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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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海久了,使团众人也懒得再摆着承天出使的谱,被火辣辣得能把人皮都剥下来的日头晒着,谁还耐烦穿着厚重的官衣。领头的蔡少保在宫宴上都敢穿着短衫窄袴,现在出海在道,也不讲究那么多礼节了。一个个都是赤精短打,白花花的皮肉暴露在太阳下,不知道的人乍看着,还以为满船的新下海做活的水手。聪明的还学着水手们都样,披件白色遮光的褂子,那些贪凉的,只要赤着身子在日头下待上半个时辰,到晚上,就只能摸着被晒伤的皮肉痛得惨叫。
自从一个月前从明州出海,使节团慢悠悠的沿着台州、温州、福州、泉州一个港一个港的慢慢晃过来,不过两千里的水路,走了一个月,却还没见到台湾岛的影子。在船上呆得久了,生病地不少。人人烦躁,而这两天,天热得又像多了一个太阳,被耗尽耐心的蔡攸便一天十几次的把船老大唤来问话,而船老大的回答始终不变。
“快了,快了!”船老大随口敷衍着。看他相貌是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的六十多岁,而他的身子骨却比船上一溜二十多岁地小伙子还要精壮。
老家伙指了指在甲板上跳来跳去。毫无顾忌的在桅下渔网中找寻午餐地海鸥,说着几天来始终如一的话:“只有近了岸。这些家伙才会多起来,离着台湾最多也只剩一两天的水程了。”背过头去,老船头便跟手下的小子们一起嘲笑起来,‘这个东京来的相公好生不晓事,逆风行船哪有不慢的道理!’
蔡攸并非不知道仲春出海宜北不宜南的道理,但皇命在身,也由不得他。谁让他前次去过台湾岛。今次道君皇帝要再派人出使,第一个想到地便是他蔡攸。也怪他自己,总想着把与东海交涉的权力垄断在手中,当赵佶询问起,却一口答应下来。但这些天来,他早后悔得恨不得跳下海直接游回东京去。
当然,船速缓慢不止是因为逆风行船的原因,此次蔡攸所乘坐的封舟过于笨重才是主因。为了彰显天朝气派。震慑海外强藩,道君皇帝特意喻示温州船场打造了这艘重达万余料的巨舟——比起神宗朝驶往高丽的两艘神舟犹要大出些许。但这样的海船,看似巨大,却难于操控,蠢笨的如猪一般。七支桅杆满张着帆,却也带不动这么沉地夯货。
这么大的船。从两浙水军里挑不出人来侍候,两浙东路的马步军副总管一通忙活,好不容易才从衢山岛找到了一个老船工和他手下的一群小子,据说老家伙还是当年跟东海王赵瑜的老爹一起打天下的,现在回到家乡养老享福了。虽然这艘船是为了震慑东海之用,但眼见着使节团就要到了,副总管哪顾得了那么多,先用一堆钱钞堵上了船工们地嘴,再忙着给他们办了军籍,赶在使团抵达明州前一天。把他们送上了船。
不过两浙东路军事长官的这番手脚却没能瞒得过去。刚开始。衢山水手们还能看着钱钞的份上,装模作样的伺候着。但一出了海,船老大打头,水手们见着了蔡攸,都只是躬躬腰叫声相公。下面的随行官吏,更是别想得到桀骜不逊的前海寇们的礼遇。曾有一个昏头昏脑的虞侯,仗着身份,对着水手们发作了一番。表面上,水手们低头受教,但第二天晨起,那个虞侯却被报做了失足落水,不见了踪影。从那天开始,再没有一个使团官吏对着水手敢说句硬话,但水手们也不为已甚,仍然保持着原来的态度,不谦恭,也不凌人。
蔡攸猜测着,这估计是他明说了是来给东海王加官晋爵的缘故,所以水手们才这般好说话,要不然,说不定哪天整个使团都失足落水了。不过既然这些人畏惧东海王地威严,蔡攸也不介意拿着赵瑜地虎皮做大旗。当着船老大和水手们的面,多次提起当年上基隆时地旧事,何况他和赵琦也有往来,拿着这两人的名号,却也保住自己小命和尊严,只是蔡攸的心中,却把浙东路的马步军副总管恨到了骨头里,赌咒发誓,等他回京后,一定要把那个混蛋送到夔州路去管草料。
身后的虞侯们用力挥着扇子,但扇出的风都是粘稠湿热的,蔡攸不耐烦得挥挥手,把几人赶了下去。此次出使,蔡京早有明言,东海已是势大难制,若不是因为东海以海商立国,贩运的货物买家卖家都是大宋,若大宋乱,其国也必乱,金人反辽的一幕说不定就会在大宋上演。当时他还不以为然,但现在从这些水手们的身上看到的,蔡攸才知道姜毕竟还是老的辣。暗暗叹了口气,老头子都七十多了,而他却是四五十岁正当年,但两人的差距还是那么大。
虽然在明面上,他和父亲蔡京闹翻了脸,已经搬出太师府自立门户——为了表明父子俩已经分道扬镳,他还故意当着客人的面给蔡京量脉搏,按事先约定的说法,蔡京便对客人说这是不孝子‘欲以为吾疾而罢我也’,蔡氏父子父不慈子不孝的传言便因此数日内流传京中——但实际上,两人暗中还多有往来。
一门二相,如果父子同心,天子都能架空掉。赵佶虽然好大喜功,性格轻佻,却并非蠢人,如何会不提防。父子二人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来保住手上权力,不这么做作一番,难保哪天蔡家便会大祸临头。己身天怒人怨,蔡氏父子不是没有自觉,如果没有道君皇帝的撑腰,失了掌中大权,转眼之间,煊赫一时的仙游蔡氏便会墙倒众人推,发配岭南算是轻的,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现在这番表演,虽然能保住一时,却保不住一世。蔡京也在密室与他说过,想要保证蔡氏的全族老小性命,一靠内得圣眷,二要……外结强援!所谓强援,当然不是童贯、梁师成之流。虽然有俗谚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过数朝元老,连续侍奉几代天子而屹立不倒的重臣所见多有,但能连续得两代天子欢心的宦官,大宋却从没有过。真正的外援,只有兵,更确切的说是因军功而得到军心。
没有战功,童贯熬尽资历也只能是区区一介小黄门,最好的结局也是到新曹门外的寺观里渡过余生。但有了战功,得了西军的军心,现在的童贯连蔡京都要避让三分。若说受天子宠信,梁师成这个号为隐相的权阉,比起童贯犹要高出去许多,但说起地位稳固,童贯却远远强于梁师成。童贯能一年半载的在外带兵,却不用担心京中有人给他‘三人成虎’,而梁师成只要有一天因事不得进宫,第二天一早便会急着入宫侍候。孰高孰低,不问可知。
只要能在收复幽燕时捞取到足够的战功——就算是跟着童贯拣便宜也无妨——他蔡家至少还能保住三代安泰。而要收复北方失土,却少不了金人的配合……
“少保!”一个随侍仆役弯着腰递上来一杯甘蔗酒,打断了蔡攸的思路。
抬手接过酒杯,晶莹剔透的玻璃酒杯的外壁上挂着细密的露珠,触手之处一片沁凉。深深的连坛子拖在海里的甘蔗酒,被海水浸得透了。一口喝下,从嘴里到胃中,一条冰线直贯入体,蔡攸只觉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浑身的燥热全不翼而飞。
“还有吗?”把酒杯递还,蔡攸舔舔嘴唇,并不知足。
仆役迟疑着,回头望了望正坐在船头处,举着个黄皮葫芦,仰头大口灌着的船老大……一切不言自喻。
“东海……赵瑜!”蔡攸狠狠念着,这个藩国越来越不受教了。这次帐全给他一股脑地算到了赵瑜的头上,但偏偏东海国武力强盛,让人无法撼动。虽然只强在海中,但有着大海阻隔,东海军只要退守,便可不惧外敌;若想出击,从南到北,金、辽、高丽、日本、大宋、交趾乃至占城、真腊却都在东海军的攻击范围之内。
金人不知深浅,贸然上了东海人的据点,最后十万大军被饿死在海岛上。当听到前往金国的使团回国后,禀报的北地军情,大宋的宰辅枢密们,都在感叹金人实在是太过托大了。虽然他们的军力强盛是事实,辽国上京也是一日而下,但虎落平阳还会被犬欺,女真铁骑上了海岛,还不是任东海人摆布。
不过,东海与金国交恶,对大宋并非是坏事,借金人之力压制辽国,然后再借东海之兵以制金国。最后大宋再凭借手中的商港来束缚东海。能笑到最后的,必然是大宋无疑!
蔡攸徐步走上船头,迎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只觉得自己有着不逊于苏秦张仪的气概。战国时的合纵连横,流传千古青史,而他蔡攸,也要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东海王俯首听命!
想到得意处,他仰天长笑!在笑声,桅斗上的号角声响起。
看到陆地了!
第四十章 故人(下)
“嚯,好大的船!”
虽然大宋的使团已经抵达,但赵瑜依然留在书房里,举着望远镜向港中张望。万料封舟的巨大船身占据了望远镜的整个视野,七根桅杆已经撑到了镜头之外,几艘泊在一边的一两千料的商船,就像跟在母鸭后面的一群小鸭子。
“大而无当罢了!”
赵文只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对大宋使团所乘坐的封舟,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速度这么慢的海船,没有任何使用价值,除了浪费木料,便是浪费时间,一艘东海的武装商船只需费点手脚便能把它送进海底。
“那可是道君皇帝特地花了十数万贯打造的封舟,赞上几句也没什么罢?”
“十几万贯还不是给二郎你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瑜哈哈大笑起来。这艘船,的确是衢山船坊的作品。就在去年五月,赵佶下旨两浙,命当地的船场制造一艘能震慑外藩的巨型海船——就如神宗朝使高丽的那两艘神舟一样——以供大宋使节出海之用。但当年制造神舟的明州船场早已被赵瑜搬了家,被摊派了任务的浙东安抚使便把担子压到了温州船场身上。
只不过,温州船场现在却早没有了打造大型海船的能力——这些年,两浙、福建的几大船场,无论官营私营,好一点的船大工都被东海用各种手段强行挖了去,搜遍大宋沿海的船坊也找不到几个能造两千料级海船地工匠。更别说万料了——无奈之下,温州知州只能把这工作再悄悄转包给了衢山船坊。
按照后世工程转包的惯例,总是一层压榨一层,真正能落到做工之人手上的,只会是一点残羹剩饭;不过这时候不同,衢山船坊仗着自家的优势,反而海削了一笔。一艘大而无当的万料封舟,刨去人工、材料。最后竟让衢山船坊净赚了十万贯之多。所谓政府采购确是货真价实的冤大头,古今皆然,悉同此理!赵瑜只希望这种生意能多做几笔。
“二郎,”等赵瑜笑够了,赵文冲窗口指了指,“让陈相去迎接蔡家的人,会不会有问题?他家跟蔡家地仇可深得很!”
“没关系!”赵瑜又笑了起来。“没有蔡京帮忙,我可就要少了个宰相。同样道理,没有蔡京,陈先生也不会有机会当上东海国相。说起来,我和陈先生都要谢谢蔡太师才是,一点旧日仇怨又算得上什么!”
‘陈正汇那可不一定这么想。’当然,这句话只是赵文的腹诽,并没有说出来。他又看了看窗外。不禁带着恶意地想见识一下蔡攸和陈正汇见面时,两人的表情究竟会如何精彩。
‘若是打起来那就有趣了!’
不过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走向赵文所期待的方向,陈正汇保持着接待上国使者应有的礼节,而蔡攸听到陈正汇在参拜过天家仪仗后自报官职姓名的时候,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相对于因蔡京而被流放海岛的陈正汇而言,蔡攸是绝不可能记住一个十多年前贬斥地小官。陈瓘的名字或许还会有些印象。但当年陈正汇听到的蔡京谋图动摇东宫的传言,不过是蔡京一党意图把对手一网打尽的圈套,对于那个一下跳进陷阱、将传言上奏朝中的傻蛋的姓名,他哪可能会记得。
蔡攸与陈正汇各自行礼如仪,蔡攸只觉得东海国相礼仪上令人意外的没有一点疏失,挑不出半点毛病,举止谈吐也完全是大家出身地样子。在海上被一群粗汉的臭气熏了一个多月,陈正汇这种士大夫特有的风仪,对蔡攸来说却如同清风一般。唯独一点,让蔡攸觉得不对劲的是。这位陈国相的说话和表情不知为何却是十分冷淡。行过礼后,也不多作寒暄。直接就请使团移步港外。
‘看起来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蔡攸暗暗想着。任何一国朝堂,或多或少都会因为政见和立场地不同,分为两派或是更多的派别,想来东海国也不会例外。东海国相既然对他不假辞色,不出意外,必然是不愿亲附大宋的那一派。而赵瑜把此人派来迎接,不知是不是已经认同了这一派的观点。
本来蔡攸还幻想着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东海王,让他为大宋冲锋陷阵。但东海国相的反应却如一盆冷水浇到了他的头上,让他明白今次的任务并不容易。
陈正汇把蔡攸和大宋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