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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晚唐-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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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蹲在地上的几个汉子轰的一声就乐了,然后撒腿就往码头跑了。没一会,码头那边就跑来了老老少少四五十号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青壮的男子也就刚才的那几个,剩下的便多是些妇人和半大小子还有老人。李璟甚至看到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大正月里就套了一个贯头套的不知啥野兽皮子,脚上居然打着赤脚,一张脸冻的通红,两条大长鼻涕还一吸一吸的。

这群人中还有好多个大姑娘小媳妇,身上虽然也是补丁摞补丁,但好歹还算整齐。不过一群妇女来码头扛活,还是让李璟愣了一下。

这些人做事倒也干脆,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就踩着踏板上了船,然后开始卸货。男人们先扛米,女人们就拿些锅碗瓢盆等轻便东西,一群小子则帮着从船上牵牛下来,一切井井有条。

黑老丘虽然是头,可做起事来却十分让人佩服,别的男人一次扛一包粟米。可这半石一包的大包,他却一次扛两包。这让李璟对这个工头不由的有几份赞赏起来,趁着他又扛回一趟的空儿,李璟让张承宗把他叫了过来。

“这位东家,请问这批货卸下船后,准备拉到哪去?如果是就拉到码头仓库,只要再给一石米,不劳你动半根手指头,我们全帮你弄妥当。”黑老丘把一袋沉重的粟米放下后,走到李璟面前笑着道。

李璟笑了笑,示意他坐到一边。李璟也是初来乍到,还真想找个人先问问这沙门岛上的情况。

“先歇休一会,别光顾着揽生意嘛。你陪我聊聊天,聊的好,呆会我赏你二斗米。”

黑老丘眼角微微抽动,笑道:“那东家你说,要聊什么,只要老黑知道的都说。”

“看你一身勇力不凡,且为人又不错,如果出去,应当大有可为吧,怎么却留在这沙门岛上当一个苦力呢?另外,刚才报价之时,你报出的价只要其它人的一半,这又是为何?另外,你的人里面,怎么青壮汉子这么少,反而多是些女人孩子,甚至还有老人?”

听到这一个个问话,黑老丘脸色变得十分的肃穆,他紧咬着下嘴唇,双目也变的有些无神。

许久才长叹一口气,道:“说来话长,可却也很简单。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确实有一身蛮力。我本不是这岛上之人,乃是青州人,家中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一年辛苦下来,却总还是填不饱肚子,混不了温饱。后人,也有人如这位东家一样的和我说过让我凭力气去闯路子的话,一咬牙也就去投了军。”

说到那些往事,老丘脸上似乎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早已经独自面对过千百遍一样。那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地里又遭了旱,眼看着一年又是绝收,老丘一咬牙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去投了军。老丘人高马大,尤其是有两膀子好力气,训练半年,就成了跳荡兵。跳荡兵,一般都是手持短刀圆盾的刀排手,要求武艺精湛,艺高胆大,关健的时候能够迎着敌兵跳荡而出,不但要主动进攻,还得掩护阵列中的弓弩手和陌刀手这样的战友。

在跳荡队中,老丘的表现十分出现,很快的就提拔为了伙长,然后又被挑选进入了更精锐的陌刀队中。

如果说跳荡队是特战队,那么陌刀队就是敢死突击队!

那也许是老丘最为怀念的一段时光了,单纯而又充满期望。只可惜,后来在军中的升任队头比试之中,他失手误将对手打成了残疾,他大好的前途也就此暗淡,被贬去了南疆和南诏打了几年,最后终于拿命拼了身军功,被调回青州为将头。只是,一年后,他就又被贬为副将头,然后调到了大谢砦。在大谢砦呆了两年,更是直接从副将头降为了伙长,最后被发落到了这沙门岛来了。

“什么?你说你是沙门戍的军官?”

“是的,至少名义上我现在还是个伙长,不过等新将官上任后,就不知道又如何了。”黑老丘一脸苦笑的道。

李璟却是心头震惊:“你既然现在还是伙长,那怎么却在码头上揽工扛活?还有这些人是什么人?”

“那些,是我手下的那伙弟兄,还有我和他们的爹娘老婆孩子。”

第116章 新下属陌刀将丘神功

哇呀呀呀呀,我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璟是越听越糊涂,越听就越郁闷火大。

这世上怎么他娘的还有这种事情,这老黑这么一个好汉子,怎么讲出来的满满的全是泪啊。这些经历实在是太传奇,太曲折,而且太过于悲伤了。一个人倒霉,怎么能倒到这个地步?曾经堂堂的跳荡兵,陌刀手,到后来南疆的血战勇士,勇武将头。这样的人物,怎么如今居然沦落成了一个边戍的小伙长,而且居然还穿的如此破烂,大正月里新年过去没多久,居然就得来这码头上揽活做苦力,而且还是带着父母爹娘老婆孩子一起来做苦力?

做为老黑的新上司,李璟觉得自己很有责任。虽然他才刚刚见识到自己的这个下属,可他依然觉得自己有责任。

“老黑,你叫什么名字?”

“丘神功,叫我老黑就行。”老黑似乎这些年再难过的日子也过来了,因此显得比较平静。

李璟拉起老黑,大声道:“丘伙长,你马上把你和弟兄们及诸位家眷们都叫过来吧,不用你们卸货了。”

老黑脸色微变,啊的一声。脸上充满了惊讶,还带有一丝愁容。要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他今天也不可能会只开其它人一半的价码了。自他降职到沙门戍成了伙长之后,这沙门戍的正副戍主都先后换人,新来的戍主也和他一样是个从大谢砦贬下来的家伙。不过那家伙却是个文职,下来后却是干脆什么都不管,整天就是喝酒,从早喝到晚,从夜幕喝到天明,一年有十二个月,一个月有三十天,基本上就没见他离开过那个酒葫芦。

新来的副戍主封明却干脆就是大谢砦兵马使封彰的侄子,那家伙本领倒是有一套,下来没多久就把沙门戍上上下下给拉拢收买的差不多了,剩下几个不合的全都踢到了他的那个伙里。从那以后,脏活苦活累活,全都归他们伙了。可平时一些设哨查货收税等有孝敬外水的差事却从此与他们无关了。

封明等一帮人过的是有滋有味,丘神功一伙人却是越混越差,平时也就勉强混个饱,可一起陪戍的一家人却是根本吃不饱穿不暖。全靠着平时那些女人孩子们洗洗衣服,做点杂活什么的勉强赚点。丘神功他们平时也尽量在下值后去想法找补点,年前本来拖欠了很久的粮饷最后却又一次拖欠,不但没有半点年节赏赐补贴什么的,反而连半年多的粮饷钱都欠下不发。丘神功的两个手下兄弟去找封明理论,结果反被打成重伤。丘神功虽然及时赶到,把封明一伙也给打了一顿,可最后钱粮依然没有拿到,反倒两个受伤的兄弟还急需一笔汤药钱。

为了治那两个兄弟,丘神功和手下的一伙兄弟把家里值钱的家底都当了,才算勉强救下人来。可十几家人几十口子却都揭不开锅了,刚过完年,丘神功干脆也不再去戍上当值,直接跑到这码头天天揽活来了。

就算他们肯出力,要的钱少,可这大过年的活并不多,十几家人每天都是半饥不饱的,今天好不容易抢下一单子活,还能有一石米的工钱,这样的好事,现在怎么说没就没了?难道是因为刚才自己一时嘴快,说的那些话?莫不这客商怕得罪封家?

“别啊,东家,求求你了,我们这几十口人今天都还没吃饭呢,你就让我们帮你干完这趟活吧。要不,要不我们少收点工钱,不要一石米了,你给一百斤就行,成不?”黑老丘的脸一下子就皱成了老树皮一样,眼睛中充满着哀求,还有着一股子极力压制着的愤怒与不屈。

看着这个汉子被逼到了这个地步,李璟心中一阵刺痛,连忙伸手用力扶起他。李璟伸手帮他拍拭着那件破烂的袍子上的灰尘,丘神功是一个汉子,他有一身的好本事,可却一直忍辱,并不是因为他心如懦弱,反而是因为他的伟大。如果他是那种一怒之下便杀了对头,只顾快意恩仇的人,李璟也许会赞叹一声好,但不会饮佩于他。因为那样固然快意恩仇了,可他的家人老婆孩子父母又将如何?

现在他一直忍辱负重,正因他深知他肩上的责任。明责任,担重任的男子,才是最值得敬佩的人。

“今天我也叫你一声老黑,你误会了。你的前半生虽然命运多舛,但也会有守得云开见明月之时。今天,我告诉你,你终于守到了这天了。我刚听了你的那些话,看到你的这些表现,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可却也看出你是个有责任,有担任的铁汉子,真男人。我不管你过去是因为什么原因一贬再贬,但既然如今你已经成了我李璟的部下,那么我就要告诉你,我看好你,也将重用你。现在,就把你和你手下弟兄及家眷们都叫过来,我们现在就先去好好吃一顿饭。”

“你,你就是新任命的沙门镇镇将?”丘神功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满脸的震惊。这些年他一贬再贬,其实真正的原因也不过是,当初那次比武时打伤的那名队正是王家的一名嫡系子弟。王家不是普通的王家,正是青州一直掌控着牙军的第四大士族王氏。当初王家把他贬去南疆,谁知几年血战,他不但没死,反立下诸多战功升上将头。一回青州,王家依然不能放过他,把他赶到了登州,一贬再贬,直到如今。

曾几度,他都有种想要一怒杀人去的想法,可天下之大,他有父母老婆孩子,一大家的老少,又能去哪?

“将军,职下曾经比武中伤过青州王敬武牙将的侄子,他至今还不肯放过我。”老黑突然不知为何把这个一直刻记在心底的痛事说了出来,那一瞬间,他只觉得眼前这位年青的新上司的笑容是那么的亲切,目光是那么的友善,他从中看到了当初在南疆战场上同袍间的信任。他突然觉得,如果不把这些说出来,那么就对不起他的信任。

李璟微微一愣,心道果然老黑那无数次莫名其妙的贬职是有原因的。怪不得青州时被贬,到了大谢砦还要被贬,原来一切都是王家在做怪。而封家一向和王家走的近,老黑被封彰封明整,也就不足为奇了。

丘神功看到李璟愣住,心里却是一颤。难道?

看着老黑的脸色不断的阴沉下来,李璟重重的一拍他的肩膀,大笑道:“你想什么呢?王敬武就算是平卢军牙将,在青州呼山唤雨,可那又如何?既然如今你已经成了我的部下,那今后不管谁想要为难你,他都得先问过我李璟同不同意。再不妨告诉你,别人害怕他王敬武,可我的眼里,咱们沙门镇却是受淄青平卢节度使宋节帅的统制。快去叫你的人吧,这里的货物先扔在这里吧,反正一时也不会长翅膀飞掉。一会,我还得听你好好和我讲讲这沙门镇的事情。”

丘神功被李璟的这一番话感动的泪水直接盈眶而出,这个吃过再多苦,受过再多罪,可却也一直咬牙硬撑下来的铮铮铁汉子,这一刻,却脆落的如同一个小姑娘一样的失声痛哭起来。这哭声引得那些搬货的男男女女一下子全赶了过来,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

丘神功见状想要收起眼泪,可哭声虽停了,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他一边拿着袖子拼命的擦着眼睛,一边挥手向他们道:“没事,没事,咱终于摊上好人了。咱们以后有饭吃了,再不不必这么受气了。大家快来见过将军,他就是咱们岛上新上任的李璟镇将!”一群男女老少一下子全都在李璟的面前跪下了,这让李璟心头起伏。

当下,由丘神功带路,李璟五人被几十人围在中间一路浩浩荡荡的直接进了码头最大的一家酒楼。李璟手一挥,直接把这家本来也还没开张的酒楼直接包了下来。

“伙计,马上做饭上菜,八人一桌,都给麻溜给荤素全上。”

“将军,不必这么浪费,弄些饼子再弄碗汤就行。”老黑见刘守谦完全不拿钱当钱的点菜法,有些担心的对李璟道。李璟笑了笑:“老黑你就别担心这个了,老子我虽然现在外面还欠了点债,可请你们吃顿好点的,却也是根本不算什么的。你就尽管吃,吃好喝好后,我还得由你带着先到岛上转转呢。”

丘神功这下放下心来,转眼却又有些担心的道:“将军怎么就几个人来的?不是听说沙门戍升格为中镇之后,兵额增加为三百了吗?我还听说新增兵员,由新镇将自行招募。难道将军没有招到兵马?如果是这样,那职下在这附近也还认识不少的信的过的人,也许可以想办法先招募一批。哪怕不多,总归好过单枪匹马啊。”

他对于封家叔侄在这大谢砦的力量可是深有体会,深怕李璟冒然前来,到时被封彰算计。虽然才刚刚认识这位新上司,可老黑已经打心里认定了这个年青的上司,心里把身家性命都相交了。

“哈哈哈!”李璟大笑,“单枪匹马当然不可能,实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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