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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华灯初处起笙歌-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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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来,林言澈今天很高兴。

中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明明就是睡意朦胧,鼻音浓重。可一听他说要喝酒,想也没想就应允了。

那份迫切,像是怕他会忽然后悔一样。他握着电话的手抖了抖,心里升起一股子的愧疚。

对于林言澈,他是真的显得有些不仗义了。

他们是何时开始变得这样生分的,他细想了想,竟也想不出个中明确的端倪。

大概,只是因为一个人。

“今儿个是几时了?”

汪赫正专心的开车,听到宋华楠忽然发问,他愣了愣,赶忙回到“今天十八了。”

“十八。”宋华楠默念一遍,又闭上了眼。

“机票已经订好了。”汪赫说罢,又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宋华楠只是点了点头。

“您交待的冬虫夏草和上好茅台,已经提前空运过去了。”

他睁开了眼,目光移至车窗外,没有答话。城市的流光溢彩晃着他的眼,忽然就觉得眼睛涩涩的。

冬虫夏草,老头怕是不会稀罕,倒是这茅台,定会让他喜笑颜开好一会儿,他不最搀这酒香吗?

只是,他那身子骨,还能喝酒吗?

他想起Emma哽咽的声音,轻轻浅浅的又不胜悲伤,她说“宋,你再来看看他吧,也许……不行了。”

他靠在后座上,手轻搭在额头。耳边似乎幽幽的回荡着老头低沉的声音,工作之余,他总喜欢给他唱法国的民谣,偶尔显摆他弹得并不拿手的吉他。Ce-Train-Qui-S‘en-Va(离别的车站)和Sur-Le-Pont-D’Avignon(在亚维依桥上),但是唱的最多的,却是那首Only-A-Woman‘s-Heart(女人心),这么一个欢快又传奇的老人……

心像是被狠狠的逼仄到了谷底,宋华楠打开了车窗,冷风席卷而来,吞没了他的一声轻叹。这世上之人,又有哪一个逃得过生老病死的宿命。

这街道上的景物一遍一遍的掠过眼前。宋华楠嘴角一沉。

“汪赫,你绕圈圈做什么?”

“您还没说,要去哪儿呢?”汪赫小心翼翼回答道。

宋华楠沉默了片刻,缓缓的说“去锦绣山庄。”

“哪儿?”汪赫一怔,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只得硬着头皮又问了一遍。

“锦绣山庄。”宋华楠的声音高了点,有点不耐烦。

锦绣山庄,汪赫心中默念了一遍,脚下的油门踩的重了点,这会儿有了目的地,他就不用战战兢兢的带着他兜圈圈了,他松了口气。

只是,去锦绣山庄做什么呢?虽然那里有个漂亮温婉的叶小姐,但是老板好像从来不去那里……少的他都快要忘了去那里的路。

总有一个人,是心口的朱砂16

远远的传来喇叭声。笙歌没转头。

她看着黯淡一片的锦绣山庄,心想着这才是它该有的样子。没有光明,也不会有期待。

眼前忽然亮堂起来,有车子向这里驶来的声音也清晰起来。她回过头,车灯太亮,她伸手一挡,看不清来的车辆。

这地方,不常有人来。她推开车门,下车站在大门口。那辆车也停了下来,熄了车灯,她这才看清,是宋华楠的车子。

没等汪赫下车,他就自己推开车门,长腿一跨,整个钻了出来。

叶笙歌定定的望着前方,宋华楠面无表情的站着。车内的人朝她礼貌的点了点头,发动车子掉了个头又扬长而去。

夜风像是冰冷的箭,穿透厚厚的大衣,笙歌打了个哆嗦。宋华楠没和她说话,径直从她面前走过,表情比这冬日的风更冷。

笙歌缩了缩脖子,快步追上去。

“早上你怎么走了?”她想和他并排走,可是他的步子又大又快。

宋华楠头也没转,有清甜的酒香和烟草味飘进她的鼻腔。

“你怎么又回来了?”笙歌不死心,继续跟着。

“你怎么那么烦?”宋华楠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瞪着她,“再说一遍,这里是我的。”

笙歌噤了声,不知道哪又惹得他不痛快。她继续跟在他后面。

宋华楠大手往墙面上的总开关一按,整个房子的灯“噗噗噗”的亮起来。

笙歌眨了眨眼,这一室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疼。宋华楠伸手开始脱外套,她走过去,将他的外套收在怀里。隔层是热的,外面却是冰冷冰冷的。

他坐到沙发上,往后一靠,整个人都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又顺带回头看了看叶笙歌。她把他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正慢慢的解自己的长围巾,那暖融融的毛线蹭着她白皙的脸。她把围巾往长发下面一绕,整把乌发散落在胸前。

“叶笙歌。”宋华楠忽然开口叫她,声音带着酒后的慵懒。

笙歌回过头去看他,他整个人仰在沙发上,双手张开着,像是振翅欲飞的鹰。

“你说,人为什么会死?”他的声音越发的沉闷。

“嗯?”笙歌一愣,往前走了一步,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也不知道?”他挑了挑眉。

“我为什么该知道?”笙歌笑了,反问他。

他坐起来,挺直了身子。语调冷漠又有点理所当然“你不是医生?”

“我只是医生,不是上帝。”笙歌转过身去,继续摆弄衣架上的衣服,怎么今天挂上了他的大衣,她的衣服竟没处挂了……

宋华楠没有再说话,只是站起来往二楼走。

笙歌仰起头,他烟灰色的拖鞋像是一团小小的乌云,罩在她的心上。

她把手里的围巾往衣架上随意的一挂,快步跑上去,她总觉得,今天的宋华楠有点奇怪。

笙歌倚在客房的门框上,喘着气。

宋华楠的手正掀起衣角,他脱衣服的姿势停在那里,瞪着她,笙歌自动忽略了他凌厉的眼神。

“我只知道我们无需执着这没有理据可循的生死,活在当下就好。”

她的声音悠然飘进他的耳里。

宋华楠看着她微扬的嘴角,脸部的线条在灯光的包围下特别的柔和。

他收紧了瞳孔,“你还不出去?我要洗澡了。”

笙歌点点头,退到门后,忽然又喊了一声等等,脑袋再次探进门内。

宋华楠的衣服已经扔在了床上,露出线条完美的上身。

“喂,你!”宋华楠吼她。

笙歌的目光滑过那古铜的肤色,脸瞬间就红了。她快速的合上了门,有些窘迫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我只是想问你,你明天还回来吗?”

“不回来。”隔了好一会儿,他淡淡的声音隔着房门又传出来。“我明天要去出差。”

笙歌笑起来,兀自在房门外点头,也不管他是不是看的到。

多难得,宋华楠,竟也会向她报备行踪了。

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1

笙歌坐在机场的咖啡厅里,面前放着一杯咖啡,她用小勺往杯里扔方糖,一块接着一块,像是在玩耍却一口都不喝。

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她是进来打发时间的。

Jacques-Yves的病例静静的躺在她的包里,四年前不过是胃出血,不过这几年的光景,竟已经癌变。笙歌叹息一声。她记得他,那个将络腮胡的胡型修剪的极其漂亮的幽默老头。

那时候笙歌是刚进皇家实习,握着点滴针头的手还会颤抖。Yves一眼就看出她的生疏,却还执意要她扎针。他的结缔组织厚,血管深,笙歌找了半天还是迟迟不敢下手。他耐心的等着,用他并不流利的中文鼓励她“我相信你。”

他说话的时候胡子会一抖一抖,他的鼓励只让笙歌更紧张,那次整整扎了三针才顺利完成了输液。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他却笑了,用略微夸张的语调赞扬她“wonderful-job!”

笙歌低着头,以前每次想起这幕,她都会忍不住扬起嘴角。今天却是心酸难抑。

“一杯黑咖,谢谢。”

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笙歌还来不及回过头去,那人绕到她面前。

黑色的呢绒大衣,整把卷发都被顺到右边,散落在胸前,白皙的左耳上缀着一颗椭圆的黑宝石。潋滟红唇是整个人身上最鲜艳的颜色,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唇线干净优雅。

“小姨!”笙歌轻轻的唤出来。

柳尚绿把行李箱推放到一边,笑着在笙歌对面坐下。

“去哪儿啊?”

“巴黎出差。”

服务员将她的黑咖啡放在桌上。神秘的黑色氲荡而开,空气立刻充满了黑咖啡特有的清爽和香醇。笙歌皱了皱眉,她最喝不得这样苦的东西。

“我刚从美国回来,带回些野生的花旗参,本想着给你送去。”她的瞥了眼行李箱。拿起咖啡,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眉头微皱“这机场的咖啡还真当是入不了口。”

笙歌笑起来,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她一贯挑嘴。

“花旗参给我做什么?”

“你得空就给你外婆送去。”

笙歌抬起头,看着小姨精致的脸。

她也看着笙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微微的叹了口气“若我亲自送去,还不被扔出来?”

笙歌抿了抿嘴,不答话,外婆又岂会是这般不讲理的人。

柳尚绿知道她心里定是不痛快了,笑了笑,有些刻意的扯开了话题“还没登机你就关机了,这个习惯还改不了了。”

笙歌点了点头,她不喜欢上飞机前还被其他事情打扰,也不喜欢空姐催促关手机时那种若有似无的不耐烦。

“我电话打去锦绣山庄,奇了怪了,竟是宋华楠接的电话,他怎么回来住了?”

笙歌放开了手中的小匙,手滑落到膝盖上,轻轻的说“那里是他的。”

那里是他的,他想回来住就回来住,哪还需要缘由?

本以为他今天又会早早的离开,笙歌索性晚起了。结果她起的时候他却还没起。她也懒得去交代一声,带着轻薄的行李就先出门了。

她知道,宋华楠也不会在意她去哪里了。

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2

广播在响,好像响了很久了。

“马上要登机了。”笙歌站起来,把自己的包套在腕上。

柳尚绿微笑,跟着站起来,她耳垂上的黑宝石发出幽深的光。“我也要回去了。”

笙歌点点头,转过身去,刚走了两步,就听见柳尚绿在唤她。

“笙笙。”唤的竟还是她的乳名。

柳尚绿的笑意很深,声音却不响“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但笙歌还是听清楚了,她愣在那里,只是一小会儿。

报平安呵,她好像很少做这样的事情,也很少有人需要她做这样的事情。只有从外婆那里回J市的时候会,因为那个老太太会守在电话机旁边,心绪不宁的,直到等到她的电话。

心中忽然一浪一浪的暖意袭来,像是要淹没她一样,她是忍了好久,才没有冲过去抱住小姨。

“好!”笙歌只是挥了挥手,转身登机。

又是一个靠着舷窗的位置,笙歌扭头望着云层,白白的一团一团,像是伸手就能触碰到那柔软。这是一个飞入云端的假象。

太阳穴隐隐的疼,她收回目光,闭了眼。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过去了,昨天竟是整整一夜没睡好。不似第一晚那样的安心,密密麻麻的,只有一夜的不安。

她知道,他会离开的,随时。所以潜意识里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即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警惕着什么,明明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直至凌晨才迟迟睡去,而他,居然整夜没有离开。宋华楠,她总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梦里只有小姨明晃晃的笑容,被放大了好多倍,笙歌甚至可以看到她细长的眼线。小姨总是很醒目,像是太阳一般,光芒万丈。她好像很少叫她笙笙,可是梦里,她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乳名,那笑意越来越柔和。笙歌看不到自己的脸,那个背影小小的,梳着两只羊角辫,是什么时候的自己呢?

那双对称的羊角辫从八岁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在她的头上。她自己总是编不好,不是一高一低,就是一粗一细。后来索性就去剪成了娃娃头,干净利落不需要每天早上在对着镜子中散乱的头发发愁。现在这长发,还是到了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打理时才蓄起来的。

小女孩忽然转过了头,嘴角轻翘,声音飘过来,她唤的竟是“妈妈。”

小姨的也越走越近,她脸上的浓妆渐渐淡去,呈现出一张素白清秀的脸。

妈妈!

笙歌觉得自己的脸颊凉凉的。她慌忙的睁开眼,一声沉沉的叹息在她有意识之前已经从她的唇角逸出。

隔壁座的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婴儿正伏在她妈妈的肩上,她的小手正悄悄的抚摸着笙歌的脸,凉凉的像是一股清泉。也许是那声长叹太深太响,她的妈妈转过头,轻轻的将她小手收回来,歉然的朝笙歌笑“Sorry!”

笙歌抹了抹眼角,笑着摇摇头。

那双纯净的小眼睛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笙歌。笙歌伸手抚了抚她的笑脸,用唇形轻轻的对她说“Thank—you!”

笙歌知道她不会懂,可是她还是想说。

是的,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从那个噩梦中拉回来。

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3

今天戴高乐机场上的中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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