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显风流-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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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个小厮们正是惊惶无措时候,听得如此建议倒也是如闻仙乐,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谢柳之往身上一背,一溜烟的跑的没了踪影。
谢道韫看着那扬起了些许灰尘的砖路,冷哼了一下,转身后又立刻带上了人畜无害的笑容。谢道韫几步走到郗氏身边,笑着道:“娘亲,我们回去吧!”
郗氏看着谢道韫脸上那纯真甜美的笑,心中竟是莫名其妙的突突了两下,她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似乎并不是原来的那个韫儿了。平生第一次,郗氏竟产生了一种看不透自己女儿的感觉。
可就算内心中再怎么疑惑,这母亲心疼儿女的心情是不会变的。郗氏蹲了下去,拿着自己的帕子给谢道韫擦了擦脸上的灰,心疼的上下打量她,柔声问道:“韫儿!你没受什么伤吧?”
“没!”谢道韫摇了摇头,神色微微黯然的看了看一旁兀自昏迷的青杏儿,歉疚的道:“却是连累青杏儿受伤了。”
郗氏并不知道自家儿女和谢柳之、谢朗兄弟两个的仇怨,所以乍一听谢道韫如此说法,只当是小孩子家不懂事,便怜惜的将谢道韫的手牵了,柔声道:“傻孩子!这都是你那柳之堂兄的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说到这里,郗氏又想起一事来,叹了一口气,道:“韫儿你今日实在是做错了!就算是那谢柳之再怎么混账,他也是你的堂兄!你怎么能够对他动拳脚呢?哎!这要是被他告到你叔父那边……”
“谢柳之打我婢女、辱我娘亲!若是这样我都能忍得下的话,那还算是人么!”谢道韫的小脸上,浮现出一种不符合其年龄的郑重,肃声打断了郗氏的话。
郗氏听得女儿是为了自己出头,一时间有些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只觉得鼻子发酸。她将那酸涩强忍了,咽到胃里后,便在胸口化作了阵阵的甜。郗氏本想说两句什么,可竟是什么都说不出了。
就在郗氏沉浸在女儿终于长大了的喜悦中的时候,谢道韫也认识到了一个问题!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重生的生命里,自己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自己有了亲人,有了保护自己的人,亦有了需要自己保护的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稚嫩的双手……这双手,虽然没有前世所拥有的力量,但很明显的,它们所要承载的东西却更加厚重了!
“韫儿!看自己手做什么呢?可是打疼了?”郗氏有些担忧的轻唤着,那目光中时刻不息的关怀之情,竟让谢道韫感受到了一种灵魂无法承受的重量。
“原来,这就叫做责任啊!”谢道韫低声的呢喃着,郗氏没有听清,问了句“什么”。
谢道韫微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反将郗氏的手握了,对着郗氏的眼睛,认认真真的道:“娘,我会保护你们的!我会保护好对我好的所有人!”
郗氏听得发愣,急忙将右手从谢道韫的手中抽了出来,覆在了谢道韫的额头上,面带忧色的问道:“韫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说上胡话了呢?是不是着了凉?染了风寒了?”
谢道韫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便安排着众人扶着青杏儿,自己挽着郗氏的手臂,向自家的庭院走去了。
此时,正是落红漫天时节,大片大片的梧桐跌落到了地上,人的脚踩上去,便化作一声声清脆的响,咔嚓一声,碎成了千万片的熹微。秋风轻荡了人间,又有些无情的将那窸窸窣窣的碎片扬起,悠悠荡荡的,不知去向了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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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说起来,也快要到母亲节了那!给位亲们!等到了母亲节那天,在母亲身边的别忘了送上一句祝福,没在母亲身边的也别忘了打上一个电话!当娘的,不容易啊!
嗯……附加一句——当爹的也不容易哈!
旧时王谢堂前燕 第十六章 只言片语显锋芒
回到自家庭院后,谢道韫并没有径直的返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被母亲郗氏牵着手,往二楼的主卧去了。
一路上,郗氏一直皱着眉头,谢道韫暗道惭愧,自己做的事情,到头来还是要母亲来操心……
谢道韫开口劝慰道:“娘亲,没事儿的!是那谢柳之有错在先,叔父们又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谁知此话一出,郗氏的眉头却皱的愈加紧了,她看着谢道韫认真的道:“韫儿,他是你的堂兄,你怎么可以直呼其姓名呢?若是被外人听了去,只此一句话,你就要挨罚的!”
谢道韫不服的冷哼了一声,道:“那他呢?他方才见到母亲,连一声‘伯母’都不唤!这又算是什么道理!”
“韫儿!”郗氏的面色沉了下来,她郑重的道:“就说昨夜的那个小偷吧!难道说,他摸进你的房间,偷了你的东西,你就一定要再摸进他的房间,将他的东西也偷上一偷么?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方法了么?同样的,即便是柳之他无礼在先,跟你守不守礼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自己不要士族风度,难道你也不要了么?”
谢道韫打重生以来,还从未见过郗氏如此严厉的说话。她知道娘亲这次是真的火了,所以才会高声训斥她。
即便是骨子里有些不服,谢道韫仍是低下了头,向着郗氏敛了一礼,道:“娘亲,韫儿知错了!”
“知错了就好!”郗氏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有错就要罚!先将《孝经》誊抄上三十遍!从今儿起往后的半个月,你只准在自己的房间中呆着!不准出门!”
谢道韫一怔,满脸诧异的看向郗氏,满心的委屈顿生起来。郗氏却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安排众人寻医问药,操心青杏儿的伤势去了。
莫名其妙的帮着自己的小婢和娘亲出头了一下,结果换回了半个月的禁闭……
谢道韫在心中暗算了一下,觉得还成,也算是物有所值吧!禁闭就禁闭吧!反正这个小身子才七岁,原本能出乌衣巷在城中游玩的机会就少,最多也就是在谢家庭院里面转转而已!可是就算这谢家庭院再大,这么多年来,也被谢道韫转的没了乐趣!再说,禁闭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用出门请安!那岂不是说,这半个月可以天天睡懒觉了么?
一念至此,谢道韫眉毛一挑,暗暗生出几分喜色来!
正当谢道韫准备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外面的小厮来报,说是安石公院里的仆从来传话。
“哼!我那堂兄的口舌倒是快得很!这么快就告到叔父那里去了!”谢道韫少不得讥讽了一句。
“韫儿!”郗氏皱着眉头,一指旁边的书案,叱道:“还不抄你的《孝经》!”
“哦——”谢道韫悻悻然的低下了头,蹭到书案旁坐下。立刻便有小婢上前磨墨,又将纸张、书卷铺叠好了,只差将沾好墨的笔交到谢道韫手中了。
谢道韫暗叹一声“奢华啊”,便正襟危坐,提笔誊抄起来。
郗氏这时才冲着那小厮微微颔首,示意他请前来传话的仆从进来,而自己也在主座上坐好了。
那仆从神态恭谨的走了进来,向着郗氏行了一礼。
此时的郗氏,再也没有了慈母的做派,而是完全换成了一家主母的威严之感。她微微“嗯”了一声,便问道:“安石让你来传什么话?”
“回夫人!我家郎主请韫儿小娘子过去说话!”那仆从恭恭敬敬的答道。
在一旁誊写的谢道韫闻言,不由得抬头看了郗氏一眼。后者却没有当即应下,亦没有就此驳回,而是问道:“柳之郎君可是在安石那里?”
“这……”那仆从微微一愣,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于是便道:“小的只是一个传话的小厮,并不知道什么人在我家郎主的房中。”
听得这仆从的扯谎,郗氏倒也不恼怒,而是微微的笑了笑,淡淡的道:“说起来,安石也要唤我一声嫂子的。”
说完看似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话之后,郗氏却是再也没有了下文,而是端起身边的茶细细的品着,像是忘却了那仆从的存在一般。
那仆从躬身立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的难受。细细的品味了郗氏的话语,又仔细的思量了一番后,那仆从冲着郗氏深深的作了个揖,道:“回夫人的话!小的想起来了!小的方才在门房的时候,似乎看到了柳之郎君!”
郗氏闻言,嘴角勾勒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道:“你回去跟安石说,今日的事情妾已经知道了。妾已经下令,着韫儿罚抄《孝经》三十遍,禁足半个月。这本就是小辈见的矛盾,我们这些个做长辈的,也只能如此的教训、惩处一番了!难为安石费心,你不妨帮我问上一问,妾如此处置韫儿可还妥当?”
前来传话的仆从本也是在谢安身边伺候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谢柳之当时一边哭一边嚎着冲进谢安庭院的情形?当然,他也听到了从谢柳之口中说出的、那被扭曲过的事实。如今听得郗氏如此说辞,这仆从纵使被谢安的淡然之气熏陶的久了,也不免惊愕起来。
“夫人,这……”
郗氏一摆手,阻了他后面的话语。
“郗路,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你可都清楚明白了?”郗氏向着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发问。
“是!都清楚了!”郗路躬身答道。他是郗氏从娘家带来的四个仆从之一,这四个仆从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一个个不仅忠心不二,还都身负武艺。美其名曰是作为陪嫁,前来谢家当护院,可是这里面有没有害怕自家娘子被欺负的成分在里头,就谁都说不清了。
被郗氏摆了这么一道,那仆从再也没有了说辞,只好躬身退下,带着那名叫郗路的仆从,面色发黑的向着谢安的庭院去了。
谢道韫看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顿时明白了郗氏这些动作的用意!这分明就是先斩后奏嘛!郗氏的此番动作,其一,就是要告诉别人,我家的女儿我已经惩戒完了,不需要别人再来惩戒!其二,就是跟谢安说,这件事情的错并不只在我女儿一人身上,既然我的女儿受到了惩罚,那谢柳之是不是也该受到些惩处?
而后,郗氏叫郗路去跟谢安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更是多加了一个心思,害怕谢安被谢柳之阻塞视听,心存偏颇!
哎!原以为郗氏惩罚自己是大公无私,谁知竟是在护犊啊!
谢道韫看着主座上的郗氏,不由的暗暗赞叹:“不愧是大家士族出来的闺秀!一举一动都颇有深意!绝没有让旁人占了便宜去的道理!”
旧时王谢堂前燕 第十七章 对饮评说小辈人
“什么?踢了一脚,又掴了两个巴掌?”谢尚乍闻此语,差点没把刚刚饮尽的一口酒水喷出,连咳了许久,直至满脸通红后,才复能说出话来。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指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谢安,道:“你啊你啊!在自家人面前就不能把你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姿态收一收?整日扳着这么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你就不嫌累得慌?”
谢安闻言不为所动,先缓缓的将杯中物饮尽了,这才幽幽的道:“情动于中而发于外。我这是内有浩然之气使然,又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呢?”
谢尚被谢安的话弄得有些添堵,却也不恼,而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呵呵一笑,举起酒盏,低声道:“为兄怎么记得,安石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为了自己的一个婢女而踢人,为了自己的娘亲而掴人!嗯嗯!别说,咱们这侄女儿还真的是像你多些!”
谢安听出了谢尚话中所指,竟是极为难得的尴尬了一下,急忙举起酒杯掩饰着。饮罢,又淡淡道:“年少轻狂!年少轻狂啊!”
谢尚微微一笑,也不再多做打趣,而是沉了面色,道:“柳之这小子……学业不成,风评也不好,如今又闹出这么一件事情来……哎!是我们疏于管教了!”
“阿兄不必自责!”谢安道:“阿兄你为尚书仆射,国事本就繁重,又哪里有精力再去管教族中子弟?倒是安自己终日无所事事,却也没有担起这个责任来!安实在是有愧啊!”
“安石不必如此!”谢尚劝慰道:“安石你隐居东山,看似清闲无比,其中苦闷又有谁知呢?只不过世风如此!像我们谢家这样的高门望族,除了有人出来做官之外,必须还要有人隐而不出,以增养名望!这些年间,安石你的名望可是养的很好啊!如今市井之间流传着一句话,‘安石不出,如苍生何”,想来你也是听过的……”
听到这里,谢安急忙摆了摆手,摇头笑道:“兄长你这是打趣我!”
“安石!”谢尚面色郑重的举杯相敬,“为兄知道,你的胸中是有打沟壑的!也知道你平日里状似慵懒散淡,但实际上是极想出山的!只不过,一直为了咱们谢家的名望而隐忍不发而已!这一杯酒,为兄敬你!”
谢安看着谢尚那双在夜色中极为明亮的眸子,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只余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释然与感怀。
“兄长此话严重了!”他微微叹出一口气,双手举杯相敬。二人相对而饮,再次相视时,脸上都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