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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唉,我的沧桑50年-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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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吃狍子肉。赵争鸣根本不信马三能打着狍子,但是想想反正没事,出去转转也无妨,就跟着马三一起走。

两个人出了林场,沿着山坡往上一直走,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翻了几个坡,别说袍子,连个耗子也没看见,这个鬼天气,好像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冻死了。马三很懊丧,说他妈的狍子都哪去了?难道都回城了?正说着,突然看见远处雪地中有个黑影,俩人赶紧趴下,那个黑影走近了一点,马三和赵争鸣看清楚了,那是一只狼。

他们听当地的鄂伦春猎人说过,狼基本都是成群的,一般不单独活动,但是这只狼似乎像是被狼群赶出来的独狼,大概是被打败的老狼王。马三想想没有狍子打只狼也不错,就举起枪瞄准,那只狼似乎没有感觉到危险,还在往前走,马三看看距离差不多,“砰”的一枪,只见那只狼踉跄了一下,转身就往林子里跑,跑的时候还有点一瘸一拐。

“打中了,快追!”马三一跃而起向狼逃窜的方向追去,赵争鸣也爬起来追,两个人顺着狼的足迹就往林子里追,但是,就连平时很细心的赵争鸣也没注意到,如果马三打中了狼,为什么脚印旁边没有血迹?

两个人顺着足迹追进了林子,追了一段,发现雪地上的脚印开始杂乱起来,明显不止一只狼的脚印,赵争鸣猛然醒悟,心说不好,连忙叫马三说停住!马三还莫名其妙,回头问赵争鸣咋的了?赵争鸣此时脑子里明镜一般,对马三说地上没有血迹,脚印也不止一只狼,咱们中圈套了,快走。马三也明白过来,连忙走回来拉起赵争鸣的手就走。

可是这时想走已经晚了,马三和赵争鸣陡然发现他们的身后幽灵般地站着一只狼,前面那只狼也转过头来,两只狼一前一后,阴森森地盯着他们。马三伸手把赵争鸣拉到身后,把老套筒举起来瞄准,赵争鸣抽出马三的刀说先别开枪,哪只冲过来打哪只。

两只狼显然是吃过亏的,对马三手里的枪颇为忌惮,迟迟不敢进攻,只是站得远远的试探性地往前走两步又立即退回去。赵争鸣说它们没准是在等大狼群,要是大狼群来了就麻烦了,咱们还是快走吧。马三也怕招来大狼群,不敢再贸然开枪,就举着枪挡着赵争鸣一步一步往后退。

退了不知多少时候,两个人发现自己并没有退出林子,而是退到一座小山丘的底下,山不高,但是他们所在的这面比较陡,俩人已经无路可退,只好站住。两只狼在离他们大概十几米的地方也停下来,并没有急于进攻,也许是害怕马三手里的枪,也许是认为不值得耗费体力攻击,只要耐心等待,这两个人早晚会冻死,到时候自然可以手到擒来。

马三对赵争鸣说这样不行,没退路了,我得开枪打死它们,说着瞄准一只狼,轻轻地扣动了扳机。只听见扳机“咔”的一声,却什么也没发生,马三赶紧拉开弹仓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这支能装填十发子弹的半自动步枪,里面竟然只压了一发子弹。赵争鸣心中一惊,想起出门时民兵排长不怀好意的笑,隐隐觉得自己和马三被陷害了。

马三一看枪里没有子弹,气得就要把枪扔出去,被赵争鸣一把拦住,说没准狼是害怕枪才没冲过来的,先端在手里吓唬吓唬它们。马三闻言点了点头,继续端着枪摆出瞄准的姿势,那两只狼仍旧在几十米开外徘徊,双方陷入了僵持。

不知什么时候天开始下雪,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漫天飘满雪花,又开始刮风,赵争鸣心里一慌,对马三说不好了,要刮白毛子风。所谓白毛子风就是大风夹着大雪,有点类似沙尘暴,大风横着刮,大雪横着飞,天地变色,对面不见人。

果不其然,大风很快刮了起来,大片的雪花被风直吹到俩人的脸上,风助雪势,犹如龙鸣虎啸,四周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两只狼早已不见了踪影,俩人靠在一起,蜷缩在山脚下一块突出的岩石下,把头脸全部蒙住,死死顶着肆虐的白毛风,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撑不住了,赵争鸣跟马三说不行,咱俩得起来活动,不然不是被冻死就是被活埋。两个人又站起来不停跺脚,在山根底下来回转悠,好在这面坡很挡风,坡下又有些凹进去,风势小很多,马三又顶着风撅了不少干树枝,掏出火柴点火,几乎把一盒火柴划光了才算把火点着,俩人又靠在一起烤火,边烤边商量怎么办,马三是个没主意的人,所以基本上是赵争鸣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不知不觉中,俩人依偎在一起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俩人是被冻醒的,白毛风已经停了,火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俩人的四肢早已失去了感觉。俩人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带吃的,此时又冷又饿,几近崩溃。马三说咱们赶紧往回走。于是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找路往回走,可是四周一片白茫茫,除了树就是雪,而且雪光刺得他们连眼都几乎睁不开,俩人根本不知道往哪走,只好依稀辨别了一个方向往前走。没走多远,俩人就发现昨晚那两只狼又幽灵一般地出现了,一场白毛风并没有让它们走远,或许它们早就知道有白毛风,所以只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猎物自己冻死,好不费吹灰之力吃一顿丰盛的早餐。

看到猎物没有冻死,两只狼似乎也颇感意外,而且由于同样受了一夜的冻饿,狼明显失去了昨天的耐心,开始一步步拉近与猎物之间的距离,如果不是马三不停地晃着手里的枪,恐怕就要一扑而上了。

马三和赵争鸣被两只狼渐渐收缩的包围圈逼到了小山丘的顶上。由于一夜的冻饿,赵争鸣已经站不住了,几乎是跪在地上被马三拖着走,马三手里的枪也端不住了,像拐杖一样拄在地上。俩人被逼入绝境,后面是个陡坡,由于下面有积雪,跳下去倒是不成问题,可是狼也会跟着跳下去并且发起攻击,所以马三只能站在坡上,一手拉着赵争鸣一手拄着枪,双方形成僵持局面。

一只狼看到枪口不再瞄准自己,终于按捺不住,当头向马三扑了过来,马三松开赵争鸣一侧身,抡起步枪直直砸下,这一下聚马三平生之力,正砸在狼的腰上,狼是“铜头铁背豆腐腰”,挨了这一下,从半空中直掉下来,趴在地上一阵挣扎,不停发出哀号,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另外一只狼看到同伴倒地,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但是旋即又上来了,因为它明白了马三手里的东西并不能像其他猎人那样带来巨大的声响和恐怖的死亡,这一点让它变得更加兴奋,它张开嘴露出森森的白牙,不停地来回踱步,寻找着进攻的角度。

赵争鸣艰难地抬起头对马三说:“马三,看来咱俩要喂狼了。”

马三脸白如纸,转头对赵争鸣说:“争鸣,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为了拿这把破枪出来得瑟,非要巡个狗屁的逻,结果把你也害了。”

赵争鸣已然气若游丝,可是仍然冲马三笑笑说:“说什么呢,这哪怨得着你,咱们是被连长给害了。再说了,今天要是非死不可,我倒愿意跟你死在一起……”

马三听见这话,顿时豪气冲天,对赵争鸣说:“狗日的连长,咱要是能活着回去,我把他脑袋拧下来。争鸣,我看坡下面雪挺深,你先从坡上跳下去,我来对付狼。”

“我不同意。”赵争鸣说,“要对付就一块儿对付,要下去就一块儿下去!”

马三看了一眼赵争鸣,沉声说:“好,争鸣,就是这么说,你站我身后去,我来对付它。”赵争鸣依言站到马三身后,刚想对马三说你小心点,马三突然用力一靠,赵争鸣站立不住立即从陡坡上滚了下去,耳边只听见马三大喊一声:“狗日的来吧!”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赵争鸣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林场医院里,一个小护士告诉她,是几个民兵送她来的。赵争鸣问还有一个人呢?小护士说没有了,就你一个人。赵争鸣心里一凉,颓然躺倒在病床上,再次晕了过去。

后来的事是那几个送她来的民兵告诉她的,这几个民兵平时跟马三关系还可以,他们跟赵争鸣说白毛风一开始刮的时候,我们就要出去找你们,可是连长不同意,说你们又不是小孩子,刮风了自己会回来的。我们说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连长说他们手里有枪,遇到野兽会开枪的。我们不敢违抗命令,只好算了。到第二天早上,看你们还没回来,我们就背着连长偷偷出来找,一直找到下午才发现你们俩,然后就赶紧把你送到医院来了。

“马三呢?”赵争鸣问。

“你们……你们遇见狼了?为什么不开枪?”一个民兵岔开话题。

“枪里只有一颗子弹。”赵争鸣说。

“怎么可能?”几个民兵嚷嚷起来,“平时我们出去巡逻枪里都是压满子弹的,不会只放一颗……”

赵争鸣摇了摇头,再次问道:“马三呢?”

“他……他死了……”一个民兵说,“我们在一个坡下面找着你的,你当时昏迷不醒。马三是在坡上面被找到的,旁边有两只死狼,一只是断了腰动不了被粘在地上活活冻死的,另一只和马三缠在一起……马三是个爷们,那狼咬着他的脖子,他的手插在狼的眼睛里,那狼的眼珠子都被抠出来了……我们这儿从来没人徒手杀过狼,更何况是两只……”

赵争鸣心里一阵剧痛,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脑袋一阵眩晕,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说谁,她也不想知道,她闭上眼睛,泪水喷薄而出……

赵争鸣由于冻伤,脸上留下一道疤痕,左手小拇指和无名指被截除,病退回城,直到回家前,再没跟任何人说过话。他们连长来看了她一回,她从连长进门就一直盯着连长看,直盯到连长出门,连长被看得心里发毛,又见赵争鸣脸上留下了疤,已经不符合他心里面林妹妹的标准了,就很痛快地给赵争鸣办了回城,回城前赵争鸣给我写了信。

我看过信后去跟赵跃进说了一声,对于马三的死,我们只有沉默,没有特别的伤心。虽然我们年纪不大,但是对死亡并不陌生,我们见过别人死,自己也曾与死亡擦肩而过,死对我们来说并没有我们原来想象得那么恐怖,相对于我们蝼蚁般卑微的生命,茫然不知前路的生活,死反倒是一种解脱,就像庄子他老人家说的:“子不死,安知死之乐?”

九、1977,恢复高考

1977年2月,华国锋主席公开提出“两个凡是”。“两个凡是”让知青们颇感茫然,既然“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那么毛主席提出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指示,中央仍旧会始终不渝地执行。知青全体回城也就没有了实施的可能,我们依旧要在这里“大有作为”下去。

1977年8月,复出的邓小平在北京主持召开了科学与教育工作座谈会,提出要恢复高考,并决定当年12月举行高考。这个消息传到云南,众知青面前陡然铺开了一条康庄大道,顿时欢呼雀跃,四处奔走相告,很多知青开始复习已经丢了多年的功课,一瞬间中学课本成了最抢手的图书,甚至红过了“毛选”,我和赵跃进为了一本数学课本,险些把我们班长活活掐死。

课本到手之后,赵跃进白天在猪场看,我晚上出工回来看,我们的心都热得滚烫,想想看,不但能回城,还能上大学,对于我们这种黑七类子弟来说,那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如今大学敞开了大门,不再计较成分,不用出卖身体,大家各凭本事,真刀真枪地拼,我们焉能不喜?

我第一次欣喜地翻开课本,突然发现一个被忽略的严重问题——看不懂。

这怎么可能?我是知识青年啊,怎么会看不懂,我心里一阵恼怒,不行,肯定有我懂的,我把课本哗哗往后翻,翻了四五个来回,越翻心越凉,终于明白原来我这个所谓的“知识青年”肚子里确实没啥知识,我只懂怎么炖“蛇鼠一窝汤”,怎么抓蚊子吃,怎么偷鸡,可是人家也不考这个啊。想到此处,我平生第一次老羞成怒,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的情况下,自个儿就把老脸憋了个通红。

我只好去问问赵跃进,他毕竟比我大,没准比我懂得多。见了面我还没开口,赵跃进就先提出了一个令数学界为之震惊的问题:“对角为啥是相等的?”这个问题彻底把我击倒在地,我脑子里飞速寻找,想从自己比较熟悉的角度来解释这个问题,结果吭哧了半天啥也没吭哧出来,不禁再次老羞成怒,一把揪住赵跃进的领子,暴喊一声:“我他妈的咋知道!”

看不懂也要看,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说“一切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这书干脆就是纸做的,那更是纸老虎了。既是纸老虎就没啥可怕,大不了老子一把火烧了它。书看得很累,书上的字要是一个一个分开,我都认识,可是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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