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第4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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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贸发达主要在李璟掌登州后,以先前李璟与天子的亲近。因此也没有人提过此事。
而现在,田令孜突然派人来登州做市舶使,无疑是直奔着李璟来的。
不过从另一面说来,登州如今已经成为大唐最繁华的海贸港,朝廷若是要来设市舶司,也算是说的过去。
但是,朝廷派人来征税。这就有一点明不正言不顺了。
大唐安史之乱以后,改革了税制,成了两税制。而地方收取的两税,又并非是全部上交朝廷,而是形成了上供、送使、留州的两税三分制度。按大唐的税制,朝廷是量入为出。
征税是按往年中的一年的税额为标准,各州平摊下去。这个两税,是有定额的。而这笔定额的税收上来后,又要分成上供、送使和留州三部份。
上供自然是上供给中央,这一部份有的藩镇中是占三分之一。有的则是占五分之一。如淄青镇,上供部份历史是占五分之一……
剩下的两个部份,送使,就是交给藩镇帅府,留州。则是留在属州。
原来淄青镇五州,在宪宗平定淄青李家,将淄青十一州分为淄青、天平、泰宁三镇后,对淄青五州首次所征两税是钱十九万三千九百八十贯,粟七万石。天平军三州十五万贯、粟五万石。泰宁军三州钱十万贯、粟五万石。
一直以来,淄青镇每年都是按这个标准,向朝廷上供二十万贯钱,七万石粟。而帅府留六十万贯钱,二十一万石粟,下面的五属州共留二十万贯钱,七万石粟。
不过虽然朝廷历代重申两税之外不得再征其它钱,但是各藩镇为了养兵,一般都会税外加征。用加征的钱来养兵。
李璟如今统领十六州之地,如果全部要征两税,平均一州的两税总额是钱二十五万贯,粟八万石。十六州两税总额当是钱四百万贯,一百三十三万三千石粟。
这些两税按旧制,李璟须向朝廷上交五分之一做为上供,那么就是八十万贯钱,二十六万六千石粟。
这笔钱粮并不算多,不过李璟却并没有向朝廷交过这笔两税,一直没有。但是,李璟向朝廷每月上交一百万贯的财货。虽然这一百万贯有水份,很多贡口都是价超所值,但就算对半算也至少有五十万贯,一年也有六百万贯钱了。而朝廷的两税款最多也就值两百万。算来算去,其实李璟每年还多给了朝廷四百万贯钱。
另外,朝廷除了征收两税外,盐茶铁属于专卖,这笔收入占朝廷部收入很大的一部份。李璟担任盐铁转运使,当初田令孜为了坑李璟,直接把这盐铁茶税款给李璟定了个一年两百万贯的定额数字。
现在朝廷每年从登州收到的上供和盐铁茶税,至少八百万贯。这笔钱,已经相当的多了。
“难道朝廷为了一年八十万贯钱、二十六万六千石粟的两税,咄咄逼人,就不怕我们停掉每月一百万贯的进献吗?”
李璟凝视盖寓,摇了摇头,叹道:“皇上乃少年天子,十二岁即位,到现在也才十六岁而已。况且,天子被田令孜这个老贼所诱,只知嬉戏,朝中政事,还不都是由田令孜一言以决。”
盖寓冷哼一声:“宪宗的中兴,和宣宗积攒的那点家底,全被懿宗和当今父子两代抖干净了。那田令畋又非是有能力之人,朝廷先前与南诏打个不停,好不容易停了兵,这几年又与沙陀、草贼做战不停。连年举兵,加上宫中奢侈。国库早已空虚。”
“诚然。”李璟也是冷笑道:“朝廷的国库早已经空了,现在连一直以来给朝廷供血的东南都因草贼做乱,东南各镇都开始加强武备,整军备甲,而使得无余钱输送关中。朝廷无钱可供军。天子无钱可嬉戏,这田令孜便把主意打到我们这边来了。”
虽然说大唐行两税之法,但实际上,也有些地方藩镇或者州府更改税制。但朝廷本来就无力约束地方,因此地方收地方的税,朝廷只要地方能按两税的定额把上供的部份上交齐。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如镇国军全面改革了税制,将两税制改为了摊丁入亩制,朝廷自然是早知晓的,可也没有人管。毕竟,李璟一年上交给朝廷的钱,可不是小数目。
但是现在。田令孜已经穷疯了,或者说看到李璟如今的声势之后,已经感到恐惧,因此便派了征税官来试探。
“田令孜的收税官本帅已经见过了,他转达了田令孜的意思,我治下十六州之地,每年的税收的三分之一要上交给朝廷。另外。在登州港、都里港、青泥浦港、秦皇岛港、青岛港、石人汪港,都要设立市舶司官员,统一征收海贸商税,进出港的商船和货物都得征税,所得税收朝廷得三分之二,三分之一给我们。除此外,盐铁茶税也做了更改,每斗盐征税百文。”
“田令孜真的是穷疯了!”盖寓听到这个详细的内容,也不由的连连摇头。先前镇国军一年上交朝廷八百万贯钱,这已经是一笔极大的数字了。可现在。田令孜明显是看到镇国军的繁荣,知道一年的税收肯定比两税更多。特别是镇国军的海贸繁荣,以及镇国军的盐业极为发达,几乎垄断了半个大唐地区。
他们现在提出税改,不再按定额收税。而是要直接抽走李璟新税法后税收的三分之一。另外还要建市舶司,把海贸这一边的利益抢走三分之二,就连盐业的利润都不肯放过,一斗要收税百文。
“田令孜不仅仅是要来抢钱,他这还是在试探我们。如果我们同意了,那他自然抢到一大笔钱,而我们被他收走这笔税,以后发展便将艰难。如果我们不肯同意,估计田令孜就知道我们不肯妥协,接下来就难免是不死不休,改暗斗为明争了。”盖寓说道,心中隐隐有一点兴奋。如果田令孜和朝廷真的这样步步紧逼,以李璟的性格说不定就会奋起反击。他感觉浑身热血沸腾,心里不停的喊着,反吧,反了他娘的!
“凡事都有底线,以往我对田令孜、高骈一再忍让,却是因为我们还需要时间。可是现在,田令孜妄想抢镇国军的钱,高骈又要来调兵,他们还真当我好欺乎?”李璟对于田令孜和高骈的挑衅已经有些无法忍耐,眼下渤海、高句丽、契丹都败于镇国军手,鞑靼与奚又都归附。
虽然高句丽还未彻底灭掉,但李璟已经经营了一个稳固安宁的后方。可谓是根基已定,霸业初成。
况且,田令孜提出这样的要求后,李璟也退无可退。
他来找盖寓,就是因为深知盖寓并不对唐朝忠心。他现在所犹豫的,就是要反击的话,该是如何的一个程度。
“好吃好喝留着田令孜的使者,软禁他们,同时,直接把每月给天子的进贡给停了。”盖寓很想开口大声劝李璟直接扯旗反唐,但这个念头只是在脑中闪过一瞬间而已。
他已经不是当初在代北之时的那个盖寓了,跟随着李璟这几年来,让他成熟了许多。凡事讲究一个利益,眼下扯旗造反并不是好时机,出头的橼子先烂。
既不能让朝廷得寸进尺,但也不能自绝后路。
“先就这么拖着,跟朝廷扯扯皮,等我们把高句丽灭亡之后,那个时候再无后顾之忧,不管朝廷想怎么样,我们都能立于不败之地。”盖寓认真的想了几遍之后,提出了自己的对策。
第644章 最狠妇人心
见过盖寓之后,李璟又直接去了银青光禄大夫、上轻车都尉、太子少傅、镇国军行军司马、安东大都护府行军司马、平州刺史李振的府中。
李振最近也一直在辽西主持辽西走廊的修建以及营州诸新城的修筑,昨日才接令坐船返回登州。见李璟驾到,也是十分惊讶,两人入府中客厅就坐。仆人上茶后挥退闲杂,两人慢慢品着茶。
对于自己的麾下文武,李璟很清楚他们对于李唐的态度。如盖寓,是对大唐没有半分感情的,李璟若是反唐,他绝对会是第一个跳出来赞成的。而如张承业。自然是李璟麾下对大唐最忠心的一个。除此外,如李振、李良兄弟,算的上是极为传统的谋士,他们一心辅佐李璟,但却又对于李唐有一种忠心。
说到底。李振兄弟就如眼下许多士人以及世族们的观念一样,李唐的威势早已经不复当年,这些士人豪族,内心里其实更追求的是一种如春秋之时的社会状态。
他们都愿意尊李唐为天下共主,但却又不希望只是成为李唐的臣子,而是希望能与天子共治天下。这个天下。李唐是共主,但却又由诸藩镇做为诸候,世族们做为贵族,来一同治理。
但说到反唐,直接称王称帝,这却又是许多世族与文人武将们所不有接受的。他们的理由状态。天下还是当由李氏坐龙椅,然后各个藩镇就如诸候一般,世家贵族们也享有极大的权力。
李璟做一个拥兵自重的藩镇,没有人会反对,李振兄弟代表着大多数将士们的观念,他们会支持李璟。但如果说李璟要做皇帝,扯旗造反。他们就会有很多人不会支持李璟。
不管李璟打算如何,首先一点,他需得取得藩镇内部的统一。只有内部团结一致,才有可能应对外敌。
“日前高骈派使者前来,要调我镇国军将士南下剿匪,此事兴绪可知?”李璟清楚李振的观念,也清楚李振的观念代表着镇国军下大部份人的观念。
“对高句丽的出兵计划就在近期,此事本镇文武都是为此准备许久,眼下一举可灭高句丽,机不可失。收复安东。乃是于国于民的大事。高骈传令我军,虽有不当之处,可不管是从哪方面想,亦不当更改先前的攻打高句丽的计划。”李振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他对于高骈调兵之事很清楚。当然明白这背后的意义。但他没有说到那些,只是着重于说收复高句丽的意义。心中想的,还是不愿意看到李璟此时也朝廷走到激烈的对立面去。
“兴绪所言,常理也。但事有例外者,我李璟坐镇登州,为朝廷也是殚心竭虑,可现在朝中奸人当道,蒙蔽天子视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于我登州,归根到底,还是我们以往太过忍让,以致于让人以为我们柔弱好欺。故某以为,要想避免这类事情以后一再发生,我镇国军便得表明立场。某打算,八月向朝廷上供一百万贯夏税,到十一月再向朝廷上供一百万贯秋税。一切都按两税之额度,外加九月和十月一共上交两百万贯的盐铁茶税,除此外,原来每月一百万贯的进献取消。”
李璟也是仔细的想好了一番话,此时正好一起说出。见李振皱眉沉思,便又道:“原本某也想多拿些钱进贡给天子,但这钱献上去了不但没得到个奖赏,反而被某些人以为我镇真是金山银山成堆,钱多的没地方花了,因此,便要来狮子大开口。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按朝廷的法制办事,十六州一年纳两税钱粮折算两百万贯,加上盐铁茶税两百万,四百万一文不少的交给朝廷。”
“关于高骈调兵之事?”李振问道。
“我镇国军不在高骈指挥之下,对于此乱命自然是不予理会。”李璟已经打算对朝廷先来个警告,停止进贡。先给朝廷些时间,也让镇国军的将士们好看的更明白。同时,李璟也需要时间来打完高句丽之战。这个当口,自然不打算派兵南下。派兵少了,说不定会被高骈当了炮灰,派的兵多了,便会影响到辽东战场。
李振听到李璟并没有其它更多的打算,只是停止进贡而已后,已是将心中的一块大大的石头放了下来。他最担心的还是年青的大帅在辽东辽西取得一系列大胜之后,便会自负起来。若是李璟要发兵去教训下高骈,这不免让他要担心起来。
自古以来,出头的橼子先烂。
虽然如今李璟的实力,在诸镇之中属最强。但却并不是说,这个实力就能天下无敌了。
想当初,淮西节度使李希烈讨伐平定叛乱的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封南平郡王,声势极壮。可当朝廷任命他为淄青、平卢节度使,征讨反唐的淄青节度使李纳时,他却暗中勾结李纳并与叛乱的河北藩镇朱滔、田悦等勾结。自称天下都元帅、建兴王,攻下汴州后,更是直接称楚帝。
李希烈所在的淮西镇当时可谓天下强镇,特别还有同样极强的淄青与河北三镇做为盟友,可结果。最后李希烈与河北诸镇都被唐军打败。河北三镇最后臣服,而称帝的李希烈被部将毒杀。
安史之乱后,河北三镇越来越弱,连当初的淮西、淄青、山南东道等几个反唐的强藩,无一例外都被灭掉了。
沙陀人曾经也很强,可还不是被唐军灭了。
在李振看来。三百年江山的李唐人心仍在,天下百姓仍以之为正统。这个时候,任何扯旗反唐的藩镇,都不会得到支持的。哪怕有十六州二十万兵,可也难挡大唐几十镇的进攻。
李振一心为镇国军考虑,实在害怕李璟一时自负。冒然反唐。
镇国军眼下在辽东的一片美好景象,其实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唐这面旗号的。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