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深宫嫡女-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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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事败丑态
几盏风灯全都聚了过来,受惊不小的丫鬟婆子们看清眼前之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继而恼怒。
“四姑娘,黑天半夜的吓死人了。”碧桃皱眉开了口,其余人也七嘴八舌窃窃私语。
“真是的,好歹是个小姐,黑灯瞎火躲在路边像什么样子。”
“连个丫鬟也不带,这是要干什么去。”
“谁知道呢,不会是故意在这里吓唬咱们的吧?”
当面议论主子原本是极不像话的事情,然而蓝如琦平日在下人面前就没什么体面,大家又受了惊心中有气,声音不便稍微高些。
蓝如琦自然是听进了耳中,头垂得更低,蹭了几步走进跟前,低低说道:“三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本来在那边看景,听见你们过来不想打扰,谁料惊着了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如瑾目光扫过她的裙角,发现她并没有穿帛屐,裙边湿湿的沾着些许泥水,露出的一段绣鞋也脏了。
“没关系,我并未吓到。不过四周黑漆漆的无甚好看景色,四妹不如早点回去,小心受凉。”
“嗯,我这就回去,三姐姐慢走。”蓝如琦弯身行了平礼,转头欲行。
“等等,你独自一人又不带灯笼,我让丫鬟送你。”如瑾指了一个提风灯的小丫鬟,让她头前给蓝如琦带路。
蓝如琦慌忙谢了又谢,这才跟在小丫头身后往晓妆院方向行去。
看着她身影消失在远处,碧桃轻哼一声:“扯谎也不会扯,不知在这里做什么勾当,还说看风景。”
如瑾笑了笑:“雨后芭蕉滴露,兴许她就是在赏景。时候不早,我们走吧”
梨雪居已在眼前,片刻即到,如瑾打发丫头去秦氏那边报平安,一切妥当之后,看看时辰才刚过戌时,不过外头天色实在太黑,让人昏沉沉的只想睡觉,于是就洗漱安歇了。
将要睡着时又想起裙裾湿透的蓝如琦,想起她被夜间灯火映得潋滟的眼睛,想了又想,还是未曾想透她在那里做什么。
她停驻的地方未免距离梨雪居太近了些,看来以后需要多多注意那边的情形了。如瑾打个呵欠,翻身沉沉睡去。
雨夜漆黑,蓝府东西两院各房都似如瑾一样睡得早,灯火渐次熄灭,然而东府池南居中却是里外灯火通明。
池南是蓝如璇的住所,院子不大,胜在精致典雅,是合府数一数二的好院落。平日蓝如璇喜欢在廊下欣赏院中的鸟雀花木,即便是落雨的夜里也多会让丫鬟挑了灯笼,细看绿肥红瘦之景。
然而这一次,显然她是没有任何观景的兴致了。
女儿节宴席之后,张氏多半时间都在这里,或者发怒或者气极而泣,连两府里的家事都耽搁不少。这个晚上她也没走,先是听外头下雨觉得心烦,后来雨停了,又觉房檐上的滴水心烦。
一时有丫鬟进来禀报:“南山居的小燕刚才来过,说是今晚老太太召五姑娘叙话,后来又召了三姑娘去,一起留了饭才让回去,五姑娘看起来不似平日那般高兴。”
张氏问道:“都说了些什么没有?”
丫鬟摇头:“当时屏退了人,小燕进不得跟前,未曾听得什么。”
张氏皱了皱眉,挥手打发了丫鬟,颇为烦躁:“还是不中用,关键时候用不上。”
一旁林妈妈劝道:“太太别急,说不定老太太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叫孙女过去陪着吃饭罢了。再说小燕虽然不如吉祥如意那样能近身伺候,但好歹也能进老太太屋里做事,有她总归便宜些。话说回来,像吉祥如意这等人,轻易也不能为咱们所用。”
张氏将手中茶杯顿在桌上,叹了口气:“我明白。只是如今闹成这个样子,到底怎么办才好!”说着又狠狠盯了品露一眼,“都是你,一点不知道变通,明明那三丫头不在山上,你还跟着她上去找璇儿,真是蠢透了!”
品露慌忙跪下磕头,低泣道:“太太别气坏了身子……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当时实在没想到三姑娘她们那样狡猾……”
“你现在知道是她们狡猾了,开始还不是帮着人家说话,说什么这个晕了那个也晕了,未必就是她们,说不定有旁人暗算……真是糊涂透顶!”
品露呐呐:“……先前奴婢……未曾看到是她们所为的证据……”
“要个鬼的证据!”张氏恨不得过去踢她几脚,“前前后后哪有那么巧合的事,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她们故意,你个猪脑子!”
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了多次,每当张氏气恨难平的时候,品露就是那个出气筒,有时连林妈妈都不能幸免。见主子又发脾气,林妈妈亲手倒了一杯茶奉上,试探着劝说:“太太先别忙着生气,多想想这事到底错漏在哪里才好补救。先前咱们疑心郑顺家的走漏了风声,但我亲自去查问了,她那边连自家爷们都没告诉,况且郑顺以前犯了人命官司都是咱们管的,她怎敢背叛咱们,所以这事咱们还得认真合计。”
张氏不由将眼睛瞟到品露身上,品露吓得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绝对不是奴婢,奴婢死也不敢坏太太的事。”
林妈妈连忙说:“将那人带进府来也是我儿子亲自行事,绝没有惊动别人。”
张氏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将茶杯在桌面上磕得砰砰响:“统共就咱们这几个人知道,到底是怎么被那个死丫头察觉的,还翻转得这么狠!”
品露小心翼翼出主意:“太太,要么咱们就告诉老太太去,把三姑娘做了什么一五一十说出来……”
“狗屁!”张氏一着急连粗话都骂出来了,顾不得什么体面,劈头盖脸骂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窝囊废、糊涂鬼!她蓝如瑾做的就是咱们要做的,告发了她岂不是牵连了自己!要不是看在你老娘面上,现在就打死你了事!”
张氏烦躁地将茶杯笃笃敲在桌面上,上好的乌木雕花桌已经被砸出了好多凹痕,林妈妈和品露噤声不语,一时屋子里静谧异常,只剩下这连续不断的敲击声响。
蓝如璇身着寝衣,披了一件外衫掀帘子出了里间,脸色阴沉似窗外天色,皱眉看看那不断撞击桌面的茶盅。
“时候不早,母亲请回去安歇吧。”
话说得颇为生硬,并没有往日柔和温暖的声色,极为失礼。张氏立起眉毛就要发作,看看女儿憔悴的神色,终究还是忍了下去,闭目长长叹口气:“我这不是替你担心发愁么。”
“事到如今,担心发愁能改变女儿境况么?本来好好的局面,既能让她被人当场撞破,又能给她安上私相授受不知廉耻的罪名,还能让四丫头嫉妒发狂,一箭双雕的辛苦谋算就这么被打破,最后我倒成了那个不清不楚的,最担心发愁的难道不应该是我么,母亲只管在我这里发脾气,难道是要逼我自尽以示清白?”
“哎呀姑娘,怎地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太太也是着急太过乱了方寸……姑娘平日是最稳重端方的,这真是……”林妈妈被蓝如璇的话惊了一跳,这种尖酸的言语比外头的粗妇还不如,以前就算打死她也不相信蓝如璇能说出这样的话。
张氏又气又急,浑身发抖,差点背过气去,双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蓝如璇脸色木然,眼睛虚无的望着案上插屏,缓缓道:“不用急,不用慌,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怎能甘心落败。”
049 机锋暗藏
自从三月三之后,好像一直在下雨,晴也只晴朗一会,不过片刻的工夫日头又被乌云遮住,然后就是淅淅沥沥的水滴从遥远天幕落下来,总也落不尽似的。只说秋雨凄苦缠绵,却未曾想这春末夏初的雨也能这样令人发闷,心也跟着天阴。
蓝府里上上下下这些日子都不好过,蓝老太太心情不好,因为小事先后发落了好几个奴婢,弄得大家都战战兢兢的。有些不知情的人察觉府中气氛不对,找那些似乎知情的人打听,但基本都碰了钉子,什么都问不出来。越是问不出来,大家越是忐忑,仿佛天上的乌云降落地面包围了府第似的,总觉着有暗潮涌动。
这一日早起醒来,窗外天色仍然是黑沉沉的,之前大半夜的雨疏风骤,想来今日也不会有什么好天气。如瑾起身披了衣服,用冷水静了面,才觉得头脑稍微清醒一点。
寒芳梳头的手依然又柔又巧,几下就将满头长发挽成漂亮的发髻,而且是如瑾喜欢的简单样式,看上去只觉清爽。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本事,也不知是跟谁学的,看来这月又要领赏钱了。”碧桃笑着打趣她几句,待她行礼出去,走近前来帮如瑾换衣服,“姑娘,寅初了。”
如瑾点点头,对镜看了看衣衫钗环,都觉得妥当了便走到外间用了几块点心,随后带着丫鬟去秦氏那里请安。今日是蓝老太太去上香的日子,如瑾必须早起,其余不去的人也得早些去送行。
如瑾到幽玉院的时候秦氏也收拾妥当了,两人便一起去南山居。时辰太早,天色暗沉,灯笼在风里飘摇着,南山居院里已经站满了丫鬟仆妇。
“嫂嫂真是早。”张氏先到,特地从屋中出来迎接秦氏母女,眼神锐利地笑着。
“弟妹早。”秦氏未曾理会她言语中的嘲讽,正常与她点头招呼,扶了如瑾的手进得门去。张氏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上阴了一下。
蓝老太太刚用完早饭,桌上碗碟未曾撤下去,秦氏母女行礼问安,才说了几句家常,蓝如琦蓝如琳先后到了。两人问安毕,如琦本就瑟缩话少,如琳近日也不敢在祖母跟前造次,场面不免有些冷清。
此时绣帘外却走进蓝如璇来,手里端着添漆茶盘,盈盈走过去将茶放在蓝老太太手边,转过身来给秦氏行礼。
“伯母早,适才在后头给祖母沏茶,未曾去迎接伯母,还请勿怪。”言语温柔,举止得体。
如瑾眉头微动。这么快恢复往日模样,好宽的心胸。
三月三后蓝如璇一直称病,整日闷在闺房中不出来见人,这是近半月来如瑾第一次见到她。
虽然短短不过十数天,却仿佛隔了一世。
这十数天里春红凋落,夏木生发,连绵阴雨也阻不住天地万物蓬勃繁茂之势。然而自那日以后,却有什么东西似寒风过境的荒原,枯萎衰败,归于死寂。
“大姐姐好。”如瑾与之平礼问安,抬起头来,目光相对。
因血缘而相似的眉眼,一个云淡风轻,一个温柔可亲,两人对视一瞬,唇边皆有了笑意。
“三妹好。多日不见,三妹容光越发夺目了。”
“大姐姐却是清减了不少,想来是病中心力交瘁,情绪烦躁之故?”
“三妹错了,我每日安心养病,没什么可让我交瘁烦躁的。”
“能安心最好。”
一番交谈,蓝老太太看了两人一眼,起身转去堂屋。“东西都好了没有?时辰不早,早些出门。”
吉祥笑着回禀:“一切妥当,只等老太太登车。”
“如此便走吧,路上快些行着,莫要误了第一柱香。”蓝老太太披了斗篷,回头又吩咐张氏,“府里你看顾着,忙不过来的让你嫂子帮帮,这些日子大丫头的病也累坏了你,看起来面色不是很好,能休息就休息去。”
几句话嘱咐的十分随意,张氏却顿时白了脸,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低头福身:“谢婆婆体贴,媳妇没什么的,可能是昨夜未曾睡好的缘故,午间歇一会就好了。”
“嗯,不舒服就不要强撑。”蓝老太太并未多做纠缠,仿佛就是临时起意关切了几句似的,说罢就转身出门。如瑾连忙拜别秦氏张氏,跟上去扶住老太太胳膊。
十几个丫鬟婆子跟在后头,伺候着两人上了清油小车,众人送至垂花门,清油车行至外门又换了外间行走的马车。丫鬟们两两挤在后头的小车上,蓝老太太独坐前方一辆青顶四轮大车,又叫如瑾:“上来和我坐。”
如瑾应命登车,后面丫鬟如意跟上车来,跪坐在门口的位置伺候。车帘落下,马蹄笃笃前行。车壁嵌着的琉璃小灯发出柔和的光芒,阻隔外面暗沉如墨的天色。
老太太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从启程就未曾开口,如意沉默地伺候温茶的煲子,偶尔轻手轻脚的给琉璃灯挑芯,若与如瑾目光对上,就默默地笑一笑。
如瑾看着她灯光下柔和的侧脸,忽然想起她似乎好些日子没怎么说话了。以往她虽不像吉祥那样机敏爽利,可见人也是有说有笑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她变成了如此刻这般沉默的模样……
车窗外渐渐有了早起小贩悠长的叫卖,远远近近,此起彼伏,语调却都颇为怪异,如瑾很少接触市井生活,也不知他们叫的是什么,只是听着那吆喝伴着清脆的马蹄声,心底油然生出喜悦。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不知那早起的走街串巷之人中,有没有一个提着插满花枝的竹篮的呢?可惜已不是杏花的时节,那么篮中该盛什么花朵呢?
这样想着,嘴角就不由含了一丝笑意,心也跟着渐渐远去的吆喝走远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