帝?爹爹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来了呢?姐姐你说你是这的客人,那你是不是跟齐太傅很熟的?姐姐你能不能跟齐太傅说一声,就说明儿不想当皇帝,只想当彭城王,向要爹爹回来,要哥哥、弟弟、妹妹都回来……”

小男孩儿的声音哽咽着,豆大的泪珠滴落到蜷缩起来的膝盖上,慢慢的浸润成一整片。

谢道韫微微沉默,转而坐到小男孩儿身边,伸出双手抱住了他,让他微凉的身子靠在自己的怀中。

“你叫冉明是不是?”谢道韫轻声问着。

小男孩儿点了点头,眼泪不止。

谢道韫觉得胸口有些隐隐的疼,那是因为心脏在微微抽痛的缘故。抬头看那弯成了笑眼的月,总觉得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大殿上有人守灵,皇宫中某个角落里的血迹还没有干涸,小男孩儿的泪水还未断过。

“要坚强哦,”谢道韫紧紧的抱着小男孩儿,温柔却坚定的对他说,“你爹爹若是看到你哭了,可是会不高兴的。”

冉明闻言急忙擦了眼泪,扭头看向谢道韫,哽咽着问道:“爹爹不是走了么?他能看到么?”男孩儿虽小,又怎能不理解现在的情形?

“龙殡归天啊,所以你爹爹可在天上看着你那。”谢道韫抬手指了指西北那颗天狼,心想果然还是这颗星,才最衬他。

冉明看着那颗整个天幕上最亮最亮的星,脸上又有泪痕,狠狠的点了点头。

第一章 华亭有荷

三月春光好。

虽有一夜梨雪压枝,但第二日便是天晴,温润的阳光升起后便都化却了,一时如若雨后新润。

阁楼的窗子被推开,谢玄趴着窗户看到了外间角落处的残雪,不由诧异的怔了怔,但下一刻就被人拉了衣带,拖回房间来。

“这都多大了?一早起来还光着脚丫子满地跑?我的小祖宗,您就不能让奴婢有一天的清闲?”芙蓉把谢玄按到了榻上,半打着哈欠为他穿袜子,嘴里那麻溜儿的劲儿根本就没有因为哈欠而受到半点的影响。

谢玄笑着打趣道:“芙蓉姐,若是哪天你累的说不出话来,那才真是说明你没了清闲。”

芙蓉闻言白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普通大家下人的敬畏模样,反而佯怒着道:“小郎君您可真是没心没肺的,还真想让我当牛做马不成?还是瞧着以后红樱就不在身边伺候了,便也想把我这老人也打发了,换些旁的小丫头来?”

“芙蓉姐,我可不是这意思。”谢玄自然是说不过芙蓉那张嘴的,一时便笑着解释了几句。

芙蓉倒也不再较真,又蘀谢玄换着衣衫,一面道:“红樱也是个好福气的,那谢德虽然没有小郎君这样满腹经纶,但终究也是读了不少书,人又温柔体贴,又得安石公的信任。今天是下聘的日子了,谢德是管家的长子,聘礼什么定然少不了的,一会儿我也得凑趣去瞧瞧,帮着红樱数落数落他,怎么也不能让他灭了咱们院子里的威风。”

“又不是打仗,讲什么威风来着?”谢玄听得好笑,又道:“你且去闹着,我若是得了空闲,没准儿也过去凑凑热闹。这么久没见红樱了,她要嫁人,我这个做主子的,总得舀出些像样的东西来。”

“小郎君您年纪还小,当然不知道,这嫁娶之事其实和打仗差不多,谁先赢了脸面,谁的腰板儿就能在后日里挺的直些。”说到这里,红樱又偷瞧了谢玄的面色一眼,心中微叹,但又如往常一样跳脱道:“今儿您可别去,这下聘的日子,小郎君您若是去了,又算是个什么事儿?要去也得待到红樱婚宴的时候,那时候过去喝上一杯水酒,也算是给红樱张脸面了。”

先前一番有关婚嫁的论调,难免听得谢玄有些云里雾里,再听后言便也当即应下了,并未做他想。

芙蓉为谢玄系着腰间宽带,却是微微一叹,心想红樱如今之幸,未尝不能说成是不幸的。

想到这些不免自伤,芙蓉转了话题,又道:“小郎君也是的,如今小娘子、路爷他们都不在,无人看管着,您又何必天天起这么早,出去做什么晨练,倒是连累奴婢还得跟着起早。”

一提到谢道韫,谢玄却是神色微黯,只是乍显便收,并未有多少流露。

“这么多年,这种事情都习惯了。”谢玄笑着对芙蓉道:“知道你这话是心疼我。其实你平素起的更早,每回我还半睡半醒着,就听到你在外间洗漱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又哪里是那么懒得人。”

芙蓉闻言面色不由得微红,又有些慌乱的道:“奴婢洗漱吵到小郎君了?小郎君您也不早些说,下次奴婢一定小意些。”

谢玄微微愕然,不免又劝慰了几句,这才最终笑闹着出了房门,往演武的场地间走去。

看着未得阳光照耀处那抹白,谢玄不由得喃喃道:“前天夜里这雪下的真大,竟是到得现在都未化完全。”

有些纳闷儿的向前走着,到得郗氏房前,听着里面轻轻的响动,知道是母亲已经起来,怕是正在洗漱,他便也不去打搅,只准备先去打一通拳,再来向母亲请安。

会稽谢府自然不同于建康,并未有一片专门的演武场地。待得谢道韫他们过来住了,便将府门外的一片跑马场当成了演武场,反正这谢府是在一空旷处,旁边并无什么人家,倒也不会扰民。

出了谢府大门,眼见演武的场地有些空荡,谢玄的心思不由得微晃。娘亲他们现在,怕是仍旧以为阿姐他们是去了华亭那边,找什么高人去了吧。只是这话能骗得了娘亲,又如何能够骗得了自己?

若非大事,阿姐怎么会离去的如此匆忙?若非险事,阿姐又怎么会不带着自己?虽说自己从小就在阿姐身边赖着,但若是说起来,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帮过阿姐什么忙的。可偏偏阿姐从来不因为自己年纪小便轻视自己,甚至那时都曾经告诉过那贩粮的事情,这当是多大的信任?可这次阿姐却匆匆离开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够,什么忙都帮不上,所以阿姐才不带着自己吧。若是自己也能够像阿姐一样厉害,如今必定会在阿姐身边了吧。

一想到这些,谢玄不觉有些恼怒于平常的松懈。微咬了下唇,他有些倔强的开始打拳,一下一下,倒也是虎虎生威。

这套拳法是谢道韫特地为谢玄打造的,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杀伤力,但若是练好了,用来自保绝无问题。谢道韫并不想将谢玄也培养成如同自己一般的杀器,善泳者溺于水,谢道韫心疼这个弟弟,自然不会让他步入任何危险的境况中,所以能够强身健体、用来自保便足够了。

谢玄专心致志的打着拳,将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十分标准。阿姐曾经说过的,一拳打出去,可以轻飘飘的如同柳絮,也可以力带万钧的如同奔雷。若是每练一拳都如同前者,那即便是练上十年、二十年也不会有什么进境。但若是每一拳都如同后者,那三两个月便有进步可观。

放在以前,谢玄都是半偷着懒的,十拳中有六七拳实打实便已不错,剩下的则是能懒则懒,经常耍着小聪明。其实谢玄也知道,对于自己这一点,阿姐是清楚的。但每回,阿姐都只是不以为意的笑笑,并不会真的冷下脸来说自己什么,除非自己真的偷懒出五成来,阿姐才会冷眼看自己两下。这一来二去的,谢玄便也养成了习惯,偶尔小懒怡情。

但是今天,谢玄每一拳都打的极为用力,似乎是想要将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一般。这样一通拳下来,谢玄不由已经大汗淋漓,弯着腰,扶着膝盖喘息了。

“打拳打拳,也不能是这么个打法,你倒是不怕伤了自己。”

谢玄正瞧着眼前的地面发晕,听到这说话声却是一愣,寻声望去,却是牵着马缰的谢道韫正在不远处笑着望向自己,她身后便是郗弓郗路等风尘仆仆的一行人。

“阿姐!”

谢玄直起了身子,笑了起来。

阳光此时完全脱离了山尖的束缚,十分跳脱的耀眼着,照的世间暖洋洋。

……

……

“回来了好,看看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一个十三岁的士族小娘子,平日里不好好学习琴棋书画,偏偏出去舞蹈弄枪,小心你以后找不到婆家,没有人敢要你。”

换下了风尘仆仆的衣衫,去给谢安和刘氏请了安,谢道韫和谢玄便陪着郗氏在房里用起早餐来。

郗氏多日未见谢道韫,如今不由得端着碗筷数落起来:“这一眨眼,说跑出去就跑出去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你从小到的学的诗书礼仪都学进哪里去了?郗路、郗弓也是,这种事情不阻着你,竟然还陪着你胡闹,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他们两个,若是气得急了,非得把他们打发回老家不可。”

去谢安那边请安的时候,谢道韫已经和他串了供,所以此时倒也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只是这事情实在是大了些,他们心中也都清楚,虽说如今瞒着,但终究瞒不了太久,怕是再过些日子,别说是郗氏了,就怕整个晋朝都会知道这件事情来。但终是拖一拖的好,慢慢的让郗氏知道,总能让她少些担心。

“你去华亭,也不知道去看看你那些舅舅、舅母,我也是好久没回娘家了,若是早知你要回去,带封书信回去也好。”郗氏微微叹息,想是有些想家。

谢道韫闻言自然是不住的赔罪,又说着何时陪着郗氏回娘家看看云云。

“对了,”郗氏忽然想起了什么,望着谢道韫问道:“如今华亭正是观荷的好时候,刚进华亭的官道右手旁便又一处极好的荷池。小时常在那处玩的,你去的时候,那里的荷花可开了么?”

“开了,”谢道韫笑着答道:“开得极盛那,等过些日子,便陪着母亲回去瞧瞧。”

郗氏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微微叹息,道:“为娘的确很像回家看看,只是那官路旁,根本就没有荷池的。”

谢道韫怔住,忙放下筷子向着郗氏膝行了两步,唤了声“娘亲”。

“为娘累了,”郗氏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也累了,看你这面色发白,这几日吃了不少苦吧。别在这满口胡说了,快回去好生歇歇,什么时候想说了,再来娘亲这里把话说明白。”

谢道韫苦笑着应下,与谢玄一同退下。

“阿姐……”谢玄如同小时一般,拽了拽谢道韫的袖子。

“其实奔波了这么多天,实际上我什么都没有做成。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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