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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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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书一无资历二无背景,自然座位没有很靠前,当即淹没于茫茫人海,身边也没有水果盘。某教授的冗长致辞里,锦书有点疲倦,正把自己放空了走神,女性居多的身边忽然一阵兴奋的骚动!她一抬头,果不其然,神采奕奕的沈斯晔正在掌声里从容走出来。

格物奖的奖金是皇室资助,惯例由皇帝亲自到场。但近一年来,伴随着皇帝身体欠佳的流言,几乎所有场合都由沈斯晔代为参加。最初的流言蜚语过去后,也就习以为常。

无数盏聚光灯下,皇储从容地简短致辞,清亮真挚的目光似乎将每个人都凝神看过一遍,让所有人都错觉他只对着自己在说话,大殿里竟是静到极致。纵使他的演说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套话,也有了深入人心的力量。锦书远远地看着那站在万人中央、无限荣光里的人,耳畔是被麦克风清晰放大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一瞬间竟有一丝恍惚。

她情感的私藏与他归公众所有的那一部分,原本就不只是她所熟知的那样相似。

低下头看着戒指,有一种似悲似喜的感情在胸臆中涌动着,锦书低低的叹了口气。

宣读完最后的医学与生理学奖得主名单,沈斯晔抬起手来轻

触嘴唇,虔诚而庄重。这是最简单的一个祈祷动作,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但对锦书而言,已经足够传达信息了。

他的目光隔着千山万水地往角落看过来,锦书遥遥看着他,心里柔软酸甜,眼睛似乎有些酸涩,嘴角却忍不住的微微上翘。一个念头在这时忽然浮现——假如未来她能从他手里亲自接过奖杯呢?她始终希望与他分享自己的荣光,而不仅仅是贤良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这个念头的诱惑力让她失神许久。

颁奖典礼后的晚宴是自助酒会形式。在被缤纷鲜花装饰的厅堂里、水晶吊灯的璀璨光华里,一众嘉宾端着酒杯言笑晏晏,各个都是风度翩翩,全无昔日在各家实验室里的蓬头垢面。

锦书还在盘算那个念头的可行性,也知道比较渺茫,一时又觉得莫名沮丧,忍不住就想化郁闷为食欲。可在发现所有她爱吃的点心在自助餐点区都找得到之后,有了这些日的经历,锦书心里也猜得出缘由何在,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心里的些许怨念也就慢慢散了。

不过沈斯晔所到之处人共瞩目,此刻正被围着说话,丝毫脱不出身,而她并无意在此刻就把自己暴露。隔着人群,锦书含着一缕笑意远远望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地走向一边。

不安感落下之后,她天性里的好奇心与随遇而安就浮起来了。找了个餐盘,锦书装了几块素日爱吃的点心,从人群里曲折穿过,想去看看壁画。

因为几乎不认识什么来宾,锦书也没有刻意的与人寒暄。她咬着水晶虾饺,盯着云雾缭绕的江山如画仔仔细细的看,看的心潮澎湃惊叹不已,直到身后忽然有无机质的声音响起来:“——何锦书?”

锦书正看画看得入神,有点惊吓地回过头,正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褐色眼睛。

她完全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他,嘴边还叼着一个没来得及吞下的虾饺。辛格显然也没想到重逢会是此情此景,与她面面相觑了几秒后,他移开目光,冷冷说:“怎么一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出息。”

锦书尴尬地笑了笑,赶紧把虾饺吞了。“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么?”

辛格一哂,讥讽道:“总比一天到晚都想着吃的人要好。除了你之外,我没见过第二个这么馋的女人了。”

他以为会把她惹恼;可是没有。女孩子轻轻扬了扬眉,笑容清浅干净,慢悠悠说:“除了我,你还认识别的女人?”

辛格竟被堵得哑口无言。锦书暗笑,不动声色地叉起一块抹茶味道迷你月饼。

不知为何,他们一见面就会重复这种互相贬低的模式,但锦书早就不会跟他一般见识了。她心情不错地抬头看他,忍不住扬起唇角,眼睛微弯地揶揄道:“喂,谁给你搭配的衣服?比以

前有品味多了啊。”至少打了颜色与外衣相配的领带,头发也不再是根根直竖。她似乎还闻到了女性香水的余韵。

“干洗店。”手插在裤袋里,辛格冷冷地投来一瞥:“别胡思乱想。”

锦书怔了怔,忽然想起他说过的政治联姻,一时竟不知该接什么话了。有了感同身受的经历,她不由得恻然。那个曾经一同度过的枪林弹雨的夏天,让她在心理上形成了微妙的同盟感。压抑的沉默笼罩在大殿的角落里,把衣香鬓影隔绝在外。这时辛格低下头看着她,淡淡地问:“你和你男友怎么样了?”

他面前的女孩子脸颊上浮起一丝红晕,腮边却溢起了浅浅的甜蜜微笑。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辛格沉默地半低着头注视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却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掌心。锦书犹豫了一刹,终究低头一笑:“还好啦。”

她努力让自己显得理性和从容,眼眸却是亮晶晶的。“不过也就是在一起……你呢?”

“我家在和她家商议结婚。”停顿了几秒,他淡淡地说。“但是一切都还没定。”

说到自己的婚事,却没有丝毫的期待,该是什么感觉?锦书心里微微的替他难过,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得讷讷说道:“你见过她了么?”

辛格冷冷看了她一眼,像是懒得回答。锦书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识趣地问了个糟糕的问题。或许是看出她的歉意和不安,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似乎微微柔和了一些。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他淡淡道。“我还没自暴自弃到那份上。”

锦书轻轻舒了口气。她并非无法想象政治联姻,但亲耳听到他这话,还是让她稍稍宽心。想起辛格的家族背景,她一时好奇起来:“你女朋友家是——”

“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未婚妻。”

辛格神色冷淡地看向远处,嘴角微微有一丝冷笑。“她祖父是个前藩王,坐拥家财万贯。”

锦书轻轻啊了一声,睁大了眼睛,只觉得怪异的陌生。

她记得在榄城时,辛格似乎是最为厌恶地方藩王势力的,每每说起总是伴随不屑语气。恐怕这个问题,是她、沈斯晔和面前愤世嫉俗的沉默男人唯一的理念共同点。锦书默然许久,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郁郁,只得轻声说:“那你……现在是在燕京工作?”

以后呢?你太太会跟过来?锦书想问他,又不敢如此贸然。似乎猜出了她的所思所想,辛格颇为尖锐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间,他敛起了所有锋芒,坚硬的自我武装下透出深深的疲惫。

“我现在在榄城卫生司供职。那里只有我一个人有相关学历,我就被派来负责撑门面了。”他有些自嘲地扬了扬嘴角,眼底的冷意几乎让锦书心惊。“这里面的肮脏,你大概一辈子都想不到。”忻都的医卫体系是官僚化的完善,尽管质量堪忧,至少也能做些实事。被派驻燕京,在外人看来是极好的美差,与他而言却不异于放逐。

曾几何时,他也以为自己能在实验室里过完一生。

锦书默然。在听见这句话后,她觉得自己可以大致想象了。“我十月或许会去交流,在榄城一个月,还去我们去过那个实验室。”犹豫一下,锦书下意识地说。她觉得自己有义务这么做。“你们的工作,会不会涉及学术交流部分?如果有……我想也许——”

辛格闻言点点头,淡淡说道:“这个项目是我经手在做。”

他抬眼一瞥因此语而微怔的女孩子,唇角的弧度微微柔和了一些。“我是官方带队。”

恐怕这次的工作,是他这半年从政生涯里,唯一的一道劈破阴云的明光。

“按照原来的安排,你们除了榄城,还要去南部的沿海两个省。”他甚至没意识到,注视着神情专注听他说话的锦书,本来阴云不散的心里竟生出了一丝期待。

“不过那里现在还没结束雨季,考虑到你们的人身安全问题,行程可能会被临时取消。”

锦书怔了怔。“可我们不应该害怕流行病传染的吧,再说注意安全就好了……”

辛格冷冷说:“我说的是山洪。洪水来了老百姓跑都来不及,还得专门派人去救你们。那地方一出事就是天灾人祸。要不是给你们种茶,那些人何苦挤在那小山沟里。”这句口不择言的话一出口,看见她有点受伤的模样,他就有些后悔了。

锦书眼睛里的光华微微一黯。抿了抿嘴唇,她拼命压制住了自己,没有在他面前失态。“现在你不做技术了,考虑的自然比我们要多。”她克制着心里的血气上涌,淡淡说:“有你在这里忧国忧民的时间,还不如消毒几个水源、多灭几只老鼠——”

辛格哼了一声,讥讽之情溢于言表。“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

锦书心头的小火苗蹭地冒了起来。总是被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刺痛,她又是何苦!想到这里,锦书生生敛起了所有的神色,连看也不看那人,竟是转身就走。

辛格一滞,几乎要抬手去拉住她时,锦书忽然顿住步子,猛地转过身来。

周围大殿里的花团锦簇似乎都淡化成了背景音,他在那双魂牵梦萦的眸子里,清清楚楚看见了手足无措的自己。女孩子气鼓鼓地瞪着他,丝毫不肯退让地与他目光对峙。他心里有无数情感在交战,却沉默着一句话都说不出。终于锦书低低叹了口气,转身拂袖而去。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径自走向衣香鬓影的灯光。

辛格死死攥紧了掌心,没有追过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背影,他这才颓然倚向墙壁,一直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左手慢慢的抽了出来。

手心里,是被紧紧攥到潮湿的一枚戒指。克拉钻石惨白的光在灯下一闪。

良久之后,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高大的男人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走向大殿门口。

他没有受到工作人员的什么阻拦。秋夜风凉,辛格站在连绵汉白玉台阶的顶层,冷冷看向不远处太极宫顶迎风飘摇的帝国国旗,满心里都是对那缕绮念的冰冷嘲讽。他知道锦书不会答应、也未曾如此奢望。如今的自己在令人厌恶的路上越走越远,只怕是每见她一面,仅剩的那点同门之谊就要销蚀一分。对这份情谊,他远比锦书要珍重。可他比另一个男人迟了一步。

在警惕的安保人员走来询问之前,辛格再不多看宗宫一眼,挺直了脊背决然离去。

手心不知何时颓然松开。戒指掉在地上,又滚落几级台阶,终究与他的步伐渐行渐远。天际一轮明月挂在宗宫屋顶,钻石映出了清凌凌的白月光。

——这一夜,是中秋。

后世有不入流的历史小说家就此慨然在其作品的后记写道:“……(总督)遇到何皇后,是何其之幸运,又是何其不幸。终他一生,他恐怕都没能从阴影里走出。他和他的女神都是理想主义者。他理想主义到了极致,就是自我封闭。

“但假如何皇后选择了总督阁下,只怕历史就会改写了,尽管她那时不过籍籍无名。可惜的是,对这位沉默总督的内心,我们所知甚少。而何皇后生前的笔记资料,至今还被皇室以隐私权为由而对公众封锁。”

“关于此,已经有无数的历史传记对他们进行了描述,我们不需要再多加猜测,只需要以一首词来作为本书的结语:

“天上低昂似旧,人间儿女成狂。夜来处处试新妆,却是人间天上。

“不觉新凉似水,相思两鬓如霜。梦从海底跨枯桑,阅尽银河风浪。”

——大殿里仍旧是灯火通明、言笑晏晏,并不因一人的悲喜而有分毫撼动。

锦书自谈话中拔脚就走,边走边意难平的愤然。她努力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脸颊上却还有些因激烈情绪而泛起的薄红。这份情绪有些莫名其妙,她低低叹了口气,不由对自己有些懊恼,却在深思下去之前就被潜意识阻止了。心有所属之后,她一直下意识地回避某些记忆。非要看清楚对谁都不好。锦书这样自欺欺人地相信着,试图去忽略心里那种荒谬的、被背叛般的失望。

一边沮丧着,她四顾去找沈斯晔,看了一圈却不见人影。正要给自己倒一杯冰镇水以冷静自己,身后却有人礼貌地招呼道:“是何小姐对吗?”

回过头,却是一位佩戴着胸卡的工作人员。她尚未完全从情绪的余波里走出来,点了点头,有些不明所以。

“请您随我来。”

胸卡男微微欠身,目光并未在锦书脸上多做停留。锦书有些奇怪,转念想起这是在皇宫,便忍住了没有多问。从侧门离开大殿,她随他走进了一道密闭走廊。走廊尽头的门一关,大殿的喧嚣当即被隔绝了。长廊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回响着,安静的诡异。

……难道自己又被特情局怀疑上了?锦书还没来得及骇笑自己这个想法,胸卡男已经驻足停住。锦书无言地看看他,见他丝毫没有进门通报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小声问:“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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