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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大宋帝国征服史-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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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林溪抬起头,专心听着。

“世上没人愿意做一辈子强贼,这打家劫舍虽是能金银不缺、酒肉不断,但终归担个贼名,日常也担惊受怕,唯恐官军来剿。哪比得上做官,一样金银不缺、一样酒肉不断,而且还能光明正大的喝道而行。这不比做贼快活许多?我不想继续做贼,我想当官!”他一字一顿:“我……要……受……招……安!”

马林溪有些迷惑:“招安?”

“没错!就是招安!”赵瑜激动得站了起来,大声道:“我生下来就是贼,要想当官,还能去读书考状元吗?!只能让官家来招安!”

马林溪沉思着,这几年浪港寨的行动在心中流过,他想起一句俗话,喃喃道:“要当官,杀人放火收招安?”

“正是!”赵瑜重新坐了下来,语调回复平和,“不过,要受招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做了贼,捕盗会追,官军会剿,只有追不到你,剿不了你,官家才会招安你。官府这一追一剿,一百个贼人中倒有九十九个在劫难逃。这比例却也不比读书中进士高。……所以我要攻州掠县,所以我要抢夺船场,所以我要把马叔你诓逼过来……不为别的,只为能撑到官家来招安的那一刻!”

他盯着马林溪,目光灼灼,“马叔,现在你已经入了伙,我们已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若被剿了,你还能逃得过?难道你愿意让令孙、我那侄儿,被官府追到,被官府剿了,最后被官府阉了送进宫中吗?”

马林溪低着头,双手插进头发中,死死地扣住头皮,手背青筋暴起。

看火候已到,赵瑜笑着宽慰:“马叔,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被招安的把握,我是有的。这仗……能赢!”

马林溪抬头:“真的能赢?”

赵武从旁插嘴:“不是已经赢了嘛。那明州水军军寨不就是马叔你眼皮底下烧成白地吗?”

赵瑜道:“马叔,你跟那些赤佬做了那么多年邻居,他们的战力,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你说,他们能跟我寨中的三千儿郎相比吗?”他信口开河,张嘴便把寨中兵力翻了几倍。

马林溪回想,不由得点头。那些兵,偷鸡摸狗水平甚强,骚扰百姓本领也高,但说起海上搏杀,只听得他们被打,就没见他们赢过。不过……“他们只是些厢兵,州城中尚有禁军。况且,别的州县也有水军,到时调来……”

赵瑜失笑:“这禁军虽强,只强在陆上,到了海上,还是我浪港寨的天下。至于他州水军,更不必担心。这两浙东路,船只、兵力最多的便是明州水军,其次是温州,而越、台二州则提都不必提。现在明州水军已然覆灭,去年温州水军也被我浪港寨大败过。这两浙外海上也就剩下西路的杭州水军,还有百十条船,还算有点战力。但光有船又有何用?就凭杭州水军中那几千只没见过海的河鸭,可比得上我寨中历经风浪的海上男儿?”

马林溪皱眉想着,突然又问:“……但南边福州、泉州水军,听说精锐无比,若是……”

赵瑜摇头断言:“不可能!要从福建路调兵北来,只有朝中才能下令。这报信传令的人一来一回,至少要两个月以上,缓不济急。再加上这千里调防,又不能说走就走,至少得做上一个月准备,等到得这里,还得休整一个月。半年时间转眼就没了,这期间,粮草必然消耗无数,哪比得上一纸招安诏书来得方便?!”

“不过……”赵瑜拖长声调,“万一真的从福建调兵北来,不还是有马叔你嘛?只要能及时造出能跟南边三千料福船相抗衡的战舰,要击败福、泉水军,易如反掌!”

马林溪沉吟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正色道:“敢问二郎,要等到朝廷招安,不知需时多久?”

赵瑜大喜,伸出右手食指:“一年!只需一年!先败温、明残兵,再败杭州援军,最多再跟福、泉二州水军打上一仗,到时朝廷就不得不下旨招安!”

马林溪听得,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抱拳拱手:“小的马林溪,我这上下三百零七条性命,便交予二郎!”

第十八章 丰收(下)

大观三年正月二十三,戊辰。

穿过海峡,海盗船队于昨日傍晚驶入舟山渡。半日的路程拉长到两天,被风浪打散木排的战船有八艘之多。不过毕竟是无本生意,到港的都是净赚的,纯利润多点少点,赵瑜也不太在意了。

在舟山渡休整了一夜。大清早,赵瑾、赵瑜便领着马林溪和工匠们直奔昌国县城——卸货之事自有人主持,不需他们过问。几百人一路向北,二十里的官道走了三个时辰。其间,一波波信使前来拜见,皆云:奉大当家之命,特来迎接马大工。

赵瑜看着马林溪的脸色,从清晨的愁眉不展,到半路的半喜半忧,再到最后的精神焕发。心中暗赞,他便宜老子的这一手做得实在漂亮。

等正午时分,昌国城的城墙已进入众人视线。这时,却见前头烟尘大起,一彪人马直奔而来。赵瑜眼尖,看得赵橹骑着一匹土马打头,蔡禾、至善紧随其后。行至近前,赵橹翻身下马,浑身尘土,额上冒汗,显是刻意打扮过。他连声叫道:“马大工!马大工!俺赵橹特来迎你”

赵瑾、赵瑜两旁退开,把夹在中间的马林溪让了出来。赵橹一看,抢前几步,翻身就拜:“赵橹见过马大工!”

马林溪吓了一跳,伸手要扶,却没扶住,便赶忙跟着拜倒。两人对拜数次,方携手站起。

赵橹扶着马林溪,大笑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大工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方解平生之渴!”他转头对着两个儿子,“你俩这次掠来的财货虽多,却也不算什么。但能把大工请来,确是大功一件!”

赵瑾低头称是,赵瑜却陪笑道:“木材不过是死物,自比不上马叔大才!”

“马叔?……”赵橹一愣,但立刻就大笑起来:“喊得好!喊的好!就该喊马叔!”他一扯马林溪,“马兄弟,已是自家人,再说别的就生分了!哥哥已在城中备下酒宴,就等兄弟赴席!”

赵橹拉着被一阵江湖迷汤灌得晕晕乎乎的大匠作,跟蔡禾、至善一一见过,又扶着他上了一匹空马,然后亲自牵着缰绳,两人并骑,径自向城门去了。

赵瑾看得眼楞,赵瑜也有些发呆。他们齐凑上前,向蔡禾、至善问道:“二叔、三叔,这是怎么回事?”

蔡禾叹道:“要是你们见过二十年前,大哥看到两艘神舟时的表情,你们就会知道大哥今日为何如此开心。”他两眼望天,神色迷蒙:“当年马、徐二位大工所造的两艘万斛神舟形如巨鲲,巍峨如山,那锦缎所缝制的帆蓬,如天上的云一般广大,当日一见,直到今天,仍在眼前。”他摇头笑笑,“当时决想不到,竟然有一天,马大工的儿子会来我浪港寨入伙。”

至善也笑道:“当年你俩的爹爹见到神舟,可是连下巴都惊掉了。那么大的船,也就当年见过两次。”他挑起小拇指,“跟那两艘神舟比起来,现在寨里的船,也就跟虾米一样大。”

“原来如此!”两人恍然。

“好了!”蔡禾道:“我们也该走了,莫要叫大哥和马兄弟久等。”他回头看看后面的队伍,大声道:“诸位兄弟父老,城中酒饭早已备好,就等着各位入席。请随我来!”

众人一阵欢呼,人流滚滚而动,跟着蔡禾行入城中。

午宴接着晚宴,迎接马林溪的酒宴持续到夜间。宴会的主角被灌得满肚子酒浆,支撑不住,却去睡了。寨中的三位当家和赵瑾、赵瑜坐在县衙后的花厅中,喝着浓茶,慢慢醒酒。

坐在下首,赵瑜捧着帐单,给在座众人念着:“……杉木四千一百九十二根,其中径围不及三尺的,四百单八根,三尺到四尺间的,一千九百七十根,四尺到五尺的,一千六百三十三根,五尺以上的,一百八十一根……”

“等等……”赵橹出言打断,“我听说这些木头在海上被冲散了不少,二哥儿你念的这些,是装船前的还是到港后的?”

“回爹爹话,是到港后的。”赵瑜应声道:“各船上货时,我都是分开来记录。哪艘船出了事,用红笔一勾便可。”他大哥爱挑刺,而老爹也是精细人,被这两人逼着,赵瑜做事时,总是多加小心,唯恐被找碴。

赵橹啜了口热茶,烫得龇牙咧嘴,抽了几口冷气,方点点头,“继续!”

“……竹竿两千余根,篾条七百七十筐。桐油六百一十四桶,其中有多有少,一时无法统计,按船场帐目,有五万余斤。手指粗的麻绳,绑扎木料时用了不少,现在还剩一百余捆,而帆缆却都用在木排上,一点不剩。铁钉有一万余斤,皆是八寸长……”

至善眉头一皱,叫道:“怎么铁钉这么少?!”单一艘七百料的河船上用的铁钉都要两百斤(注1),而海上风浪远在河湖风浪之上,所以同等容积的海船所耗物料更是河船数倍。这一万多斤铁钉,如果用在千料战船上,怕连十艘都不够。

赵瑜摊手,无奈道:“这也没办法。官府怕船场私盗,场内的资材一向管理点查甚严。木料、桐油之类易于清点,又难搬运,可以放在船场中。但铁钉却正好相反,官府只好存在官库,取用时计数点出,一点也不会多。这一万多斤,还是去岁造船时结余下来的。”他耸耸肩,补充道:“不过,这是马叔所说,到底是真是假,我就不清楚了。”

赵橹道:“铁钉不够,想办法弄便是。就算马林溪说是假的,还能跟他翻脸?就当真的!……还有什么?”

赵瑜低头把帐簿翻了一页:“还有大小铁锚十九只,最大的看铁锚(注2)有一千两百多斤,弄上船时费了不少力气,而且……这还是锈剩下的,”他抬头看赵橹,“听马叔说,这是当年造神舟时,多预备下的一只。”

赵橹眼睛一亮,笑道:“神舟上用的?……倒要见识一下。”他扭头对着蔡禾、至善,“哪天空闲了一起去看看。”

两人一起笑道:“自然要见识见识。”

赵橹呵呵一笑,又看着赵瑜:“还有嘛?”

赵瑜继续念道:“还有就是编好的帆蓬、打制好的龙骨、船肋,解开的木板什么的,不算多,统共只装了三条船,我就没细点了。除此之外,尚有各工坊的工具器皿,锯刨绳墨之类,这些东西倒装了六条船。不过种类太杂,我也没时间清点。反正工坊里面能搬动的都塞进船舱里了,应该没有缺的。”

“……至于其他零碎的就不提了,基本上就是这些。”赵瑜合上帐簿,双手递了上去。

赵橹接过,低头翻了翻,随手便放在几案上。一对圆眼环视在座四人,静待了一会,方开口道:“这次出海生意,赚了不少,确实是少有的大丰收。再加上马林溪那几十户船匠,更是难得。……二哥儿,你做得甚好!”

“谢爹爹夸奖!”赵瑜起身谢过,落座静待下文。‘反正不会有好话!’赵橹说话的习惯,他清楚得很。

“不过……”不出意料,赵橹道:“若没有大哥儿烧去水寨,逼州军退守城池,又分了船供你驱用,你也立不下这功劳。我……说得可有错?”

赵瑜恭敬道:“爹爹说得正是。”垂下眼帘,他不耐烦,心想:‘又来了!’

赵橹不知次子心中腹诽,满意点头,转头看去赵瑾,“大哥儿……”

赵瑾在座位上弯腰低头,静待训示。

“这次战功,以你为大。不过……若是没有二哥儿的出谋划策,你也一样立不下功劳。”

赵瑾点头同意:“是啊,多亏了二弟!”他看看赵瑜,赵瑜也看看他,两人视线一碰即转,都没兴趣再看对方第二眼。

在上首,赵橹兀自苦口婆心:“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想当年,我和你们二叔、三叔,同心合力,辛苦了十几年,方打下了浪港寨这片基业。现在想想,当年兄弟间若是有半点猜疑,哪有今天的坐在昌国城中的结果?……”

“……你们兄弟也是三人。三哥儿还小,但大哥儿你有勇,二哥儿你有谋,只要齐心协力,什么事做不得?!这次出海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我知道你们兄弟两人有嫌隙,但血脉至亲,自家人都不帮,还能指望外人?!”

不知说了多久,赵橹终于口干舌燥,他停下来端茶喝水。

趁此良机,赵瑾、赵瑜忙不迭地跳起,并排站到赵橹身前,躬身道:“爹爹的训示,孩儿都听到了。日后必定……”两人异口同声,熟极而流,重复着发过不知多少次的誓言。

注1:此为北宋纲船定例。

注2:古代锚也写作猫,取的其形如猫爪之意。

第十九章 衢山(上)

大观三年二月初一,丙子。

连续四天的海上航行让赵瑜神清气爽,不过船上,以马林溪为首的工匠们却个个精神不济,萎靡不振。

虽然明州船场每年所造的海船数以百计,在海上横行万里,但船匠们毕竟只有在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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