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血-第5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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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迢迢,不辞辛苦来寻。”
说的冠冕堂皇,实乃八卦作祟也。
显然,喜欢直来直去的胡人女子体会不到汉家人的心机,不过冒然来寻,又事关汪古部存亡,情急之下,又是人生地不熟,连起码的打探都做不到,这戒心和疑虑也是多少有些的。
不过草原女子,不善作伪,立即为难的蹙起眉头,“这个……”
“怎么,竟然连名姓都不知晓吗?长安百姓何止千万,那怎么寻得到人?莫不是在骗本宫吧?”扣帽子这种事,作为一个公主来说,自然驾轻就熟。
谁知,无意间,却是戳中了胡人的要害,胡人相交,最恨谎言欺瞒,就算是背叛,多数也会做的光明正大,民风如此,不必赘言,只当面被人指责欺瞒,便让琴其海涨红了脸。
胸脯起伏中,终于还是自小根深蒂固的观念占了些上风,“尊贵的公主殿下,鞑靼人从不欺骗自己的朋友,但……当年的时候,他便是汉人中的将军了,大汗给了他很大的权力,甚至在不久之后,还打算将汪古部所有能够拿起弯刀的战士都交给他,也没能留住他,而……听说,他现在的官更大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记得和他一路远行,在篝火旁一起歌唱饮酒,在风雪中一起经历患难,在山丘上,一起对敌的琴其海……”
靖佳公主微微张着小嘴,眼中闪动着诧异,那边的杨倩儿也有些震惊,耳朵就差支的和兔子似的了,两人心里估计都是同一个想法,没想到,那块石头竟然还有如此经历,歌唱饮酒?生死与共?为了眼前这个胡人女子吗?
难怪,难怪,人家竟然远隔千山万水,一直没忘了他,现在还追到了长安,真真是……这要是传出去,可不是一段佳话来的?两个女人从震惊中醒过来,却又陷入了一片绯红色的向往当中,若自己有那么一段旅程,就算死了,想来也不枉这一生了的……没想到,没想到,真是没想到,那人竟然会为了一个胡人女子,而跋山涉水,去到那翰漠之间……
这故事随只寥寥数语,很不详尽,但在两女脑补之下,却清晰的好像身处其间一般了,一时间,有恍然,也有向往,而其中最多的,恐怕就只剩下酸酸的嫉妒了……
靖佳公主清冷的声音终于有了变化,颇有些咬着牙的味道追问了一句,“你是说,这个家伙始乱终弃?这还得了?本宫……”
杨倩儿优雅的点头,附和了一句,“是啊,如此样人,定当严惩不怠。”
还没等琴其海弄懂什么叫始乱终弃,又什么是严惩不怠,那边的小人儿却又插嘴了,“姑奶奶,倩姨,好像……爹爹去过草原呢,爹爹还说,草原上有个叫成吉思汗铁木真的家伙,很厉害……小宝还听二娘说,爹爹在草原上有两个结义兄弟,叫……桑昆,桑叔叔,另外一个叫合撒儿,合叔叔……姐姐,你认得他们吗?”
车内顿时什么声音都没了……
第八卷 繁华尽处是吾乡 第687章 归人
琴其海身子晃了一下,头有些晕,淡蓝色的眸子猛的睁大,就好像真的看到了她整天念叨的天神,用一句老话来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知道他当了汉人的大官,在汉人都城中打听起来也许会很容易,可是没想到,还没见汉人的都城,就已经遇到了他的儿子……
合撒儿,桑昆两个人都是蒙古中的英雄,在那遥远的东北,蒙古人越来越强大了,而且,在征服了塔塔尔人之后,成吉思汗铁木真屡次拒绝金国的封号,使他在草原上的声名如同风儿般刮过所有马匹能奔跑到的地方。
而合撒儿作为成吉思汗的同胞兄弟,成吉思汗汗帐中最勇猛的勇士,他的名字也渐渐为草原人所传颂,桑昆,另一个强大的蒙古部落的王子,成吉思汗的安达,乃蛮部的世仇,他在鞑靼人中的声名甚至要超过那只还在丰满羽翼的蒙古人的雄鹰。
而很多年前,这两个蒙古人来到鞑靼人世代居住的草原,他们穿着破旧的袍子,身上带着血腥味和野蛮的味道,在鞑靼人的帐篷中谈笑,受到冷淡的对待,谁又会想到,在十年之后,他们会变得如此的强大?甚至是你可恨而又强大的乃蛮部,在他们面前也变得畏缩和软弱。
琴其海清晰的记得,那两个强壮的蒙古年轻人豪迈的笑着,和那个同样年轻,却显得过于冷漠的汉人少年结下情谊,互相交换了礼物,更亲眼见证他们在天神的注视下,在青青的草原之上,结成兄弟。
消息来的太过突兀,琴其海脑海中乱纷纷的,只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和他长的好像一点也不像的孩子,眼睛慢慢红了起来,半年多来的辛酸,在这一刻好像决堤的潮水般涌上了心头……
开口想说话,却觉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堵着,心口压着,连张嘴都是如此的艰难,想要抬手抓住这孩子,仔细瞧瞧,他的儿子到底继承了几分父亲的英雄,但身子酸软,好像动一根指头都那么的困难。
大喜大悲之下,身子一软,已经慢慢歪倒在坐榻之上,旁边立即响起几声惊呼,接着车内一阵纷乱。
片刻过后,随行的御医被召了过来,把脉过后,却是跟长公主殿下禀报了一大通,其实也就是无外乎此女过于劳累,身子本就虚弱,好像又动了心神,这才昏厥了过去,只要善加调养几日,便无大碍什么的。
车内从又安静了下来,瞧着横躺在那里,身段娇柔如易折之鲜花,容颜如天山之冰雪,穿着打扮又带着蛮深的异域风情的草原女子,车内的两个女人不时对视着,虽谁也没有说话,但却又都从对方的眼中感觉到了许多复杂的味道。
酸酸的,涩涩的,反正没多少高兴的意思,反而是那小人,这时已从踏上跳下来,扒在旁边,眼巴巴的瞧着还没醒过来的草原胡女,有些着急。
“你们几个,都出去吧,想法弄些热水来,还有,这里的事,不要跟旁人多嘴。”
几个女官应了声是,都是明白,今天听到的这些是打死也不能跟别人讲的了,最好是能忘个干净才好,估计之后外间若传出什么风声来,她们几个就都脱不了干系。
“对了,到了长安,转道得胜伯府……”
“殿下……”那边杨倩儿一听,紧着道了一句,“我看还是别进长安了,这么多的人……再说经这一闹,想来殿下也累了吧,还是先回公主府休养几日的好……”
“还是妹妹虑的周全,好,那就先回公主府吧。”靖佳公主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挥手将几个女官赶了下车。
没了外人,两个已为人妇的尊贵女子终于耐不住了,先是依旧那般清清冷冷,好似万事不萦于怀的长公主殿下轻轻叹了口气,“这胡人女子虽是言行不羁,与我汉家女子大异,但总归其情可悯,其行可叹可嘉,这千山万水的寻过来,也不知到底值不值得?这女人啊,说到底,却也没什么胡汉之别……”
那边杨倩儿却是微微摇头,不同意了,“我看未必……这胡人女子身上定还有些什么旁的事情,像这般女子,就算放在长安,也不会默默无闻了去,何况是那草原胡地?定也是个身份尊贵的……而带着这许多部属,不远万里而来,我想,其中必有隐情才对……”
靖佳公主轻轻颔首,话锋一转,“只是本宫想不到,得胜伯赵柱国竟然……本宫瞧着这姑娘可是有些可怜。”
杨倩儿吃吃的笑,“男人总是一般,殿下又何必苛求于赵大将军……不过,人家能不远千里的护送美人归家,正是多情种子来的,只是小妹可断未曾想到过,赵大将军也会四处留情,这事若是说与旁人听,还真没几个人能信的……”
“怎么不能信了?赵柱国和李金花的事满长安传的有多离奇你又不是不知,偏偏却还都说赵柱国不喜女色,那他几个妻妾都是怎么来的?”
女人一旦说起家长里短来,公主和民妇的差距只在于,民妇只能唠叨几句自家亲戚邻里,再要说到其他人身上,就多是以讹传讹的传闻了,而人家公主要是唠叨起来,说的却是朝中重臣,而且说的东西也都有理有据,至于其他的嘛,差别其实不大。
就拿这事来说吧,和她们两个其实一铜钱的关系也没有,但两人谈起来,却都煞有介事,不得不说,君子口中,女人之所以难养,就在这里了。
在车中渐渐琐碎的话语声中,车辚辚,马萧萧,公主车驾半途改道,一行车马绕过长安,直奔西边去了……
……
而就在此时,一行数骑,风尘仆仆的也来到了波光粼粼的承恩湖畔。
“爹,这里真美……”
一缕童音,夹杂在马蹄声中,却分外的清晰,一行十余骑,皆控健马,身着浅红色军服,腰中横刀刀鞘碰在马鞍子上,铮铮作响,再瞅马上骑士,一个个都是强壮的粗鲁汉子,彪悍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战阵硝烟味道。
只那为首一人,年纪不大,微黑而又堪称英挺的脸庞上挂着惬意的笑,不过身子却挺直如同标枪,带着淡淡的颐指气使的威严,于众人之间,显得分外的醒目。
而其人怀里,却还抱着个小童,五六岁的年纪,微黑的小脸,带着毛绒绒的胡帽,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看上去胖嘟嘟的,安然坐在年轻汉子的怀里,指着不远处的承恩湖,兴奋的叽叽喳喳。
“乖女儿啊,这里美吧?一会儿见到了赵伯伯,记得该怎么说吗?若说的好,以后就能住在这里了,多好?”年轻汉子循循善诱,听到这话的汉子们,无不偷笑,自家将军什么时候成了婆娘,唠叨个没完,这话一路上可是已经听到不下十遍了的。
果然,小小的孩童也不耐烦了,撇着小嘴就道:“爹,您都说了好多遍了,女儿不是笨蛋,早就记住了呢,但……女儿想娘亲……”
年轻汉子讪讪的笑,随即却是豪气的一挥手,“急什么?这事定了,爹就把你娘接过来和你一起住。”
“真的?爹可不能骗月儿啊……”显然,在这小小的孩童心里,自己爹爹自然是好的,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可信。
“爹跟你说啊,赵伯伯……威严的很,也就是你老子这样的铁打的汉子,在你赵伯伯面前才能站得直,其他人,哼,可就没那个胆子了,所以啊,乖女儿,到时候比可别给爹爹丢脸,胆子要大些,知道吗?”年轻汉子一边说着,一边贼溜溜的转动着眼珠儿,显然,那位赵伯伯确实很有威严,都在他这里留下心理阴影了,就这样,还不忘自吹自擂呢。
这一下,周围那群汉子再也忍不住,咧开大嘴,都无声的笑了。
……
在年轻汉子不时的唠叨声中,顺着承恩湖,又过了两道卡子,这才远远望见那巍峨的国武监大门。
到得这里,人已经开始渐渐多了起来,但却多是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穿着灰扑扑的衣服,有的步行,有的则骑着马,三五成群,在路上走过。
在看到这一行人的时候,多数都要吸引些或是好奇,或是羡慕的目光,但也就只止于此了,这一行人虽是特异了些,但对于这些国武监生员来说,却也没什么太稀奇的,隔上几天,总归能看到一次两次,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只不过这一群人身上煞气大了一些而已,到是头前那年轻汉子的一身正五品武将官服,才更引人注目一些……
相比较而言,这一群跟随自家将军回京述职的军中汉子却更好奇,这里无论人物都透着那么一股新鲜劲,比如说,这国武监地方也太大了些,走了这许多时候,竟然才到得正门,而放眼望去,虽不说楼台殿阁,鳞次栉比吧,但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围墙,还有隐隐间露出来的屋宅房舍,他娘的,谁家府邸估计也比不了,即便是皇宫内苑,估计也就这般模样了吧?
再瞅瞅来来往往的这些人,一个个年纪虽轻了些,但身子强壮,神完气足,透着勃勃的朝气,任拿出一个来,可不都是从军的好料子?
而且顺着承恩湖一路走过来,间或还能看到或独坐于湖畔读书的,或两人手谈的,或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秀美的风光之下,宛然如同一幅泼墨山水般的情景。
这等对于他们这些厮杀汉来说,透着几分难以言述的景象,真真让人感到与这里格格不入之外,又生出若自己也身处其间,那该又是一番什么模样的向往出来的。
“啧啧,这国武监竟真成了气候了啊……”年轻汉子带着些讶然道了一句,话虽说的有些轻佻,但深知自家将军脾性的,却都能从这话里听出那几分自豪出来的,而其中那知道内情的,更是暗自撇嘴,自家将军老毛病又犯了……
再往前走,便是国武监大门了,门高数丈,几乎和小城的城楼相比了,大门上方正中,一块匾额在春光中反射着闪闪金光,上面正是国武监三个大字,金钩铁划,气势足的和这大门一般无二。
而大门之前,却立着一块足有巨大的石碑,两行大字契刻于上。
左边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