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血-第62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敢?持宠而娇,朕看你敢的很呢,朕来问你,这弹劾表章之上,可尽皆属实?”
“回禀陛下,虽有些乃是捕风捉影,但多数属实。”
“哦?”
“虽是如此,却与微臣无碍……”
听了这话,景帝是真的有些恼了,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只听赵石继续道:“陛下容禀,臣为官这些年,全仗陛下信用包容,不然哪里会有微臣今日之富贵?至于为官进退之道,臣如今也略谙一二……但臣为官至今,却并无半点畏首畏尾之心,皆因臣深信,陛下用臣,用的是臣的长处,信我重我,信的是臣的忠心,重的是臣练兵领兵之才干……”
这么一说,景帝脸色也就缓和了下来,毕竟这话听着虽有诡辩之嫌,但却是地地道道的称颂之言,再者说,这话要是出自旁人口中,也还差些分量,但赵石却不同,正是景帝一手简拔出来的得用之臣,合情合理,既表了忠心,又显出了几分武人特有的心直口快,所以听着也就自然而然的顺耳的多了。
赵石这些年官场历练也不是说着玩的,将自己差不多摘干净了之余,却是灵机一动,续道:“便如李尚书,自掌兵部以来,忠心耿耿,不畏人言,兵部上下无不服膺……便是臣,也要敬服三分的……”
这就是上眼药了,听着是好话,但却暗指其排除异己,结党营私,不然好端端的,老是和他赵石过不去是为了哪般?还不是因为他赵石不很“服膺”吗?而李承乾在兵部任职也有小二十年了,现在更是将兵部经营的铁板一块,没人念叨也就罢了,一旦这么说的人多了,便是景帝再信重其人,估摸着心里也会掂量一下这些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假的。
何况他在景帝面前从来少有提到,兵部如何,户部又如何,所以这说话的分量又怎么是其他人能比得了的?
“然臣与李大人不同,于陛下面前,臣不讳言,李大人久居兵部,已疏于战阵,若陛下予我两人同样兵马,对阵一局,臣敢担保,必大破之,但换了臣来作兵部尚书,也定然茫无头绪,究其就里,各司其职尔。
所以,微臣或有鲁莽疏漏之处……然,臣斗胆揣摩君意,陛下英明神武,只臣错处不掩其功,陛下定护臣周全,只彰臣功,不罪其过……这便是一直以来的一点小念头,胡乱妄言,还请陛下恕罪……”
一番大论下来,景帝这里也是哭笑不得,断没想到引出这么一通歪理出来,听着心里到是舒坦,但歪理终究是歪理,怎么听觉着怎么别扭,若按这么说,以后只要功劳够大,岂非连敲打也不能敲打了?
“你呀,你呀……”景帝抬手指点着赵石,脸上表情终于古怪了起来,“这些话……你还真敢说出口……好了,朕听过也就算了,为人臣者,若都这般想,那还得了?姑且念你还有些忠心,这次就不怪你了……但你要记得,之后若再于朕面前说此等话,朕定不饶你……”
“谢陛下不罪之恩……”
景帝无奈的摆手,“行了,你这长进可不是一点半点,朕看啊,再过些年,也就不下于那些舌辩之士了……起居注何在?”
皇帝陛下身后的屏风后面,有声音传出,“臣在。”
“密存,不得外传。”
“遵旨……”
赵石歪了歪头,心里难免也虚幻了一下,密存?难道这段君臣对话以后还要到皇家密档中去找?想想自己方才所言,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吧?
还没怎么想清楚,景帝已经缓过了脸色,笑道:“朕予你瞧这些本章,已与国法所不合,只是鉴你前次随军而行,竟然胆大妄为,置众军于不顾,擅自离军北上,朕虽信重于你,但这次再犯……便是有天大的功劳在前,朕也不能再轻易放过的,你可明白?”
这下赵石就明白了,合着景帝是怕他主意太正,又冒出什么不合意的举动来,要说存的还真是一片爱惜之心,奈何,帝王权术,越是好意,越是夹杂在雷霆之间,聪明而又忠心的臣子自会领会到圣上的苦心,之后善加利用,宦途之上自然也就一片光明,若是领会不到,嘿嘿,愚笨至此,为官牧民,还能好到哪里去?之后的前程也就可想而知了。
景帝这里想着,出征在即,先敲打一下这位心腹之臣,让他之后谨慎一些,肆意妄为之时也能有个顾忌,但之前赵石一番歪理下来,将所有过错几乎推的一干二净,皇帝陛下心里到是舒坦了,但之前的一番苦心也差不多化作了流水,实在是让景帝有些哭笑不得。
于是乎,皇帝陛下这里便难得的有话直说了,不光景帝这里有些无奈,赵石一听之下,却也恍然,原来根子竟然在这里……心里不由暗骂,奶奶的,好好说话会死吗?不过心里嘀咕归嘀咕,在京这许多年,时常伴于驾前,所交非富即贵,其实也是明白,若想让达官显贵们说话一如市井百姓,那是不可能的,就像后世的白领,你要是张嘴就来三字经,行为粗鄙,就算你赚的再多,其实也不能被划归白领这一阶层不是?
要说世上之人,不论古今,都各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方式,而对于两世为人的赵石来说,这十余年间,经历可谓是起伏跌宕,精彩到了极处,他学到的最多的,也是最有用的,却非什么文章故事,也非什么兵法韬略,而是对于进退之道的把握,用当世的话来说,那就是明事理,晓分寸,对于性情偏向于激烈,甚至可以说行事不留余地的他来说,这才是两世为人得到的最宝贵的财富。
世人皆言,柔莫能守,刚不能久,其实便蕴含着这样一层为人处世的深刻哲理,便如现在,既然明白了景帝的心意,行动起来已无半点迟疑,立即离座跪倒在地,大声道:“微臣愚钝,陛下一片爱惜之心,微臣竟还……真真罪该万死,还请陛下……”
这若是放在从前,便是故作姿态,也无这般浑然天成的效果不是?
见他如此,景帝眸中带了几分满意,“明白便好,起来吧,不要说什么……嗯,出征在即,这点忌讳还用朕来教你不成……”
话音顿了顿,皇帝陛下估计也觉着与这个出身寒微,却又大有才能的心腹之臣说话,还是不用那么隐晦为好,尤其是当此时节,不定又要引出什么歪论出来,过后这个家伙领兵在外,若留下什么疙瘩,反而不美。
等赵石归座,遂直接问道:“还有,前些日,听闻魏王曾到你府上去过?却是所为何事啊?”
第八卷 繁华尽处是吾乡 第723章 开端(九)
话题转的有些快,还好的是,这事赵石琢磨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只微一沉吟,便回道:“回禀陛下……事涉魏王家事,臣不敢说,也不愿说……”
“哦?”景帝目光凝了凝,瞅过来时,已经带了严厉,但转瞬间,又似有些赞赏和唏嘘流露于外,也不知在这一瞬间,这位大秦皇帝陛下到底转过了多少念头,不过最终却化作了一声叹息,喃喃道:“想不到,你为官这些年,竟还有此赤子之心,难得……”
声音含混,便是大殿中向来寂静,赵石离的又近,也没太听清楚,不过转眼间,景帝的声音便清晰了起来,“你即不想说,朕也就不问了,帝阙之下,难不成还真瞒得过朕不成?魏王的事,你不要多管,朕自有安排。”
赵石这里一听也就明白了,想想也能知道,这事怕是皇帝陛下早有耳闻,而魏王那里估计也不想再瞒了,毕竟帝位之争过去已经十余载,虽说余波一直未靖,但皇帝陛下的戒心估摸着也放下了不少,再者说了,当年争位,和当今陛下争斗最烈的怕也不是魏王,而是囚禁在西山的太子李玄持,连太子的子嗣都还在,魏王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当今陛下还真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来个赶尽杀绝?
而今屈尊降贵,登门托付,这存的心思嘛,估计也就是让他赵石当这个传声筒罢了,说实话,这事其实算得上是给赵石找了个麻烦,帝王家事哪里是那么好掺和的?也许魏王并没安什么坏心,但要说好意,却也绝对没有,当世之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赵石再是位高权重,估计在人家魏王眼中,也不过是臣子罢了,事情办好了,人家未必领情,若是办的不好,皇帝陛下的怒火也不会烧到魏王身上……
这些关节,不用旁人说,赵石自己就能想明白,心里也知道,这事早晚皇帝陛下都会问起,所以也早已准备好了答案,不过到底心里还深恨魏王无事生非,存下了怨尤,只不过无奈的是魏王现在韬光隐晦,加之身份在那里摆着,想要报复一下,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这个亏,却只能闷声吃下了。
不过经过这两个沉重的话题之后,气氛到是松了下来,说话也随意了很多,后面说的,却多是军略之事了,显然,兵部枢密院那里都已经拟好了章程,和赵石预想的差不多,不论枢密院诸公,还是兵部的大人们,皆非心比天高的空谈之辈,很是务实。
并无人想着一战而有中原,继而定鼎天下,经过蜀中战事的大秦朝臣,对于兵凶战危的变故可谓是深有体会,后周立国百余年,据中原膏腴之地,民心稳固,非是后蜀可比,更需谨慎小心。
所以,这一战,关键便在河洛,大秦若能一战而陷之,后依八百里秦川,进可直逼后周京师开封府,南下也可转战两淮,进可攻退可守,所以说,大秦若能据有河洛,一统中原,便也指日可期了。
听了个大概,赵石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细节之上,皇帝陛下日理万机,也不会跟他多说,能跟他说这么多,还是因为亲近的缘故,若是换了旁人,估摸着这些也不会说出口的,毕竟此次东征,主帅并非赵石,而是人家张大将军……
不过景帝不欲多说,但赵石自己不能不上心,先拔洛阳,再观其局,这个没的说,但他可是切身经历过蜀中之战,洛阳乃后周东京,又是兵家必争之地,一旦大秦挥兵东进,可以想见的,就算陷了洛阳,之后也将面对后周疯狂的反扑,后周各部军旅,数十万众,加之后周立国百多年,不说深得民心吧,却也绝对不差,若以国战鼓动百姓,必然也是麻烦异常。
这还不算,最大的威胁还是北方之女真,若为后周金帛所动,乘隙来攻,又将如何应之?
他本不该问,也许过后自有旁人解释,但这些问题盘旋在他心头许久,最终也没什么答案,在见识过汾水河畔那场血肉横飞的厮杀,以及在巴山蜀水间盗匪群起的狼戾暴行,他便越发的好奇,大秦此次东征,到底要采取怎样一种完备的方略……
所以,说话之间,便瞅着空子试探了两句。
不想景帝今日耐心到是足够,虽未细说,却也足以解惑了,所谓上兵伐交,再次伐谋,最下才是摧城拔寨,如今大秦的使者不但去了西夏,南唐,便是金国那里,也没有落下,为的却非是欲与金国结好,关键处便是拖延两个字。
此去,一来一回,估摸着怎么也得数月功夫,等到金人明白情势,想要出兵之时,怕是什么都也晚了,若是金国朝廷决断些,许是还有些威胁,但大军从聚集,到开拔,何等的繁冗,像大秦这里,从年初时便已决定起兵,但到了现在,许多事情还未曾安排妥当,而金国仓促之间,就算快,想来也得等到今年年末之时,才能聚起足够的人马了。
而大秦这里也不是只这一手准备,想那金国在西京大同也陈有重兵,也需防范,所以大秦这里力请西夏出兵之余,也要派出一部偏师,进军河中,护持大军侧后,至于正面之敌手,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有任由军前大将见机行事了。
这么一来,若战事顺利,在冬天之前,攻下洛阳,等到天寒地冻之时,也能予大军以休息。
听了这些,赵石心里也是赞了一声好,秦人心胸向来壮朗疏阔,却也能使出这等阴谋诡计,到是让人稍稍有些意外。
不过听到偏师两个字的时候,赵石心头不由微微跳了跳,当年东征,他所率羽林左卫先是大军先锋,后来便成了大军偏师,在汾水西岸,差点让人家包了饺子,这回出去……想及前事,赵石多少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淌,等到赵石出宫之时,已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出宫的一路上,他都在盘算着,差不多六月末或七月初之时,猛虎武胜军开拔,到潼关怎么也得七月中,八月秋收时前出兵,顺便还可在敌境解决一部分军粮,而大战必定会在八月中间进入最惨烈的时刻,也许是九月,这取决于后周兵马调动是否得当。
事实上,所有人最担心的是,南唐羸弱,不能牵制住两淮后周兵马,若后周各军倾力而来,到得那时,估计是否能攻克洛阳便已经是次要的了,一旦战事胶着,不论对于后周,还是大秦来说,都将是一场空前惨烈的战事,而能不能彻底击败后周的援军,还有是否能占据绝对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