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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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着别人用,自己还真他妈的贱。
好不容易,两边的谈话都告一段落,桌上的酒菜也换了一茬又一茬,时辰早已到了未时时分;两边的人都有些因为冷落了对方而尴尬。
苏锦这时才有机会端起酒杯敬包拯一杯:“包大人,尽管您不是为了私谊帮我洗脱冤屈,但今日若非是大人出手,苏锦恐怕要倒霉了,在下先干为敬。”
说罢一仰脖子‘咕咚’一下灌进肚去。包拯举杯同饮,却深有忧色。
李重问道:“大人何事愁云满面呢?今日之事,朱世庸颜面扫地,以后当会尽心尽责吧。”
包拯叹道:“哪有那么容易,今朝算是仁主当政呢,但下边吏治确实是不敢恭维,这些事本不该在这个场合谈起,然心中着实憋闷难当,就拿今日之事来说吧,朱世庸做了数年州官,见过的案子形形色色,不至于连基本的证据都不懂识别,明显是在敷衍了事,或者根本就是同谋包庇。”
李重一惊道:“会有这么严重么?”
苏锦因为知道疤脸黑七之事,早就知道他和商会勾结在一起,反倒不为所动。
包拯多喝了几杯酒,话也多了起来,忽然又道:“你们相信那秦大郎是自杀的么?”
苏锦想了想道:“包大人,实话跟您说了吧,秦大郎实是商会派入我苏记的奸细,为我识破之后,这次恐怕是被人灭口了。”
当下将事情起因前前后后一并说与包拯听,有些细节连李重和晏碧云也是第一次听说,除了晏碧云,包拯和李重从没想到商会和苏家之间的争端竟然如此激烈曲折,甚至最后闹出了人命。
包拯静静地听完,盯着苏锦看了一会道:“老夫也不能怪你为人精细,利用秦大郎充当错误消息的传声筒,毕竟秦大郎禁不住引诱充当了苏记的叛徒,但不得不说,秦大郎之死与你有莫大关系,虽不至于追究到刑罚,但道德良知上你应该有所自省。”
苏锦郁闷了,按照包拯的逻辑,岂不是该客客气气的将秦大郎当菩萨供着么?刚想反驳,却被晏碧云在台下拉了一把,这才醒觉自己这位偶像是出了名的正直刚毅,而且他所说的虽有些迂腐,但也不无道理。
“苏锦知错了,我已派人购置上好棺木厚葬与他,亦派人去他老家查探有无故旧,便于救济。”
包拯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但此案没有了结,那秦大郎是先被人杀死,再投入河中,将伪造遗书放置于他身上来陷害你,死因我昨日便已查明。”
“什么?”三人惊呼道,包大人既然连死因都知道,又明白是为人所杀,为何今日在大堂上却只字不提呢?
“仵作翻验尸体之时,我就在现场,尸体腹中空瘪,根本就不是溺水而亡,溺水者腹中鼓胀,面目也会因长时间浸泡而泛惨白,皮肤亦应有褶皱,但是秦大郎均无这等症状,相反仵作挑开他的嘴巴和眼睑之时,眼中口中均有血丝,却无丝毫淤泥,喉头处有淤紫指痕,身上还有黄色泥土;综合这些因素,本官断定,秦大郎乃为人掐喉窒息而死,死后被埋入土中,后来被挖出来跑尸芦苇丛中。”
苏锦极为惊奇,问道:“何以断定是被先埋入,后挖出呢?”
包拯呵呵一笑道:“尸身上被浸湿的土质乃黄色,明显不是河中污泥之土,河中淤泥乃黑色流质,而黄土则是颗粒成团,这二者相差何止是颜色之分,分辨其实不难,难的是,你要知道怎样去分辨。”
苏锦五体投地,正如包拯所言这些东西,其他人也看在眼里,但是他们便视而不见,唯有有心之人懂得从何种方面去分析剖析,才能逐渐还原事情的本来面目。
“真相,只有一个。”苏锦不禁想起后世某个动画片主角常说的一句话,经过包拯这么一分析,整个案件几乎一幕幕发生在眼前。
秦大郎被某人诱出至某处掐喉灭口,尸身掩埋在某黄土岗上,当苏锦突然脑子进水揍了朱衙内一顿之后,立刻便有人想出这嫁祸之计;在知府老爷的故意拖延下,幕后之人得以从容将尸身挖出,秘密运到城南淝水河边,放入假冒遗书,丢入芦苇丛中,待小儿发觉之后,身上的遗书尚能辨别,就此一处嫁祸苏锦之计正式上演。
“好毒的计谋,好一伙狼狈为奸之徒。”李重浑身发抖,气的不行。
苏锦道:“包大人没有点名,是否是因证据不足,怕打草惊蛇被反咬一口呢。”
包拯肃容道:“反咬一口?我包拯怕什么?我只是担心无法将他们绳之于法,此刻一切都是推测,无半分证据夫复何言?那仵作乃是同谋之一,明知为他杀,却昧着良心说是自杀,疑点那般多,却一一包庇;提刑官、仵作、知府、师爷、甚至衙役和那干属官都有份!牵扯这么多人,我能随随便便没有证据就乱说话么?做事一腔热血诚然可贵,更可贵的事有勇有谋。”
苏锦和李重同时站起,给这位有勇有谋的包大人深施一礼,同声道:“受教了。”
第90章 毋贻来者羞
李重叹道:“吏治若此,在下都有些无心做官了。”
苏锦道:“李兄怕自己成为那样的人么?”
李重道:“那倒不是,包大人比在下入仕早了许多年,如今还不是两袖清风嫉恶如仇,只是我成不了包大人,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人败坏朝廷基石,欺压百姓,实在是痛苦之事。”
包拯将送到口边的一杯酒重重的顿在桌子上,斥道:“这是什么话?难道将有为之身投之山林,眼不见为净,那些事情便不存在么?这岂不是掩耳盗铃么?”
李重尴尬道:“包大人之意是……”
“大丈夫立天地之间,缩头缩脑度过一生有何意义可言,须得为国为民做些事情,方可不枉来世间一遭;这些腐败无能之官本就是少数,若大家都知难而退,岂不是助长他人气焰么?”
顿了顿包拯又道:“你等不能只看到这些黑暗的一面,朝堂之上尚有基石栋梁,怎会任由宵小之辈横行,晏大人、范大人、富大人、韩大人,这些人个个都是顶尖的智慧超绝之士,见识眼光数倍于我包拯,正是有他们在,才能辅助我当今仁天子将大宋江山守的牢牢的;若因噎废食,内乱必成;有内乱则外敌必辱,到时候江山社稷不保,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苏锦心道:“包大人是胸怀坦荡之人,说的这些话听起来比较像是喊口号,但恐怕是他的真心话。”
“诚然那些都很遥远,如今天下还算太平,百姓也算安居乐业,蛀虫哪朝哪代没有?但需要的便是我辈这等捉虫之人;官欺民,百姓断无无还手之力,便如苏小哥今日,以他万贯家私,到头来稍有不慎冤案上身,便是家败人亡之局,这样的事只有身为官身方能阻止,你李兆廷若不当官,今日只怕那堂上都没你位置,谈何救人?空言而已。或者哪天祸事便降临你身,如你所想,个个逃避山野,谁来救你于水火?”
包拯一番响当当的话语震耳发聩,道理很简单,要治贪官污吏,你必须自己身为官身,官可管,而民只能看;官身不仅是一道护身符,同时也是你的一道利器,包拯虽说的很隐晦,但这样的道理听在在座几人的耳朵里,却是理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大人说的在理,在下一时糊涂,多谢大人指点。”李重羞愧无地,感觉自己的志向跟包拯一比只能是燕雀之于鸿鹄了。
苏锦听了包拯一席话,默默无语,一席话便如醍醐灌顶,一下子将苏锦以前的想法彻底推翻。
苏锦原本想一心一意的做生意,振兴苏家产业,钱多好办事,但今天的一切和包拯的一番醉后真言让苏锦的想法变得摇摆不定起来。
封建时代,光有钱是没用的,远的不说,光是这小小庐州城,上次诗会自己的商人身份都为人所笑话,而身为好友的的李重也曾隐晦的提出要他放弃经商入仕为官,可见对于职业的歧视有多严重;自己以前并没注意,只是一厢情愿的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到了关键时候,知府一句话,自己或许就被抄家流放,到那时财富对自己来说不是救命稻草,反倒有可能是脖子上的绞索。
想着这些,苏锦心头大震,浑身起了一层汗,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晏碧云的眼光一刻未离开苏锦,见他面色大变,忙问道:“苏公子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李重也急忙询问:“是不是那帮奸人给你吃了什么东西?”
苏锦讶然失笑,这李重倒也可爱,喜欢走极端,此刻便处处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朱世庸等人了。
定定神将方才自己心中所想合盘脱出,苏锦一提入仕,顿时引来晏碧云和李重的大力支持。
“我早就跟你提过,以苏公子之才,定能高中,能与苏公子同朝为官,是我的荣幸。”李重毫不掩饰对苏锦的溢美之词。
苏锦笑道:“这可折杀在下了,我只会做几首歪词,说到科举,那可是一窍不通的。”
晏碧云忙道:“可以学啊,以苏公子文采,稍加名师指点一二,便可稳过科举之途;前些日子我回汴梁时将苏公子的几首词给伯父看,伯父大加赞赏,还惋惜你为何不参加科举呢,要我劝劝你呢。”
苏锦深信两人之言出自肺腑,但总有些踌躇不决,自己去考科举,先不说考得上考不上,家里的事情怎么办?自己布下的局须得明年春天方才能发动,家中各大铺面琐事繁杂,庐州商会又咄咄逼人,难保不在想出毒计来对付自己,此刻抽身,只是说说而已。
包拯听李重和晏碧云对苏锦如此推崇,倒是颇为意外;虽然包拯也是科举出身,但他不关心那些街头巷尾的传唱之词,最喜欢的偏偏是卷着裤腿跟百姓们谈论收成和雨水;两人如此推崇苏锦,倒让他对苏锦另眼相看。
“原来苏小官人如此有文才,居然能让晏大人对你赞不绝口,若真如此,不入仕为国效力倒真是可惜了;再说适才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入仕有官身,便等若有了一道护身符;只要你遵纪守法清正爱民,便无人动你一根汗毛;只不过光抱着这个目的去入仕,似乎显得太自私了,入世之后还是要为百姓为朝廷做些实事才是。”
苏锦笑道:“咱们在这说的热乎,我哪有入仕的本钱啊,缥缈无着之事还是不想了。”
包拯道:“怎么会?庐州提举学政司之提学陆大人乃是我恩师,你若真有此意,我便带你去拜访他,他考验合格之后便会赐你秀才身,这样便有资格入学参加科举了,你若有诗文底子,此刻入学,尚有数月光景方才秋闱大考,岂不是正好来得及?”
苏锦慌忙摆手道:“那可不成,我苏记还有一大摊子事呢,再说这事须得娘亲同意方可,此刻无法决定。”
李重急的不行,忙着要插话,却被晏碧云使了眼色制止了,李重不了解内情,自然不能理解苏锦为何抱着经商不放,而晏碧云则知道苏记目前确实不能没有主事的,苏锦拍拍屁股走人,苏记恐怕就要塌下半边天了。
包拯也不强求,只道:“你且考虑考虑,这几日本官均在家中会客,月底便要往端州赴任,若是想好了,便来找我吧。”
苏锦忙道谢答应,又闲谈了一会,包拯醉意渐浓,被外边的老师爷催着要回去歇息。
晏碧云不失时机的要包大人给她们和丰楼题副墨宝,苏锦暗赞晏碧云商业眼光超前,而且算盘打得精明。
包拯今日心头高兴,酒意上来也不推辞,当下提起笔来将旧作一首龙飞凤舞的写出来赠与晏碧云。
诗曰:
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
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
仓充鼠雀喜,草尽兔狐愁。
先哲有遗训,毋贻来者羞。
之后掷笔离去,苏锦、李重、晏碧云等三人送出后院,肃立恭送,直到看不见包拯的车驾,方才转身回头。
PS:包拯这首诗是赴任端州之后所作,拙作为情节考虑,将时间提前了些,考据帝勿喷。此诗完美的表达了包拯的心志,是一首明志之作,全诗及译文录之如下,供诸位书友鉴赏。
《书端州郡斋壁》
清心为治本,(清私心是治事的根本)
直道是身谋。(讲直道是立身的宗旨)
秀干终成栋,(好木料终成栋梁)
精钢不作钩。(好钢材坚强不屈)
仓充鼠雀喜,(仓多存粮偷吃公粮的鼠雀高兴)
草尽兔狐愁。(野无杂草常啃青草的兔狐发愁)
先哲有遗训,(牢记先贤留下的立身处事的教导)
毋贻来者羞。(决不能让后人想到我而觉得羞耻)
第91章 醉后方知酒浓
关于是否参加科举之事,苏锦实在是犹豫不决。
一方面以往的经验告诉自己,官道非坦途,稍有不慎,下场会比普通百姓惨上一万倍,而且自己的性格过于跳脱,似乎也不是当官的料。
但另一方面,包拯的话给了他很大的触动,官身宛如一只金灿灿的护身符,身上有了这个护身符,今日之事便绝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