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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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正汇脸色微微一沉:“陛下,国库可没那么多钱可以浪费。”
“这是当然。重修燕京也是日后的事了。”赵瑜笑道,“不过重建燕京也是势在必行,顺天府毕竟是孤日后的北京。”
还没听说另设五京之事,从陈正汇那里得到解释后,陈伍不解的问道:“比起燕山府,天津岂不更好。”
“山有燕山、太行,水有桑干、高粱,论地理燕山府更胜天津。且天津船只可从桑干河直趋燕山府,而河北平原更是一望千里,交通也是极为便利。”解释了两句,赵瑜又对陈正汇道:“陈先生。虽然孤如今驻跸江宁,等孤登基后,江宁便要改名建邺,升为南京。不过历朝历代,建都南京者甚众,可国祚从来没有一家超过百年。此地虽有王气,却淡薄得紧。”
陈正汇皱着眉,揣摩着赵瑜的话,突然惊得站起:“陛下不欲还都东京?!”
陈伍也是闻之一惊。难道赵瑜竟要放弃东京开封府,迁都燕山?!
“那当然!”赵瑜的笑容有些随性,像在开玩笑。但在熟悉赵瑜性格的陈正汇和陈伍眼里,那是斩钉截铁、不容反驳的表情。
“陛下!汴梁富丽甲于天下,人口有百万之众。天下有何城可比?!”陈正汇还尽力劝说。
赵瑜当然知道东京城是个好地方,但他更清楚汴京的发展已然到了极限:“那地方可以吗?每年为了六百万石纲运,要在汴河上浪费多少财税?光是为了疏通汴河,就要常年在河边维持上万厢军。还有沿途州县的百姓,更是被纲运差役折磨了百多年。太祖皇帝一直都想迁都洛阳,可惜被赵炅阻挠,未能成行。
那花石纲,不过是运些草木石块,却闹得天下生变。朱勔祸乱江南是一因,但汴河不畅也是其中一因。汴河通行极限是七百料,而海上,就算是三五万料的巨舟,只要想造,就能造得出来。
当初那块拆水门、断桥梁、凿城垣的神运昭功石,若是走海路,再大几倍也能一船运走。交通不畅,如何能做得了国都!?”
见陈正汇还想争辩,赵瑜又道:“敢问先生。孤的根本在哪里?……是在海啊!没有海上交通,孤的大军不过是群离水之鱼,至今为止,一切战略都离不开海运。水路不畅的城市,孤绝不会视之为国都!”
“但宗庙、宣祖、太祖之陵……”
陈正汇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但赵瑜却一口打断:“宗庙可以迁。宣祖(赵匡胤之父赵弘殷)永安陵,太祖永昌陵遣人四时祭拜也就是了。”
陈正汇沉默了下去。其实以陈正汇之智,这个道理他只要仔细想想,就不可能不明白。只不过汴京在大宋的地位,让他陷入了思维的定势。毕竟与富丽繁华的汴京城相比,大宋的其他城市都跟农村没两样。如是在别的朝代,若没有当上宰辅、衣着金紫的希望,那些低品的京官便都会想着外放州县,去捞点油水养家。但在大宋,外地的州县官们,却都是哭着喊着要回汴京。
赵瑜其实也有些憧憬汴京的繁华,到了这个时代,他还没有见识过一次。但这些年来,他翻看了大量关于汴京的资料和情报,从汴京而来的臣子们嘴里,也听到了许多。对于那个宛若天堂般的城市,他已经神往了许久。
不过赵瑜不是隋炀帝,觉得扬州好,就能不顾国家根基将东都搬到扬州。中原一带,旧朝势力盘根错节,纵然是被女真烧杀抢掠了一番,但人却大部还在。他们是赵光义一脉持国百年的直接受益者,赵瑜若建都于此,朝廷政令必然推行不畅。就算没有水路交通的原因在,赵瑜也都不会选择还都东京。
不过大宋疆域虽然南北东西皆广达万里,但适宜建都的城市却仍只有那么几个。
洛阳乃大宋西京,旧朝勋贵多如牛毛,自然不在考虑之中,赵瑜甚至将其踢出了五京的行列;关中破败,离海比之开封、洛阳更远,长安亦是排除在外;金陵六朝古都,但立都于此者往往数十年即败亡,风水不好,也是出局;想来想去,也只有燕京了。
宋人不知,但赵瑜心里是清楚的,自西元一千年后,中华大地的政治中心就逐渐转移到这个城市,直到西元两千年,整整一千年中,燕京——也就是日后的北京——不是一国之都的年月加起来不到百年,立都于此者往往国祚甚长,这有政治文化方面的因素,但更多的恐怕也是气运如此。
而且此时的燕京,曾经肆意横行的契丹贵族们早已被历年的战火清理得一干二净,渤海、库莫奚等异族活下来的极少,一点残余不是投靠女真,就是对赵瑜派在天津的官吏俯首帖耳。而幽燕汉人们更是对赵瑜感恩戴德。只要能控制住整个燕云大地,赵瑜的政令便能通达无阻。
且不论赵瑜定都于何处,必然会有大量的东海富户一起迁来,以及数以万计的臣僚、士兵家眷要安置,这是他的根基,不可能留在台湾。而除了燕京,赵瑜想不到还有哪个地方能有那么大片的无主之地,供他分派!
虽然现今还在江宁城中,但赵瑜早己确定,今后的大宋国都就是燕京!
第五十九章 九五(下二)
靖康元年三月十四,庚辰。
相州。
昼锦堂。
这座象征着‘两朝顾命,定策元勋’韩琦韩魏王辉煌一生的建筑,就矗立在相州府衙东侧。煌煌建筑中,楼阁园林错落。与座座精致典雅的殿阁相比,一旁的相州府衙如同陪衬。而昼锦堂的大殿,更是规模宏大,建筑奢华。
大殿之侧,当年韩琦亲手种下三株老槐下,一块高八尺、宽半丈的石碑,便是名传天下的三绝碑。这块由欧阳修撰文,蔡襄书就,邵必题额的记碑,记述了韩魏王生平事迹,不论文字还是书法,皆是当世之选。天下文人求一碑拓已是难得,能被请进堂中得以亲眼观摩,更是毕生的荣幸。
但种师道却对丹朱涂就、笔走龙蛇的‘仕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乡(注1)’视而不见,勉力拖着因风湿而隐隐作痛的双腿,以尽可能快的速度走进这座覆盖着绿色琉璃瓦的建筑中。
昼锦堂大殿中,李成带着几个亲信穿着一身鱼鳞铠,扶刀而立。几人面容肃然,目不斜视,气度远胜往日。
一个月前尚被天津遣将追杀的逃犯,如今却是时来运转,靠着护卫赵桓一路南下的功劳,已经身入横班,赐了金鱼袋。论官阶是堂堂正六品的右武大夫,论差遣竟领了御龙弓箭直的指挥使,甚至还有了一个鄢陵县开国子,食邑一千五百户,实封两百户的爵位。在护卫大宋皇室的诸班殿直寥落星散的现在,他便是赵桓最亲信的侍卫官。
不过见到种师道走进了来,李成却急忙跪倒,面对新任枢密使的老种相公,他不敢有半点简傲,“末将李成,拜见枢相。”
“跪什么跪,还不向官家禀报,种师。道来了。”种师道摇头。这李成,出身草莽,一点规矩都不懂。天子亲卫在值守之时,哪能随便跪人。
李成应了,忙忙的进了西厢房,转眼便出来,恭恭敬敬的将种师道请进了房中。
西厢房内,两人一坐一立,赵桓和李纲正等着种师。道前来。反倒是昼锦堂的主人,韩肖胄不见踪影。
前日,靖康皇帝赵桓在相州城下展示了自己的身。份。守卫北门的士兵便忙请来了韩肖胄和种师道,众目睽睽之下,韩肖胄也无如奈何。只得开门面圣,请君入城。韩家在府城内的这座私宅,便成了赵桓的行宫。
这种情况下,韩肖胄纵是一心想归顺赵瑜,却也。不敢再打着易帜的主意。在赵桓被金人掳走时,他降赵瑜,没人能说他不忠。但若是他把皇帝绑了再投,那可就是背主的叛贼了。赵瑜也不可能待见他,天下的舆论,就能用口水将他淹死。宗族之中,甚至有可能将他赶出族谱。
不过韩肖胄曾。在种师道面前露过口风,他并不清楚种师道的想法如何,也不敢再待在相州城中,却将州中政事交给了通判,自己找了个借口,到周围县城去巡视防务去了。
种师道走进房中,在赵桓面前以礼参拜。
种师道守礼,赵桓却不能七十多岁的宰辅多跪,“彝叔快快平身。”作为天子,竟亲切的叫着臣子的表字,传扬出去,种师道也足以为荣。
种师道拜后起身,双目微垂,用余光观察着身前的青年。
两个月的俘虏生涯,天上与地狱的转换,赵桓身上的变化极大。种师道只在几年前入京时,见过一次还是太子的赵桓,只觉得他行动太过死板,说话有些软弱,缺少年轻人的朝气,相貌虽似道君,又没有继承父亲的儒雅,比起当时正与他争位的赵楷来,卖相上的确差了不少。
但今日的赵桓,不见了软弱死板,虽是削瘦不堪,但气质却变得坚定,甚至有些阴鸷。若在旧日,他只会按照礼节做事,像以表字称呼臣子来收买人心的举动,他怎么也不会的。
‘真不知是祸是福……’
种师道听说过宗室嫔妃们在金营中的遭遇,赵桓的朱皇后和太子之死因,也有所耳闻。按理说,赵桓对金人应该是恨之入骨的,但这几天下来,种师道却发现并不是这回事。相对于金虏,赵桓好像更恨趁火打劫的赵瑜兄弟!
种师道心念乱转,嘴里却问道:“不知陛下今日宣臣而来,是为何事?”
“彝叔,城内的兵械可曾点检完毕?”
“回陛下,臣连日来悉心清点,城中武库军械皆是齐备,不见短少。兵甲千具,弓弩三千,箭矢有二十万之多,且城中弓弩院、兵械所皆备,材料俱足,使匠人们加急赶制,十日内足以装备万人。”种师道的回答有些无奈,这些都不是枢密使该干的事啊……
“好!”赵桓略显兴奋,“有劳彝叔了。”
种师道自不会夺韩肖胄之功:“臣不敢称劳,此皆是相州知州未雨绸缪之功。”至于未雨绸缪为的是什么,那就两说了。
李纲在旁道:“韩肖胄虽不及乃祖,却也比那些奸佞强出许多,可惜为宦数十年,却只能为一知州。”
“韩卿家劳苦功高,忠勤国事,大有乃祖之风,毕竟是名臣之后。”赵桓咬着牙,脸色皆是愤恨,“都是那六贼把持朝政,至使贤者不得晋身。”
种师道不接话,韩肖胄的底他清楚的很,违心的话他半句都不愿说,只静静等着赵桓、李纲说正事。
李纲陪着赵桓骂了蔡京、童贯两句,便道:“如今河北虽乱,但仁人义士却也从不稍缺。就如李成,虽然从雄州南来,几乎就要落草,但一听说是天子龙潜,当即便拜了下来。如今皇帝已在相州,只要先在城中点起一万人,再立起大旗,等声势一起,河北义兵必然蜂拥而来。一旦集齐二十万大军,便可挥师南下,收复东京!”
种师道面色不渝。李纲性子太急。一张嘴就是二十万人。又太硬,还没征求他这个枢密使的意见,就独断独行。而看着赵桓因李纲的话而涨红的脸,种师道心里更是不舒服了。
如果还是三个月前,皇帝尚在东京城内,而女真人还没能过黄河的话,有这样的宰相是个好事。道君也好,靖康皇帝也好,都是习于安逸的性格,长在深宫妇人之手,对外敌太过软弱,身边又尽是怯弱入鸡的废物。有个如李纲般强硬的宰辅催着,天下大局才会不至于糜烂。
不过如今,皇帝已经振作,但也变得偏激甚至有些疯狂。有几次,赵桓眼睛里闪过的那种幽幽的寒光,种师道甚至都有些不敢直视。这种情况下,宰相应该帮着缓一缓才是,而李纲却还在一旁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把赵桓的偏激看成坚定,将他的疯狂当作奋进。
这如何了得?!
皇帝和宰相都是一个脾气,若在太平年景倒也罢了。当此天下危难之际,却是大大的不妙。皇帝的性格若是懦弱无断,宰相就应该强硬一点。皇帝若是太过妇人之仁,宰相便得铁面无私。若皇帝个性偏激急躁,宰相就得老成持重,如此朝政才能稳起。
种师道曾听说东海王对国相陈正汇以萧、房视之,言听计从,是明君贤臣的典范。但若是细加思量,至少从传闻中那句‘军不干政、政不干军’的东海国事铁律来看,大宋的宰辅们所拥有的对武将的压制力,以及对军国大事的决策权,已经被东海王剥夺得一干二净。
同时,种师道还从去过南方贩运的几个族人那里听说,为了控制国中财务,税收之后,税款不是运进官库,而是直接存进三大钱庄的帐户中。可以随时取用,甚至透支,但所有的支取存储必须留下凭证。三大钱庄背后是东海楮币局,而东海楮币局并不是衙门,而是东海王的私人产业。中枢和州县的财务,都有家奴帮天子盯着,这样的事,亘古以来从未有过。
财权、军权都被分割,陈正汇又如何比得上萧何、房玄龄?由此可见,赵瑜绝对是乾纲独断的主君。但偏偏赵瑜在外还有个从谏如流的名声。
这是怎么回事?
想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