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风流-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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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兰桡见状,也到殿门口看了眼,见外头空荡荡地,又看皇后跟福明公主的反应,心中猜到应该是东方门主叫手下杀人灭口了:大概就是怕他们把皇后的话传出去,将来若是有什么关于燕归跟太子琪之死有关的流言传出,对将为大魏新帝的燕归来说,可是一大隐患。
陈兰桡猜到这点,忙抽身回来,把霜影拉到身后。霜影懵懵懂懂,还不明白发生什么,只好退后数步。
皇后骇然,转头看向东方门主:“你、你把他们……”
东方门主默默道:“娘娘若还有体恤之心,就把这份心意放在自己族人身上吧,毕竟我也不愿意见到大魏内部相争血流成河的场景。”
皇后惊怒异常,颤声道:“难道、难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东方门主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大魏太平长安,要太子……一统天下,实现他平生之志,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在所不惜。”
“一统天下……”皇后喃喃念着,忽然大笑起来。
福明公主不知如何是好,不由掉下泪来:“母后,咱们回去吧……”
皇后却猛地刹住笑声,回头直视陈兰桡,道:“你不要得意。”
陈兰桡微微蹙眉:“娘娘在说什么?”
皇后道:“只有我知道,他所谓的一统天下,究竟是什么意思,至于你,不过是另外一个柔妃罢了,而燕归那贱种,必然也会因你而伤,落得如他一样的境地……”
福明大骇:“母后!”
陈兰桡却仍是半知半解,淡淡道:“我不明白娘娘你在说什么,但我确定的是:我就是我,绝不是另外一个谁。”
皇后笑道:“你别得意,朱家的那个也不用得意,你们谁也逃不脱,都是一样的……今日我所受的折磨,将来你们必然也会百倍承受……哈,哈哈!”
她仰头大笑,迈步往前而行。福明看了看那东方门主,他却一言不发,福明咬牙,跟着皇后离去。
陈兰桡站在原地,见东方门主未动,便道:“不知您可知不知道无忌如何了?”
东方门主抬眸,眸色仍是淡漠的:“小殿下还在太医院。”他的目光越过陈兰桡,看向她身后的王后,又扫一眼不远的霜影。
陈兰桡瞧着他的眼神,想起他方才对皇后说的那句“就算听到的人也会丢了性命”,心中一阵恶寒,脚步挪动,把王后挡了挡。
东方门主复看向陈兰桡:“公主不必徒劳,这人我得带走。”
陈兰桡一惊:“她就算有错,也是被人所逼,门主若是详查,便知道……”
东方门主望着她,忽地淡淡一笑。陈兰桡见他笑得意味深长,不由停口:“你笑什么?”
东方门主道:“陈国公主,这样心慈手软是不行的。”
陈兰桡一愣:“什么?”
东方门主垂眸:“这样的话,或许真的会应了皇后所言哦……不过……”
陈兰桡皱眉,眼前人影一花,冷风扑面,她惊骇之下,以为是东方门主对自己动手,正要反击,眼前人影已经不见!陈兰桡心知不好,刚转身,就见东方门主竟擒住了王后肩膀,一手从她怀中将思奴抢去抱在怀中。
陈兰桡拦截不及,也知道自己的武功跟人家相差甚远,便道:“你想干什么!”
东方门主道:“陈国公主,选一个吧。这两人之中,你要谁活。”
陈兰桡心头发冷:“你在胡说什么?”
东方门主冷笑:“公主你懂我的意思,何必多费唇舌。”
王后被他握着肩膀,半边身子已经僵了,无法动弹,只眼睁睁看着他怀中的思奴,道:“别伤害他!”
东方门主理也不理:“小公主,你还不选吗?我可要替你做主啦。”
陈兰桡怒道:“你不要乱来!这、这也是皇上的命令吗?我不相信!”
东方门主道:“皇上下旨,任何有份毒害无忌殿下的人,都不可饶恕,所以不管是谁经手,我一概可以立地诛杀。”
陈兰桡叫道:“主谋你也敢诛杀吗?”主谋自然就是皇后了,但方才他明明将皇后放走。
东方门主道:“这个就不用公主担忧了。”
刀门的门主只听命于皇帝,陈兰桡见势不妙,便道:“你且慢动手,我去求皇上,他一定会改变心意。”
东方门主笑道:“若是此刻太子燕归登基为帝,或许你还有成功的机会。何况,此刻你还替罪人求情,不怕自己也被连累其中吗!就算你不怕,那陈国呢?”
陈兰桡一震:“此事跟陈国无关!你心知肚明。”东方门主道:“但她是陈国的往后,对么?你该庆幸吾皇乃是明君,并未想过株连他人!”
两人对答之间,便听王后忽然道:“你放开我,让我抱着思奴。”
东方门主冷冷觑她,王后脸色雪白,道:“我知道必死,你当然不用怕我逃走。”
东方门主眉峰一动,将王后松开,他的内力极强,虽然只用两三分力道,却让王后半边身子僵硬无力,此刻一松手,王后失去凭依般,颓然即刻跌在地上。
她咬牙试图爬起,陈兰桡跑过来,将她扶住,王后抬头看她,额头尽是冷汗:“兰桡,是我对不起你。”
陈兰桡心酸之极:“说这些做什么?”把思奴从东方门主怀中接过来,递了过去。
王后小心抱过去,低头看着思奴,说道:“我本来是想为了思奴好,可惜却一再地差点害了他。若不是你一路上照应,我真的无法可想,可是最后,我仍是犯了大错了。”
陈兰桡不语,心中默默盘算该如何料理此事才好。
王后叹道:“我曾经怨天怨地,怨恨当初不曾跟着逃离陈国,怨父王跟你哥哥没有能耐,甚至有时候会怨你……可到最后我发现,我最怨恨的其实是我自己。”
“嫂子……”陈兰桡呆呆看着她,觉得她现在说这些仿佛有些奇怪。
王后的泪掉下来,低头在思奴脸上亲了一下,道:“思奴饿了,我得给他喂一次奶。”她微微转身,把衣襟解开。
东方门主站在旁边看着王后的动作,忽然眼神一变,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复又平静。
陈兰桡趁着这个空隙,便转头对他说道:“可不可以让我先去见皇上?”
东方门主看看王后,又看看她:“哦?”
陈兰桡道:“我向你保证,皇上一定会答应我。”
东方门主沉默了会儿:“我相信公主一定有法子让皇上应允,但是……”他看向王后,缄默。
陈兰桡愣了愣,也转头看去,却见王后手一松,掌心有个玉白的小瓷瓶子滚落在地,撒出一点褐色液体。
陈兰桡一惊,扑上前去,却见王后嘴角渗出血迹:“这是、她给我的药……”
陈兰桡的泪猛地涌了出来:“嫂子!”
王后冲她一笑,把思奴颤颤抱起,放进她手中:“我知道你会替我照顾思奴,甚至,比我照顾的更好……我……早该放心了。”
陈兰桡单手抱住思奴,将王后扶住,哭道:“嫂子,你怎么这么傻!还有法子的……”
王后看她一眼,断断续续说道:“我不能……再拖累你……但我毕竟……还是陈国的王后,怎能……死在别人手中……”最后一眼,她又看向思奴,仿佛知道思奴会很安全,——这已经是她最后也是她唯一的心愿了,王后唇角微微挑起,是一抹逐渐凝滞的笑意。
陈兰桡痛不欲生,满心忧愤痛楚,几乎叫不出来,只有泪无法停歇。东方门主在旁看着,道:“不是每个错误都能原谅。这对她来说已是最好的方式。”
陈兰桡怒吼了声:“你滚!滚出去!”
东方门主垂眸,无声一叹,出门离去。殿内,陈兰桡失声痛哭。
☆、第68章
过了清明,天气渐暖,北都的夜市也更加繁华热闹起来,店铺入夜开市,酒席弹唱,优伶豪客,呼朋唤友,无所不有,一直要闹到次日天放亮才消停,有些域外的客商前来,见识过夜市的包罗万象跟繁华之后,竟纷纷以“不夜城”相称。
陈 兰桡初次见识,也着实是吃了一惊。陈国虽然也算是民风开明,但到了晚间,却仍是有宵禁的,过了子时就不许再随意上街,但子时之前,在庆城的滕王街上,也有 夜市,当时陈兰桡性情顽皮,自然时常会溜出宫去玩耍,也极为喜欢滕王街的夜市,看到百姓们趁夜出游,喧哗而笑,十分自在的模样,她心中也是极为快活而安宁 的。
但是见识过北都的夜市后,才恍然觉出大魏的确是个强盛难得的帝国,滕王街的夜市,几乎只有北都九坊之中的一角大小,至于街市上所出售的器物种种,更是难以比拟的,且并无宵禁。
陈兰桡也见过好多碧眼高鼻的域外之人,行走其间,如魏人一般悠闲自在,而当地人也见怪不怪似的,并不觉得惊奇,显然是习以为常。
自从无忌中毒,王后自尽后,距今已经一个多月,魏帝的情形日渐不妙,据说近来魏帝颇有退位为太上皇,让燕归继位的心意。
因魏帝册封燕归为太子,天下皆知,连域外的附属国也派了使臣前来恭贺。这两日,更听闻章国的二王子为使,来到了北都。
而王后之事,让陈兰桡十分抑郁,茶饭不思,人也消瘦许多,但毕竟还有思奴要照料,思奴年纪还小,并不知发生何事,陈兰桡便什么也不想,只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思奴身上。
燕归几次来探,她都闭门不见,幽居良久,更是思念故国。
陈源倒是有书信前来,嘘寒问暖,起初陈兰桡刚到,便也回过一封信,只报平安,让陈源跟陈王放心而已。
后来陈源大概是因听闻了陈兰桡被封太子良娣,又发了一封信来问究竟,他深知陈兰桡的性子,担心陈兰桡因此不快,或者受了委屈之类。
陈兰桡本想给他回信,可是一想到王后之时,总是难以下笔,独对白纸良久,满纸都只是泪水而已。
陈兰桡本是个欢快活泼的性子,所以当初就算在庆城宫内,也千方百计要溜出去四处游荡,如今让她孤孤单单地幽居在大内深宫,活生生闷出病来,近来好不容易病好,无意中看到魏帝给的那枚令牌,才起了出宫走走的意思。
当初魏帝给她这令牌的时候,陈兰桡并不知道皇帝的用意,其实也并不全信凭这令牌可以任意出入宫廷,不料拿来一试,宫内的侍卫尽数让路,无有敢拦阻者,也正是因此,陈兰桡无意中出来一看,才觉得眼前似豁然开朗,恍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世间原来竟还有如此繁华安宁的地方。
青牛在旁说道:“公主,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你要吃荤吃素,吃甜吃咸,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树上长的,我青牛是最清楚不过的。”
陈兰桡第一次出宫,就是青牛死皮赖脸跟着,她也知晓燕归是清楚她的行踪的,加之青牛其实也并不讨厌,而且她也的确不熟悉北都的路径,所以也就默许了。
若是在庆城,陈兰桡早就迫不及待要各样都试一试,但此刻人在异国他乡,又觉得前路渺茫,因此竟没有任何吃喝玩乐的兴致,只是信步而行罢了。
青牛见她仍是不搭理,暗暗觉得遗憾,又不敢离开陈兰桡身边,于是疾步跟上,只在她站定脚看光景的时候,他才忙着从路边买点东西,用纸包包了起来提好。
陈兰桡在各条街上走来走去,有些累了,青牛见她脚步放慢,便道:“公主,我们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见路边摊摆着凳子,便拉过来让陈兰桡先坐。
陈兰桡道:“太子会安排人照顾思奴吗?”青牛道:“这是自然了,除了你们带来的那个乳娘,殿下又特意拨了个两个可靠的乳娘过去帮着照料呢。”陈兰桡道:“他可真是心细如发。”青牛道:“那还不是为了你。”
陈兰桡回头看他,青牛忙捂住嘴:“算啦,我又多嘴了,我不说了就是了。公主,你尝尝这个香糖果子,可好吃了。”
陈兰桡叹了口气,摇摇头。一转身的功夫,忽然看到前方灯光之下,有一道影子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闪过。
陈兰桡一惊,猛地站起身来,直直地看着那人影离开的方向,只是一瞬的功夫,便迈步追了过去。
青牛还以为她要坐了休息,正在瞪大眼睛看店家做的是什么好吃的,见旗头挑着一个“徐”字,又闻到风中飘着奇异的香,便笑道:“公主,这里该就是有名的羹茶徐家,他们家做的三脆羹是最好的……”
一转头的功夫,忽然眼前已经没了陈兰桡的影子,吓得青牛跳了起来,差点把手中的东西扔了。
路上以及身旁依旧是人来人往,青牛跳起来,也找不到陈兰桡,急得将要哭出来。
陈兰桡循着那道身影追去,就算在千万人之中,那道身影也如此卓尔不群,而她只一眼,就看出那道背影很像是师神光。但那人影就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