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寇-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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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了?两只?”刘枫不解。
平日里若有收获,大多是做成肉干以备不时之需,更别说眼下就要入冬了。
老头转过头来,脸上似笑非笑,“家里来客人了,动作快点”说完一撩门帘钻进了门洞。
客人?哪门子客人?爷俩相依为命多年,从没来过什么客人。
刘枫一阵奇怪,想要偷看,可门帘子捂得严实,不由摇头苦笑,提着兔子去了。
………
刘枫的烧烤手艺是村里的一绝,远近闻名。
去年秋天,山阳镇张大户家娶儿媳妇大摆筵席,还特地派人请了他去专职烧烤,李德禄足足敲诈了二十斤大米作为酬劳,对方二话不说立马成交。
放血、剥皮、清洗、生火,刘枫手脚麻利,动作娴熟,不一会儿,两只兔子被浸湿的树枝串在一起,架在火堆上烤得噼啪作响。
两张完整的兔皮被清洗的干干净净,用树枝张成个“大”字,斜插在地上。
刘枫双手抱膝坐在火堆旁,一手匀速转着烤串,一边回想近十年来的生活。
他伸手摸了摸大腿,新裤子手感颇佳,又结实又暖和。毫无疑问,这里的物质极其匮乏,但却有一种别样的宁静和温馨,这对两世孤儿的他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
还有李老头,虽然猥琐吝啬,可老头对他有恩,更重要的是,有老头在,他就有家人,两世来唯一的家人。
一盏茶的功夫,刘枫看了看成色,火候差不多了,小心撕下一片兔肉,吹了吹热气送进嘴里。喷香流油、外脆里嫩,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站起身来走开两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提起烤串向屋子走去。
走到门边,隐约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十三年了,你打算何时让他知晓?”
不是老李的声音,那自然就是“客人”在说话。
正要伸手掀门帘,老李开口了,这句话很短,只有六字,但却让他的手生生停在空中。
“事若败,他必死!”声音阴沉而短促,与平时判若两人。
沉默了一阵后,那个陌生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心软了?”
“是!”今天的李德禄格外惜字如金。
“你心软了?”
客人忽然纵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笑声嘎然而止,厉声喝道:“你竟要辜负主公的重托吗?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他的一生,这是他的宿命,你以为他躲得掉吗?别忘了他是……”话语被打断了。
“好香啊,李老头今天有口福啦!”隔壁的罗三叔瞧见烤兔,忍不住赞了一声。
“小子,你作死啊,烤好了还不拿进来,让客人饿肚子,像是我们这种书香门第的待客之道吗?”显然,李德禄又变回了李老头。
刘枫向罗三叔微笑点头,掀帘进屋。
屋中采光尚可,顶上的大窟窿投下三屡柔和的夕阳,平添了几分生气。
其中的一缕,直照在客人身上,那是一个灰袍道士,盘膝坐地却一尘不染。
“鹤发童颜!”这是刘枫的第一印象。
细看之下,此人面色白皙、肤质紧绷,五官清秀儒雅,看似不过四旬,配上一缕残阳,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高人意境。他老脸虽嫩,可满头的银发和雪白的长须,暴露出这道士其实与李德禄齿岁相仿。
老道不带拂尘,却斜背一口长剑,人剑浑然一体,隐隐透出一股杀伐之气。
刘枫进屋时,道人面色如常,正微笑望他,目光和神情让人如沐春风,凭空生出一种与之多多亲近的想法。
老子可不吃这一套!此时的刘枫虽然年龄幼小,灵魂却依然是那个威震东南亚的**军师。
“见过道长”尽管来者不善,刘枫依旧恭恭敬敬的垂首施礼。
那道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就是刘枫?”
“正是小子”刘枫依然是公式化的对答。
李德禄上来就是一记爆栗,不满道:“小子,装什么斯文公子,平日对老夫也不见得这般有礼!”
“臭老头,刚才明明是你暗示我要装‘书香门第’嘛!”刘枫摸着头上的痛处大声抗议。
尽管面上表现如常,和老头子该怎么闹腾还怎么闹腾,可刘枫的心里却已经极为警惕。
李德禄大怒:“混账!老夫何时暗示过你?整日里胡思乱想!”顿了顿后,又故作高深的道:“你的心境还差得远啊”。
刘枫心念一动,对上李德禄别有深意的眼神,心中凛然——偷听被发现了!
等等!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漏算了什么,自己常年狩猎,为了怕惊走猎物,早就习惯了脚下步子极轻,瞒不过那练过武的老道也就罢了,可老爹又是如何发现的?
刘枫眉头一跳,两个老家伙都不简单!
他们有大事瞒着我!是生死攸关的大事!——答案就在刚才那段残缺的对话中。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脸上却露出尴尬的表情,一边摸头一边干笑着作无言以对状。
老道适时跳将出来打了圆场:“无妨无妨,贤侄天真率性,乃是真性情,正合贫道脾气”
正待作答,不料李德禄挥手如风,刘枫只觉手中一空,两只烤兔不知何时已蹦到了老头手中。
李德禄直接用手扯下一只,随手抛给老道,老道也不介意,双手接住张口大嚼,两人大快朵颐,吃相甚丑。
貌似忽然想起边上还有这么个人来,李德禄如赶苍蝇般挥挥手,示意刘枫出去玩儿去。
刘枫求之不得,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且慢”,老道示威似的瞪了一眼,李德禄则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五指深深扣入了兔子肉里尤不自知。
刘枫冷眼观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果然与我有关,这就要摊牌了吗?
第003章 【为何拒绝】
“我观贤侄根骨奇佳,资质不凡,欲收你为入室弟子,随我下山,传我衣砵,你可愿意?”
话虽然是对刘枫说的,可两人只顾着相互往死里瞪,谁也没往刘枫那儿瞧上一眼。
刘枫毫不犹豫的抛出答案:“不去!”
“嗯?”“咦?”两只啃了一半的兔子一起落了地。
四只眼睛一齐瞪向刘枫。只是其中的两只透着惊喜,另两只则充满了疑惑。
老道忽有所悟,笑道:“适才一打岔,想必贤侄还不知道贫道是谁吧?”他笑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说道:“贫道龙虎山掌教李行云”。
“不去!”刘枫丝毫不为所动。龙虎山?李行云?都没听过!
“你……!”李行云就像全力一拳却打在了空气中,丹田气海顿时郁闷无比,老脸涨得通红。
他颤颤巍巍伸出两根油光锃亮的手指,抖抖索索虚指着刘枫,故作高姿态地笑骂:“好个孤陋寡闻的小子,看来贫道讲得还不够明白,罢了罢了,贫道今日便托大一回,龙虎山乃是天下第一道教流派,贫道出师以来,会过无数豪杰,至今侥幸未败!”
“这个老家伙是个不修道法,不忌荤腥,不避杀戮,不辞婚娶的假道士!可光论武学上的造诣,确实当得起天下第一!”李德禄神色肃然,语出挚诚,看向刘枫的眼神愈发深邃。
李行云有些得意,微微侧头,仰面微笑,单手轻抚长须,高深莫测的模样,一双丹凤眼精光闪烁,紧紧盯着刘枫的神情,连胡须被自己的脏手抹了油污都没发现。
武功天下第一?刘枫眼睛一亮,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变化,但又如何逃得过李行云的一双法眼?
老道心中大定,这小子果然是没见过世面,倒不是自己的威名不管用,老怀甚慰~老怀甚慰啊。
“不去!”刘枫撇撇嘴,直截了当地摇头拒绝。
“好好好~!”李德禄目露激赏之色,连连叫好,抚掌大笑不已。
李行云气得脸色发绿,呼吸粗重如牛,挣扎了半晌愣是没说出话来。
刘枫可不管这么多,举手行了一礼便告退了出来。
※※※※※※※
才走出门,李德禄却紧追而来,“小子!过来!”
刘枫一走近便被拽住胳膊,扯到一边。老头眯着眼,一脸笑意,“告诉老爹,你为什么拒绝?武功天下第一你不想要么?”
刘枫耸了耸肩,“武功天下第一当然好,可进屋前你们的交谈就足够让我拒绝了。”
两人对视许久。李德禄轻叹了口气,“方才我们说的,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但没听全!”
“你且说说!你到底听出些什么了?”李德禄问得极为认真,又补充了一句:“给我说实话!”
刘枫不答反问:“老爹,我能相信你么?”
“能!”李德禄正色道:“你不要怕,老夫武艺虽不如他,可却另有凭借,除非你自己想走,否则纵然他武功再高,却也带不走你!”
刘枫点了点头,侃侃说道:“第一,你们曾是同一个主公的家臣!”
李德禄微笑颔首,下巴一扬,示意继续。
“第二,你们口中的“主公”应该已经过世了。”
李德禄皱眉道:“这个你如何判断?”
刘枫笑了笑道:“无论是龙虎山掌教还是天下第一,随便哪个身份都足以让他地位超然,除了皇帝外,又有谁有资格收他为家臣呢?可他既然口称‘主公’而不是‘陛下’或者‘圣上’,那就基本可以排除皇帝的可能了。”
李德禄目露异色,疑惑道:“那又怎么样?这有关系么?”
“有关系!不是皇帝,别人又收不了他,那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李道长是在很早以前就认了主公,那时他还未担任掌教,也没取得天下第一,只有在那时,普通的达官贵人才可以收他做家臣!”
看见李德禄一脸讶色,刘枫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道长虽是鹤发童颜,可实际年龄只怕和老爹差不了多少,他在早年认的主公无论如何年轻不了,再加上道长刚才语气悲愤,因此我猜测你们的主公已然仙逝作古了。”
李德禄沉思了一会,最终还是默默点头,“然后呢?还想到了什么?”
刘枫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老爹你……之所以养育我,只怕是受了主公的遗命吧!——这个主公,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对么?”
李德禄如遭雷击,急退两步,身子隐隐有些颤抖,伸手巍巍一指,“你……”
刘枫不待他发问,接口解释道:“其实很简单,如果说老爹你十多年的养育是在耕种的话,那么李道长的到来就是来收获果实了,他要让我去干某一件大事,而且不能用强,只有我心甘情愿才能干成,所以才不惜以收徒为饵,若非我是主公之子,天下第一高手又岂会如此客气呢?”
李德禄失魂落魄地道:“你…你既然都已经猜到了,那为何还要拒绝?”
“因为老爹你不希望我去!”刘枫上前一步,握住老人的手,“先父留下的遗愿无论是什么,但肯定很危险,老爹为了保护我,不惜辜负主公的重托,莫说是天下第一,便是天下摆在那里,我又岂能辜负老爹一片心意呢?”
他心里还有没说出的话:这个抛弃了自己的男人,无论他是谁,无论他留下什么样的遗愿,又与我何干?
其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再世为人,却依然成为孤儿,他的心已被冰封,只有眼前的老人才是他的亲人。
李德禄闻言失神许久,脸色阴晴不定,几次三番欲要开言,却又吞了回去。
刘枫默默看着李德禄,他留意到老人在听见“天下”二字的时候,眼神一瞬间的剧烈波动,不由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况且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李德禄抬头望天,嘴里喃喃似呼说了些什么,缓闭双眼长长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刘枫的手,默然而去。
※※※※※※※
夜已深了,刘枫却无心睡眠,又或者说是没地方睡,李德禄回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屋子,他们有没有再密谈些什么刘枫不得而知,但毕竟事关生死,刘枫也终究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为了平复心情,刘枫开始劈柴,边劈边想事,手下不自觉地渐渐加力,一斧狠过一斧,劈完一捆再来一捆。
刘枫越劈越是顺手,自家的劈光了,抱来邻居罗三叔家的柴禾继续劈,直把左邻右舍堆着的柴禾都劈光了,这才渐渐平复了心情,猛然发现竟已过去两个多时辰,天都已经黑了。
刘枫挥了挥酸软的手臂,暗暗责怪自己的失态,幸好没人看见,否则十年的隐藏可就白费了。
正打算寻个草垛凑合一晚,忽闻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渐近,在夜深人静的山村中显得格外突兀。
脚步很熟悉,刘枫光靠听的便知来人是谁。
“啪!”手中的砍柴斧往粗木墩子上一甩,他微笑着向脚步声迎去。
来人姓穆,名叫穆文,乃是邻近的山阳镇人,今年十八岁,也是猎户出生,一身家传武艺颇为不俗,只是父母早亡,如今孤身一人,是刘枫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挚友。
两人的结交可谓不打不相识,那时刘枫年仅七岁,在打猎中与穆文相遇,两人几乎同时射中同一只猎物,于是为争夺猎物的所有权便起了争执。
穆文的原意是比武定输赢,刘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